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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成了萧爷爷的心结。

起初,他不敢回家探望,愧于面对孙子一家。愧疚压弯了他的膝盖,躲避一次,第二次更硬不起来,拖着拖着,错过了弥补的时机,再没脸用“爷爷”的身份大摇大摆出现在孙子面前。

选完礼物,把孙子的住址填在收货栏,萧爷爷心里空落落的。

下了线。

光彩陆离的网络世界自眼前消失,只剩一片褪了色的黑暗,他没急着摘掉目镜,呆愣愣坐了一会儿。

萧爷爷晚年活得很失败!令孙子瘫痪!害儿子的家庭遭到沉痛打击,拖垮了夫妻感情。对于宗门,他也有愧!

宗门凋零——早年是因为天地灭法,灵气稀薄难以为继。自算出天地大劫,灵气便突然暴涨,功法稍一运转,成效更胜以前十倍百倍,也正因如此,门人相继爆体而亡——萧爷爷的经脉比常人宽,但所谓变数似乎并非如此。他只比他人易于消化,至如今也像一个吹到极致的气球,年限将至。可他上无师长,下无徒弟,满门上下只剩他一个光棍掌门与一位稚龄道童,实在辜负宗门厚望!

满心懊悔间,一个仿佛来自远方的声音响在脑中——

“你神色郁郁,可是有心愿未了?”

“你若把身体给我,我可许你三个愿望。”

萧定天欣慰地扬起唇角,原来这才是变数,他终于可以瞑目了!传承道法,壮大宗门,治好孙子的腿——萧定天人生最后三个愿望。

——

机位上的老人摘下目镜,抬起一只手伸到眼前。

掌心微带薄茧,触感粗糙似沙砾,翻到背面,皮肤松弛带着老年斑,沟壑般沧桑的褶皱上,凸起的青筋像树根盘结,几欲破土——属于老人的手。没人发现,这副苍老的皮囊下已经换了人。

陆寒霜离开网吧,望着室外重见的天日,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整理刚刚接收的记忆。

——这个世界原来也有微末道统流传。

萧定天,仙隐宗第四十九任掌门。门内有一位年仅七岁的道童,出自深受宗门庇护的村落,数经朝代更替,建国时遭遇重创,只余族长留下的这一脉单传。宗门有一座祖山,建国后重新批下两百年土地所有权,坐落在青云省石市绿萍镇向东五公里,按照老人的脚程,出了网吧走一个小时。

正值年末,空气阴冷而清新,吸一口气,凉到肺里。

陆寒霜来到一处原生态森林,凋零萧索,浓雾弥漫,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寒霜,一眼望去并没有山,是弄了障眼法。

“这么冷还来抓野味啊。”林子里走出一个巡视的护林员,哈着白气跟陆寒霜打招呼,似是认识萧定天。

陆寒霜轻轻颔首,便撇开视线,拒人千里的样子让准备凑过来嘱咐两句注意安全的护林员讪讪停住,这老头今日气势有点迫人。

等护林员走远了,陆寒霜顺着左手的方向绕着一颗树按照固定的步法走了几圈,不用搜寻记忆,便破了这外门小术。

浓雾散去,巍峨高耸的青山显露原貌,他迈着老胳膊老腿爬上山,灵气比山下更加浓郁,身体有点吃不消。照仙隐宗的算法,萧定天已到炼气期大圆满,所纳灵气已至内府容量极限,一只脚踏入通仙之门,只差一个契机,筑基踏入另一只,内府容量再翻一倍,进行新一阶段的修行。

可偏偏,无数凡人就卡在顿悟这个坎。

陆寒霜前世天生仙胎,一出世便是大罗金仙修为,对“道”的体悟与熟稔在飞升前几乎少有心境阻碍。

随着周围灵气越来越充盈,内府灵气震荡,境界开始松动!是进阶的征兆,陆寒霜加快步伐。

刚走到仙隐宗门前,冲出一个哭哭啼啼抽抽搭搭的男童抱住他的腿,委屈道,“掌门!您明明答应我下次带我一起下山,您又一个人偷跑!我知道!您最喜欢的是您孙子,您是不是打算扔下我回家跟您孙子团聚?是来跟我告别的吗?还是想先卖了凌霄山赚点路费再走?!”

陆寒霜眉头一跳。他不是会体谅他人的性格,无心理解小道童从小长在深山里缺少玩伴,寂寞委屈害怕又傲娇的复杂心理。

模模男童脑袋嘱咐两句,便在山上找了一个洞府闭关。

道童日日来洞府外查看。等得跨了年,过了正月,走过春节,迈入二月下旬,闭关许久的洞府上乌云汇聚,天雷滚滚。

先掌门与师叔师伯俱都死在雷劫下,道童急得像无头苍蝇,在洞府前打转。

里面雷声轰鸣,噼里啪啦响了三天,石块簌簌落下,待雷声停歇,石门机关终于开启。

闭关前进去一位鹤发鸡皮的老人,出来一位姿容绝代的青年,头发花白,肌肤胜雪,一身眼熟的臃肿羽绒服。

道童差点不敢认!

筑基是凡人追寻大道的起点,可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因人类身体已达到沟通灵气的最佳状态,单凭吸收灵气,便可维持生命活动。

人的外貌与身体健康息息相关。陆寒霜神魂强大,借天雷洗身,易筋伐髓、月兑胎换骨。相由心生,身随魂动,恢复原本修为难,恢复一张薄薄的面皮却不难。是以,修为越高,身体淬炼得越完美,相貌越优。常人喜欢用“惊为天人”“美若天仙”形容人相貌极美便是因此。

“掌门!掌门!”道童顾不上多想,“古月市临湖区昨天地震了!”

古月市临湖区是萧定天的孙子萧衍居住的地区,陆寒霜立刻订了当夜飞往古月市的机票。

——

临湖区,地震第二日夜。

啪哒一声碎石滚进,惊醒了连昏睡过去都眉头紧皱的萧衍。

捂住口鼻的上衣不知何时已经月兑手,吸进身体的灰尘让嗓子发痒,一张嘴呛了满口灰,忍不住咳得声嘶力竭——可笑!连这种“声嘶力竭”的宣泄都只是沙哑又虚弱的气音,类似一叠宣纸在空中扇动摩擦所产生的沙沙作响。

他咳出一口痰,匍匐在电梯扭曲变形的轿厢里,空间逼仄狭小,烟尘让视野更加模糊昏暗。

他在周围模索,越过一个没电关机的电话手表,寻到一支钢笔,费劲伸长手臂——由于下肢不能动弹,腰被压在轮椅下,能施展的余地非常有限——他用钢笔头,突、突、突不厌其烦地戳着轿门裂开的狭窄缝隙,把随着上面救援活动而不时滚落下来的碎石戳开,稀薄的氧气再次流通进来。

戳累了,他歇了会儿胳膊,又模了模用来捂鼻的衣服上早已干涸的血迹,需要重新浸湿。他侧耳倾听,微弱的滴滴答答声已经停止。

他往旁边模了模。一具冰冷的,**的身体,掌下的肌肉还在微微痉挛,脉搏却已经停止。昨天这个半截身子卡在电梯外还奄奄一息开着玩笑的某公司高管已经死透了。他模了模男人不再滴血的伤口,不死心地把指头插|进绽开的肉里,血液确已凝固,再也不能提供给他任何帮助。

萧衍沉默良久,才压抑住那团涌到嗓子眼又让他想咳嗽的情绪。

饿得发疼的胃部提醒萧衍需要进食了,目光滑过高管皮肤变黑的手,从男人握住的公文包里掏出装文件的牛皮纸,揉成一团团塞进嘴里,硬的咽不下去,只能嚼得碎碎的,和着唾液生吞硬咽,刮得嗓子生疼。

填充完胃部,他舌忝舌忝干燥裂开的唇,把团着纸的手接在下面,等着尿液流出。

味道依旧臊臭难闻。他把湿漉漉的纸团喂到嘴边,攥紧,挤出尿液,忍下涌上喉咙的作呕**,面不改色喝了下去,黑洞洞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狠劲。

一切忙碌完,除了时不时制造一些声响指引人来寻,他都静静躺着,节省体能。

熬着。

地震那天早上,他下楼吃早饭,电梯里只有一位同乘的上班族,快到一层的时候电梯突然一晃,等电梯打开,高管立刻往外冲!可惜一瞬间的骤然巨变没有留下任何缓冲与逃跑的机会,反而,萧衍因为腿脚不便落在后面,死里逃生。

电梯轿厢坚固的钢板抵挡了从高楼上轰然倒塌的建筑物,留下得以喘息的空间。

只是,四十层百米多高的大厦倒塌,他被压在最下面,不知多久才能获救?此时,有人会因为听到消息而为他心痛紧张吗?他的父母会特地赶来看看他是死是活吗?会有人期待他活着出去为他生还高兴吗?

想必是否、否、否吧。

大概是身体衰弱令人变得脆弱,萧衍冷冷勾起唇角,为这种摆在眼前的答案而心寒,他的心还不够硬。

这具身体内府容量甚巨,经脉亦宽于常人,于修炼一途得天独厚。但因为是夺舍,身魂不合,导致容易疲惫不说,能调用的灵力亦不足境界十分之一,稍一过度使用便脑仁抽痛,空有满脑子精妙仙法!且这次出行匆忙根基不稳,单单是耗灵最少的单字灵术便已过度透支,还有厚如巨茧的怨气趁虚而入。

总指挥让人递来水和毛巾,陆寒霜先擦拭湿手,再接过纯净水慢慢吞咽,润完嗓子把空瓶放在脚边,目光顿住。

脚下细密繁多的孔洞像有什么被连根拔起,因建筑坍塌遮掩,方才建材起落、废墟重置露出点端倪,但军人来去匆匆,并未注意这点蛛丝马迹。陆寒霜想到刚才只顺便多救了几人,天上便降下一缕功德,灼穿笼罩指头的怨气。

他抬眼望天,“想讨好我?”

“——你说什么?”小组长没听清,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卧槽一声!

穹空澄净蔚蓝,太阳高升,被聚来的几朵白云半遮半掩。云形宛如一张神色悲悯的胖脸,头顶日轮金光,微微斜着,天空奇景引得记者拍照声咔嚓不断。

“这些小恩小惠可不够。”陆寒霜灵力透支,唯剩精神力可用,临湖区地震非是天劫算计,受灾者本都命不该绝偏命丧于此,熊老天指望他施手,不割块肉怎行?

把上面那位晾到一边,陆寒霜唤了声仰头发傻的小组长。

小组长一个激灵回神,瞥见青年招小狗一般“附耳过来”的手势,换成军友他早怒骂出声,可怠慢他的变成能一掌拍出神迹的手,只能咽巴咽巴怒气,郁闷凑上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一番低语,小组长不再轻忽,屁颠小跑去向总指挥要人,总指挥犹豫一下,派出一组军人跟着青年行动。

……

“人不够!”简易医疗棚里,一位年轻志愿者表情夸张地学着陆寒霜的话,“——高人当时这么回复首长。我正给兵哥发水呢,那哥们吓得水都掉了,没见谁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跟首长说话。”

志愿者讲得绘声绘色,“首长哪能乐意啊!你说你一个外人,给你一队让你随便折腾都是看你有本事给你面子!你还敢嫌少?这不得了便宜还卖乖?紧接着,你们猜怎么着?那高人眼皮一抬,冷冷淡淡地说,‘下面埋着1573具死尸,231口|活人。70人濒死,157人重伤,4人轻伤。人手足够,231名活口一个不会少,不然——’高人轻飘飘打量一眼派给他的一组兵,‘不然,能救活的不超过40人。剩下191条命,你自己考虑。’”

“首长同意了?”

“当然没!先别管是真是假,这口气忒狂妄,不是给首长没脸?”志愿者唾沫横飞,“高人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又说,‘你不同意,还有一个方法……’”

众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就过来送东西了,哪能呆那么长啊。”

……

萧衍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倒嘘声,理了理思绪——他被救了!救他的是一个不知长相身份的神秘高人。男志愿者吹得神乎其神,什么大发神威令天生异象,旁边人纷纷啐他,“瞎几吧吹!”“胡扯的故事都编不全!”还有清醒被救的反驳说真有其事,真真假假难辨,乱嗡嗡吵得人头疼。

又一个担架抬进来,挪到萧衍旁边床位。

男志愿者惊叫一声“高人”,连连追问怎么回事?抬人的那位接棒吹嘘。

“——你不知道诶,这神人问首长要了一叠A4纸让那组军人举着,他挨个从军人面前经过,眼睛跟X光似的,目光往那白白的纸张上一滑,没用任何打印工具,就烙出一个清理区一个清理区的画面,全是废墟里的透视图,跟蜂巢一样,几个活口,位置在哪儿,危不危险全一清二楚!兵哥们眼都瞪直了,首长也好久说不出话,不过想改口也晚了,神人一弄完就虚月兑地晕了过去,估计是消耗太多法力,撑不住了!喏,首长让抬来打瓶葡萄糖。”

众人不识这洪荒祖师用精神力拓印玉简的基础技能,一个个听得一愣一愣,敢情今儿个集体吹上瘾了?

从高人到神人,搬山、透视、凭空烙画一件件匪夷所思。

有半信半疑,有全当玩笑,有轻嗤冷嘲,一个个目光汇向戴着帽子的话题人物,向护士起哄道,“得!摘了帽子给咱们开开眼,看看这高人神人的到底是个啥尊容?”

轻微的布料摩挲声后,整个医疗棚骤然鸦雀无声!

萧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隔了许久,哑然失声的众人中终于有人呐呐出口,“乖乖!看了这脸我还真有点信了,长得真邪乎真像个仙人!哥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同性生物能长成这模样,比电影里的精灵王长相都魔幻!”

陆续有被救者送来,提供各种佐证,煞有其事。话题围着神人绕了一圈,跑到萧衍身上,“听说神人直奔锦荣大厦,专门给瘫痪的这个喂了一颗药丸,这俩不会认识吧?”

萧衍思索着,腰背突然一片滚烫,瘙痒难耐偏偏又动不了,有护士发现异状,急叫医生!

“——就知道会出问题!”

抬回萧衍的医生想到喂给病人黑乎乎不知材料的药丸,赶忙放下活走向萧衍,心头火气再次浮上来,忍不住碎碎念叨,“可别又是什么民间偏方还是包治百病丸的……唉,医学界可不流行复古,偏偏总有些人迷信土方,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好有坏很多还未经考证,一不小心就会吃出问题。”

医生检查着萧衍的身体,嘴里的碎碎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满肚子窝着的火气,跟个屁一样,响一声就放没了。

护士们同样满脸意外。

“怪了!”一同救出的病人,旁边这个胳膊被钢筋压迫轻度肌肉坏死的还没好。反而这个伤口感染病情更严重预计可能要高位截肢的,腐烂的位置居然开始痊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是那颗药。”医生喃喃,低头看了下手表,“这才过了半个小时,可以说刚吸收就有了奇效,要不是亲眼看到,真难以相信。”

难道世上真有灵丹妙药?如果能推广起来该有多少民众受益?医生想着想着心头一片火热,盯着萧衍的胃,很想伸进去把没消化完的药渣掏出来研究研究。

萧衍猛然一声惊喘,油锅里逃生的鱼一样翻开眼皮!把围观奇效的医护们吓了一跳。

萧衍侧头望向身侧,微微怔住!陆寒霜?这张清俊绝尘,集天地之灵秀的容貌世上不会再有第二张。

他不是NPC吗?

怎么会跑来这里?

萧衍不让护士搀扶,独自坐起,想着刚才迷迷糊糊听到的匪夷所思的内容,目色渐深,这个人在现实中还真是同网上一样神秘而引人瞩目。他模了模腰背愈合的伤口,心里疑惑渐起——一个只在三个月前萍水相逢照过面的NPC(人),难道真像他们所说的专门跑来救他,当时他还打算砍了陆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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