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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路德维希扣下请柬,冷森森的目光往接引司仪脸上一扫,那小司仪立刻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巴。

“新娘在哪儿?”路德维希冷声问道。

“啊……在后面,老爷房里。”小司仪不由自主就把实话给交代出来了,这一交代出来,他感觉有些不对,一个普通宾客,怎么会上来就问新娘子在哪儿?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待要再问,方才那年轻陌生的客人已经风似的掠过去了。

衣香鬓影,酒杯相触,混合着东西方两种迥异风格的礼堂内,上流社会里官员携家眷们觥筹交错,虽然正主还没出场,各种以升官发财为目的的交际活动已经先行开始了。

路德维希对人类的历史不甚了解,但眼下这种环境……令他感到格格不入,十分不舒服。

就好像大敌当前,这里占着大量社会资源的所谓上流人士们还在贪图享乐、不务正业,从根子里面糜烂坏掉了。

毫无疑问,他讨厌这个时代环境,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

“……?”

路德维希突然停住脚步。

他看见一架明光光的西洋镜里,映照出自己的身影,只不过,他的穿着打扮已与本来的他不同——那好像是一套军官制服。

路德维希走近西洋镜,伸手拨弄了一下胸前挂着的婚礼名牌,只见上面写着“陆维西”这个名字,一行小字注明身份:税务司缉私队队长。

这是什么?

“进入任务世界之后,会自动获得身份,”脑海中回荡起唐某人的声音,“获得身份,就可以轻松地开展行动,而不必把时间放在如何融入社会上,并且,周围的人也不会发现异常。”

路德维希整了整婚礼名牌,暗想,既然如此,他就暂时旁观一阵婚礼,等到正主出来再做行动,也好过他刚才想的直接硬闯“大老爷房间”,谁拦打谁。

“破坏既有主线剧情,可能会造成蝴蝶效应,万不得已之下,最好不要那么做。”

嗯,这也是来自于唐冰老师的教诲,不管怎么样,人类的“游戏”可真是麻烦啊,确定是用来解放想象力和创造力,而不是用来作茧自缚的吗?

一阵人群哄闹声自通往后面的红色垂帘门前响起,只见一群漂亮的花童簇拥着身披红色喜服的新人走了出来。

路德维希立刻看过去,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

新郎服里裹着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猥琐老头,旁边的新娘……则被人扭着手臂,像押送犯人一样送上来。

新娘头上披着一块红布,看不见脸,不过,这人应当就是《长相思》里受尽磨难的主角相思。

很好,正主果然是不情不愿地被逼嫁给一个老头子,路德维希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下巴,接下来就看他脚踩猥琐老头好了。

“那就是陆老爷啊。”

“是啊,他在江海的势力可大呢,据说海关陆总长是他侄子。”

“不得了,那新娘子又是被强抢来的吧?”

“嘘,小声点!哪里可怜了,不过是玉兰苑一个戏子,还是个唱旦角的男人。”

“戏子哪里算得上男人了?以色侍人,卵都割了吧?”

……

四下里谣言纷纷,唯独一年轻军官默然不语,那人目光直直地盯着新娘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路德维希何其敏锐,他觉察到杀气,微微侧头,正看见脸上肌肉紧绷,双目突出的年轻军官。

那年轻军官突然回过头,眼神掠过路德维希,他眼里尽是绝望,目光并没有在路德维希身上停留,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他浑浑噩噩地迈开步子,拨开人群,向角落走去。

路德维希却捕捉到了最为重要的信息。

年轻军官胸前的婚礼名牌上写着:常运。

很好,目标人物自己送上门。路德维希勾起嘴角,举步尾随过去。

常运自侧门出去,绕过一个花园,跌坐在假山后头,这时陆公馆内的家仆和宾客都聚集在正厅看热闹,花园里安静得很。

路德维希悄无声息地接近常运,直到站在他身后三步距离,常运仍未觉察。

年轻军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对外界已经木然,他垂下头,将额头抵在假山石上,一下一下地撞。

那闷响听着人肉疼。

“长相思,摧心肝……长相思,摧心肝……”常运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路德维希本想上前跟他亮明援助者的身份,谁知听到这话,他心里忽然有点不爽。

自己喜欢的人被绑走了,不上去救人不说,还躲到坏人家后院里用脑袋撞假山?

就算脑袋撞破有什么用?你喜欢的人还不是要被欺负,被人指指点点。

路德维希抱臂看他撞了一会儿,不仅没有同情,还渐渐产生些鄙视的心情。

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去,从始至终,路德维希都没出声喊住这个常运。

重新回到礼堂里,这场婚礼闹剧才刚刚进入正题。

猥琐老头硬是按头让相思和他表演成亲游戏,台上台下尽是一片嬉闹起哄声,明明是穿着体面的宾客,却一个个嘴脸丑恶。

“抱一个!抱一个!”“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这本来不是什么正经婚礼,不过是陆士钊仗着权势和财力玩弄起来的闹剧罢了,目的就是杀一杀相思的倔强气,叫他当众出丑,同时,也是向江海市的权贵圈宣布了相思的所有权。

相思的盖头在挣扎中掉落,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他咬着嘴唇,仇恨又有些恐惧地瞪着陆士钊。

“娘子……”陆士钊笑着来模相思的脸,却不料相思卯足力气,一口唾沫吐在陆士钊脸上。

“我呸!”

这一下,顿时令礼堂掀起渲染大波。

陆士钊的笑容僵住,他缓缓抹掉唾沫,目光中露出狠戾之色:“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士钊猛地抬手,卯足力气就是一巴掌。

相思后来落下残疾,也与陆士钊这一巴掌月兑不了干系,他长得漂亮,身份又低贱,偏偏他喜欢的人又是个懦弱之辈,免不了身心受尽伤痛,陆士钊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相思闭上眼睛,他已经料到结局如何。

那一巴掌却迟迟未落下来。

台上台下,家丁和宾客们乱成一团,惊呼跑动声充满本来嬉笑热闹的正厅。

相思心中害怕,想着不知道陆士钊又弄出什么酷刑来折磨羞0辱他,但心中又寄与一丝希望,希望那人能来救他。

他眯着眼睛,眼皮启了一条缝隙,战战兢兢地偷眼看去。

只见一身穿海关制服的年轻军官,正一手拿着黑亮的枪支,抵住陆士钊的脸颊,直戳进他腮帮子里。

路德维希本来并不知道这人类发明的武器是怎么用的,也是在全息投影室里见到这玩意儿,感到好奇,便让唐冰教他怎么用。

他现在魔力还未恢复,出手打架又免不了没个轻重,万一弄死弄残哪个重要人物,引起什么蝴蝶效应,又惹一身麻烦,倒不如利用人类的这个小巧的发明,不费力气便能制住坏人。

显然,这东西很有用。

“你、你是什么人??”陆士钊已然失去方才那颐指气使的气势,惊惶地打着哆嗦,不一会儿,裤子竟湿了一大片,空气里飘来难闻的味道。

路德维希嘴角抽了抽,这老头都夹不住尿了,还在这霸占民男?

他只想快点把这个任务了事,就没有搭理陆士钊,而是冲相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相思刚看到那身军官制服时,还欣喜了一下,这会儿看见路德维希的脸,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一张,心里又是茫然失措。

“相思,过来。”路德维希见他磨磨唧唧,半天不动,便出声叫道。

这时,有人发现路德维希的身份,议论声顿时从台下飘到台上:“那不是缉私队的陆队长吗?”“陆总长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啊!”“税务司和海关一向不对付吧?”……

“你是税务司的人?!”陆士钊脸上的肌肉抖起来,他突然怪笑了一声,“很好,我记住你了,小子。”

这明显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不过路德维希并不会呆到秋后,他认为这件事在春天就能解决,只要帮助相思和常运成亲,不用谢礼,给他写一封请柬就算完事。

听见这议论,相思眼中又燃起希望,他哆嗦着嘴唇,喃喃道:“你果然是他派来的……”

说着,相思乖乖地朝路德维希走去。

“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陆士钊模透路德维希的底细,这时放起狠话来,“配枪挟持平民百姓,公然抢亲,按照律法,小陆队长,你得吃枪子儿!”

相思听见这话,又害怕地看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一脚踹翻陆士钊,闷不吭声,扛起相思便往外走去。

相思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被人像麻袋似的扛着,在众目睽睽下扛出了陆公馆正厅,一路不敢抬头,只在口中默默念着常运的名字。

路德维希扛着相思出了公馆正门,突然想起常运还在人家园子里撞假山,他又折返回去,踹翻了几个追上来的家丁,大步流星来到假山边。

常运正一脸血呆坐在草地上,忽然一片阴影当头罩下。

他茫然抬起头,蓦然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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