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秦清吩咐小周将徐母领到了会客室，先好好招待着，她自己迅速换了身衣服才下楼见她。刚出楼梯口，遇到泡茶回来要进会客室的小周，秦清忙将她拦住了，接过她手里的茶壶说：“我来吧，你去忙。”
推门进去的时候，秦清必须得承认她有些紧张。
“阿姨您好。”她进门喊了一声。徐母穿了件深蓝色的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人看起来倒是温和可亲，秦清见到她才知道徐衍峥的那双眼睛到底是像了谁。
徐母抬头迅速打量了她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秦清模样不错、个子也高，皮肤很白净，穿着倒也还算大方得体。徐母点点头，“你好，还让你亲自招待，麻烦了。”
秦清笑了笑说：“应该的。”
她躬身给徐母倒茶的时候，徐母又借近多看了她几眼。秦清自然感觉得到徐母对她的探究，脸上的肌肉都有些紧绷起来，好在笑容依旧无可挑剔。
“秦小姐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徐母打量了一下会客室的布置，问道。
“是的，两年前刚刚成立的工作室，现在还不成规模，让阿姨见笑了。”
“秦小姐过谦了，”徐母端起茶杯，杯口飘摇着热气，她拿了拿又放回去，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微微笑着问道，“秦小姐跟衍峥交往多久了？”
“一个月多一点吧，”秦清心情慢慢放松下来，“阿姨，您喊我秦清就好。”
徐母笑了笑，对此没说什么，又问她：“那你跟衍峥是怎么认识的？”
秦清说：“我朋友有口腔问题，我陪她去找徐衍峥看过，就认识了。”
“这样，”徐母点头，问了句与徐衍峥无关的问题，“你之前认识我吗？”
秦清摇摇头，不明所以地回了句：“今天跟阿姨是第一次见面。”
“但是我可认识你，”徐母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道，“虽然我们老人家不太爱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新闻，但是因为徐呈的关系，我们家的人倒是听过不少有关你的事情。”
“是吗，”秦清握着沙发边沿的手紧了紧，“那想必徐老师应该对你们澄清过吧，我是受过他的恩惠，但是私下跟他没有多余的关系。”
徐母搁下茶杯，杯底跟茶几一划发出一声响，终于切入正题，“这个倒是不清楚。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会接近衍峥，是不是因为知道徐呈是他二叔的关系？是因为徐呈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才想方设法地进我们徐家，以此引起他的注意？”她作着猜测，语气一直不急不缓地，却让人插不进嘴，“我知道像徐呈这样的男人会吸引很多女人，尤其是没什么身份学识，想倚靠男人过活的女人，但是我儿子是无辜的，你如果对徐呈有想法的话——”
秦清再也听不下去，也不再管礼貌与否的问题，打断她道，“阿姨误会了，这个工作室是我用自己的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工作室发展到现在也全靠我们自己努力，跟徐呈没有关系。”
徐母笑笑，展现着她难分真假的大度，“可是如果当初没有徐呈的资助，你恐怕也没办法走到今天吧？”
“是，”秦清挤出点笑容，说得很坦诚，“如果不是徐呈，我最终或许也能成功，但不会这么年轻就走到这步，所以我很感激他可以让我少努力十年。但我只是把徐呈当成一位长辈，我很尊敬他，但是其他的我从来没想过。我对徐衍峥的感情是认真的，不是因为他是徐呈的侄子，因为在我对他产生感情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跟徐呈的关系。徐衍峥很优秀，阿姨不应该忽视他自身的魅力才对啊。”
徐母心里冷笑了一声，她自己的儿子她当然引以为傲，所以才担心他会被有心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衍峥的确从小到大都很优秀，”徐母说：“他成绩好、体育也不差，每个时段在学校里都是数得上的拔尖学生，大学的时候跟几个朋友组了乐队，好像还获过奖。他是医学博士，虽然工作了还想着能多学点东西，这不才去A国，一个多月以后才能回来。对了，你大学的时候念的哪里的学校？”
秦清说：“我从家里出来也是为学点东西，当时遇到纪茗收我为徒，我在她身边学了两年珠宝设计才念的大学，是在C市念的H大，没有徐衍峥的学校有名气。”她说着语气也有点自嘲。
“H大也还过得去，就是比起衍峥念的差了些，”徐母皱了皱眉头，“但我们徐家最看重的不是别的，就是教育出身，在我看来，一个人能够念什么样的学校间接反应了他的能力。年轻人还是应该多读些书。”
秦清听得出来徐母的意思，这是嫌她学历低，念的学校也登不上台面。她笑了笑问：“那阿姨的意思是？”
徐母看着她说：“我是不清楚你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对我儿子是否真心实意，但是想进我们家的门，你现在的条件还远远不够。所以，在那之前，还是先麻烦秦小姐离开我儿子。”
“离开也可以，”秦清也佩服自己此刻还能维持着笑容不变，“那么请问阿姨，到底是怎样的条件才足够做你们徐家的儿媳，不如阿姨仔细一点、一条条告诉我，我也好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努力。”
徐母胸口起伏了下，茶凉了，她将茶杯推到一边。
“秦小姐或许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其实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直接，但是秦小姐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顾忌了。”徐母双手手指交错搁在腿上，“你跟徐呈那些事情不管是真是假，当你跟衍峥一旦被媒体说有什么之后，这些事肯定会被反反覆覆拿出来讲，我们徐家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叔侄跟同一个女人牵扯不清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来抹黑我们徐家了。”
秦清手指掐得泛白，表情再也不能像刚刚那样无懈可击，她早就猜到徐母是这样的态度，但是出于对徐衍峥母亲的尊重她一直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但是此时再好的涵养也不能让她不作回击。
摩挲着面前的茶杯，秦清说：“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我肯定离他们两个都远远的，正如阿姨所说，你们徐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得去的，我自知条件太差配不上徐衍峥，你们徐家我也实在高攀不起。既然我们难得达成共识，那么以后也就不用阿姨再操心我对你们徐家抱有什么想法。我让小周送您回去吧，耽误您这么多时间还真是抱歉了。”
徐母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拿起包说：“秦小姐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别到时候又上赶着过来，就不好了。”
“徐太太多虑了。”到这时候，秦清连那声虚伪的称呼都省了。
小周送走徐母，秦清在会客室独自坐了很久才走出去。
几天后，天气热了起来，秦清对王宁说的是回家给母亲过生日顺便避暑。王宁对她提前很多天回家的事没有任何怀疑。徐衍峥这些天一直联系她，秦清每回都借口工作太忙，每次聊天都是匆匆。这次回老家，她更是干脆对徐衍峥说她这几天要去山区采风，山上信号不好，让他暂时不要联系她了。徐衍峥语气闷闷地，倒是同意了。
坐上回家的高铁，秦清紧绷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那天心直口快地说了那样的话，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跟徐衍峥的这段感情，回家这几天放下工作，她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清楚。
章振开着一辆面包车来火车站接的人，车样子不好看，秦清说过很多次了要给他们换辆车，可母亲说她喜欢从集市上买花苗，用面包车拉回家正好，秦清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妈又不在家？”秦清侧头问了句。
章振说不是：“你妈妈在家给你准备饭菜，就要我自己过来了。”
秦清也理解，母亲是想给他们相处的空间、加深感情，其实母亲想多了，她跟秦清生父离婚的时候秦清已经年龄不小，章振对母亲对她都很好，她其实早就接受了章振的身份。
不过想到母亲的厨艺，秦清还是啧了声，“把厨房交给我妈，您也放心？”
章振就笑，“她现在进步很大，做的饭菜比之前味道好很多了。”
“那也是就您这么觉得吧？”上回她回家，母亲的厨艺明明还没有她好。
章振笑笑没说话。
车子开到家门口，秦母听到车响围着围裙迎了出来，见到从车上下来的秦清，走上去盯着她看了又看，有些心疼地问：“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很忙吗？”
秦清模模脸，撒谎说：“没瘦，化妆化的好。”
她挽着母亲的手进门，章振随后。厨房的饭香飘来，秦清闻了闻，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她跟着母亲进了厨房，见到锅里炖着鱼，掀开锅盖尝了口汤，紧接着就被秦母打了一下手背，“洗手没有？”
秦清狡辩，“我也没用手喝汤啊。”
章振这时走过来对秦清说，“这里让我们来吧，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秦母也摧她上去，秦清摊摊手，“那你们忙，我上楼看看。”
秦清走在楼梯上又回头看了眼，章振正手把手地教母亲怎么处理海鲜。忽然想起她之前对徐衍峥提议过要一起做饭的事。秦清又摇摇头，还是暂时不要想这些让她不那么愉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