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清看了眼桌上的酒，对徐衍峥点点头。
“第一次过来吗？”徐衍峥之前可从来没注意过她来过这里，他打开一瓶酒，跟她的酒杯碰了一下问道。
“不是，前不久来过一次。”秦清也没打算说谎，“上回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台上唱歌，还觉得很意外。”
徐衍峥想了想，“2月18号？”
“没错。”秦清笑了笑，成立工作室的日子她怎么都不会记错的，这会女歌手已经切了一首歌，秦清侧过头问徐衍峥，“徐医生今天没有表演？”
徐衍峥往后靠了一下椅背，叠起双腿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以后可能不会过来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找老板说这件事的。”
“为什么？”秦清有些不解。
因为爷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他在这里唱歌的照片，坚持让他辞掉兼职，说他一点都没有正经医生的样子。徐衍峥虽然不认同，但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为重，只要不是大事，他不想忤逆爷爷的意思。
抿了口酒，徐衍峥说：“家人不同意，而且我最近可能要出去进修，在忙着准备材料。”
秦清点头。有学习的机会，去外面看看不错。她也挺想出国学习，只是这两年一直忙，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而且，”徐衍峥说起来也挺头痛，语气里都是无奈，“家人这几天一直在给我安排相亲。”
秦清忽然想起那天见到的女孩子，有点诧异：“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嗯？”徐衍峥愣了一下，看了看她，说：“秦小姐还真是幽默，我没有女朋友。”
“是么，可上次我还看到你在台上跟她互动。”
徐衍峥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解释道，“她不是，她是我好兄弟的老婆。”
秦清以一种“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眼神看着他。
徐衍峥眼睛眯了一下，“你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那天她老公也在场的。”他那个好兄弟叫宋泾修，也算是C市商界的风云人物，而他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超越徐衍峥的二叔徐呈。
秦清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女孩身边似乎是还有人在，只不过她见徐衍峥对台下放电，下意识地只关注了女性。
秦清点头表示了解了，徐衍峥看了眼她杯里的酒，轻声问：“心情好些了？”
秦清怔了一下，回他还行。
徐衍峥今天看到了新闻，自然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便循循善诱道，“今天微博热门我也关注了，遇到这样的事，你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秦清忽然一阵沉默，徐衍峥也没再说话。
过了会，秦清低声说：“我现在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简单向徐衍峥说了一下情况，“那天徐彦升过来修电脑，就是因为有人故意动了我的设计。”
“监控查过没有？有没有可疑的人进出？”
监控王宁一大早就看过了，门口的录像显示没有外人进来，而他们工作室房间里的监控录像被人破坏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秦清不想搞得人心惶惶，便让王宁暗中调查究竟谁是内鬼，更为了不过早地打草惊蛇。
徐衍峥听完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这事可以找徐彦升。”
其实目前对秦清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找到是谁做的，而且想办法解决，毕竟等P&J官方看到消息一定会联系她、责问她。官方荣誉受损，事情没那么好解决。还是没拒绝徐衍峥的好意，秦清点了下头。
两个人彼此沉默地喝了会酒，一个高个子男人忽然跑了过来，喊徐衍峥：“衍峥哥。”
徐衍峥抬头看到陆炼，放下酒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我不在了你也要辞职？”
陆炼啧了声，“你想多了，我是来问老板你走以后我能不能当主唱。”
徐衍峥：“哦。”
陆炼瞄了几眼徐衍峥身边的秦清，觉得面熟，这时秦清对他笑了笑，陆炼一愣，说：“嫂子牙挺好啊。”
秦清：“……”
徐衍峥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陆炼腿一软，挠挠头说：“我应该是喝多了。”
徐衍峥立刻说：“喝多了就赶紧回去吧。”
陆炼却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盯着秦清看了会，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就是……”
他话没说完，秦清笑着说：“我不是。”
陆炼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下，“不能说是吧，这边是不是有记者？”他四处看了看，又回头看着秦清，“我是支持你的，那个老女人的设计比你的难看多了。”
秦清：“……”
“不是，我的意思是……”陆炼叹了口气，“哎我就是想说纪茗人品不怎么样，这事说不定就是她整出来的幺蛾子。”陆炼听徐彦升说起过他这位二婶——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秦清：“谢谢。”
“我该回去了。”她又说。
徐衍峥立刻站起来，“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秦清重新绕了一下围巾，“我车就在外面。”
她到了门口，发现车已经被拖走了，地上贴了罚单：“……”看来真的心情影响到了智商，她都忘了这里不准停车的。
这时徐衍峥跟陆炼一块走出来，看到她手里的罚单明白了一切。
“坐我的车吧。”徐衍峥说。
再拒绝就显得有问题了，秦清只好点了下头。
徐衍峥去地下车库开车，陆炼便走到秦清身边跟她并肩站着，安静了几秒忍不住问道，“你跟徐衍峥怎么会认识啊？”
秦清一带而过，“我去过口腔医院。”
陆炼意外地看着她，“你这样好看的牙齿也会生病啊？”
“没，陪别人去的。”
陆炼想到什么坏坏地笑了笑，“秦小姐，你知道吗？徐衍峥那个人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
秦清也很配合，“怎么不一样？”
陆炼问她：“你看一个人先看什么？”
秦清都不用想，回道，“脸。”
陆炼用气声说：“徐衍峥看人先看牙，奇怪吧？”
秦清笑了笑，“职业病吧。”
这时徐衍峥车子开了出来，在二人跟前停下。秦清拉开车门坐到后座，陆炼也跟着挤了进去。徐衍峥回头看着陆炼，眼神里驱赶的意思很明显，陆炼特别受伤地看着他，“我没开车过来啊，衍峥哥。”
徐衍峥：“不顺路。”
陆炼很大方地说：“没事，你随便开到哪里放我下车就好了。”
徐衍峥从善如登，过了一个路口就将陆炼赶了下车。
看着车子开走，陆炼对着车比了个中指，然后打开微信群诉苦：哇我被徐衍峥欺负了，你们管不管啊？
你腿毛长你先讲：陆大哥怎么了？
这个微信群是他建的，最开始只有他、徐衍峥、宋泾修跟秦昭，群名叫做“风流倜傥四匹狼”，“你腿毛长你先讲”是这个群里唯一的女性，名叫肖燃，是宋泾修明媒正娶的老婆，之所以要强调这四个字，是因为他跟秦昭的女朋友都没被拉进这个群。
看到肖燃在，陆炼快速打字：泾修在吗@宋泾修
过了两分钟没人回应，肖燃好心出来挽尊：他这会在上班，应该看不到。
那他就放心了。
陆炼：肖燃妹妹
陆炼：你要为我
陆炼：做主啊
你腿毛长你先讲：徐大哥怎么欺负你了？
陆炼：他见色忘义，我饥寒交迫、身无分文，他开车载着一个大美女跑了，丢下我一个人在大马路上。
你腿毛长你先讲：心疼你一秒
陆炼：我不管我要抱抱
宋泾修大概是忙完了，这会出现发了一个原始微笑表情：离我老婆远点。
陆炼吓得退了微信，真可怕啊。
而这边徐衍峥送完秦清，给徐彦升打了个电话。
徐彦升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从小到大徐衍峥主动联系他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
“哥？”
徐衍峥说：“你的女神遇到了点麻烦，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
秦清回到工作室，P&J果然已经发了邮件给她，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没想好办法，还是回复说会尽快解决，不会让他们大赛的名誉受损。
徐彦升吃过晚饭便过来了，录像恢复以后，王宁跟秦清盯着屏幕，果然见到有人趁小刘出去以后偷了设计稿、删了电子稿。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相同的情绪。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除二人以外工作室资历最老的员工潘狄。
找到证据，秦清直接将潘狄叫了过来。
屏幕上的画面停在潘狄拿着手稿出门的瞬间，侧脸很清晰。潘狄见到录像，没有否认。
秦清问她为什么。
潘狄笑得有点不在乎，“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呗。她给了我不少钱，够我下半辈子的生活了。”
她没有点名道姓，但彼此心知肚明。
秦清皱着眉头，“但你以后不可能再找到任何像样的工作了。”做过这样事情的人哪个公司敢用。
潘狄只说：“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反正她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潘狄将一切承认下来，自然也说出了纪茗的名字，纪茗给了她多少钱，如何、何时汇的款，怎么交代她的，都一一说了。
秦清找了律师，将录音、录像和其他有关的证据交给对方。
这位律师也姓秦，将证据整理好以后拟了律师函，并说建议她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要是简单几句，最好把两年前的事情一并提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提及徐呈。
秦清想了想同意了，只是不想提到徐呈，不想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晚上11点，秦清的微博准时发表了一篇文章，还将律师函贴了出去。
文章很长，题目叫做《这般的“师恩”是否还需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八年前，我从小乡镇孤身一人来C市求学，那时候身上只有800块多点零头。我四处奔走找兼职，后来是遇到了你。你给了我钱，为我提供吃住。我说想学珠宝设计，你便收我为徒弟。
你待我很好，吃穿用度从来不会委屈我，所以那段日子打杂跑腿我也心甘情愿。一年以后你开始教我东西，我很开心终于能接触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第一份设计在你的指导之下完成，你拿去参赛获了奖，我觉得这是应该，没有你便没有那份作品。
但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你有名气，你粉丝多，你也有才华，我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拿走我的东西。你却说那不是我的，如果不是你我会饿死，如果不靠你的名气，我的设计不会获奖。我那时觉得你是我老师，会做这些是为了历练我，让我看清现实才好一步步继续努力往上爬。而且你讲的也有道理，我那时的确还需要依靠你，且不知道何时才有出头之时，等到柳暗花明的时候，也能成为你的荣耀。
你对人说我是你唯一的徒弟，而且以后不再收徒。你果然没再收徒弟，外人都说你对我这个徒弟多么疼爱，还甘心到我的小工作室工作。可没过多久，你成了工作室的老板，我虽然有些许不甘，但还是觉得你是的确有才华也有能力，比起我更能胜任这份工作，更何况你是我的老师，你荣则我荣。
好景不长，我的一件作品被有心人盯上，诬陷我抄袭其作品，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说对我失望，不听我任何解释。后来事情查清还我清白，工作室也再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无奈之下我带着唯一挚友开始创业。我拿出几乎当时所有的积蓄开了工作室，不知道是不是抄袭事件的余波，工作室招不到人。我们只好也兼职为别的品牌打工、做设计，好在后来有了点成绩，工作室也慢慢来了人。可谁能想到这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你一手安排。这回Totaline工作室周年庆，我许诺给人设计珠宝，完稿以后手稿却被这人所偷，送去你那里，你派人赶工制作，出来成品以后又指责我抄袭你的设计，这是什么道理？
我之前以为尊师重道是美德，可这样的“恩情”我承受不起。今日起，我希望能不再是你的徒弟，不必带着这个枷锁听别人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此外，对P&J大赛官方造成的名誉损失我表示抱歉，P&J的所有评委都是业界权威人士，大赛开办二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更是公平公正，获奖者都是真材实料，希望大家不要对大赛有任何误解。
文章一发布，微博瞬间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