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被贾赦问到了脸上,贾政是真的无话可说。他本来也不是多善言辞的人,这会儿气恼加上羞愧,更是分辩不出半个字。

“老太太,您呢?”

贾赦又看贾史氏,“您是不是也打算包庇一下这王氏?”

“依你说,又该如何?”贾史氏心下恨极王氏竟然蠢到了能被个奴才拿住把柄,又听贾赦问,索性反问了一句,“难道真就送到顺天府去?老大,别忘了,她是贾家的媳妇,可你也是贾家的当家人。”

贾赦笑了,“这会儿想起了我才是当家的人?怕是当初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搂钱你去,背黑锅我来?

想得美!

呸了一声正要继续说,却被贾琏拉了一下衣襟。低头一看,儿子对着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贾赦眯起眼,有些不甘心就此放过了二房。依着他的看法,最后这次就能将二房拍死!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单凭着周瑞的话,和借据上的一个印记,王氏若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恶奴陷害,那也是没法子的。今日是突然发难,王氏一时慌了心神才会露出了马脚。等到回过神来,定然会否认周瑞的话。她身后还有个王家,亲哥哥王子腾如今是京营节度使,掌管着京畿戍卫大权,是皇帝的心月复人。只凭这一条,王氏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贾史氏和贾政舍弃的。

果然,就见贾政对着贾史氏一躬身,义正辞严,“母亲,儿子未曾想到王氏竟是这等胆大妄为!这样的妇人,咱们贾家不能要,否则来日便是倾族之祸!儿子,要休了她!”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与他平日里的斯文形象大不相符。

王氏本是跪着的,听了贾政的话顿时身子便是一软,委顿在地,不可置信般望着贾政,“老爷?!”

她颤抖着声音,“我与你成亲十几年,为你生儿育女,替你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服过了老太爷的丧,你不能休我!”

贾珠元春也是吓坏了,不约而同抱住了贾政的腿。”老爷,不能啊!“

“太太无辜,您不能这样!”

前一句是贾珠,后一句是元春,二人一左一右抱着贾政放声大哭,一时之间,两个人竟哭出了二十人的气势。

贾政见一双儿女都哭了,也抬起右手遮住了眼,似是无颜见人。

贾史氏长长一声叹息,颤巍巍站了起来,对贾赦道:“老大,你也听见了。王氏虽有错,但她为你父亲守过大孝,这七出三不去,自来就有这个讲究。真要休她,咱们说不过理去。再有一个,你便不想着自己,也该为琏儿想一想。到底都是一家人,王氏得了罪,莫非琏儿就能月兑开身去?”

“难道就这么算了?”贾赦气极反笑,“那依老太太的意思呢?”

“依我说,后院里不是有个小佛堂?将王氏禁足在那里,叫她抄写经书自省。没有我的话,不许她再出来!至于周瑞……”

她阴沉沉的目光一扫,周瑞夫妻就知道不好,立刻挣扎起来。

“周瑞一家交给父亲。”

贾琏抢在了贾史氏之前开口。

贾史氏霍然看向了他。

“没错,周瑞一家交给我处置。”贾赦挡住了儿子,迎上贾史氏的视线,“王氏的处置……呵呵,也太过轻了。既然您开口,我不能再说别的。只一样,琏儿他娘留下的东西当初是您说怕我挥霍了,一定要放在公中去。如今您也见了,我没花费一分半文,倒是肥了二房的主子奴才,说不定别处还有,我不放心,还是清点出来交给琏儿为是。”

他这话简直就是指着贾史氏的鼻子说她说不定也贪墨了张氏的嫁妆。

贾史氏气得几欲晕去,然而还得强撑着,深深喘过一口气,“就依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实在是有些心疼的。她出身侯府,当年出阁又有圣旨赐婚,本身的嫁妆并不少,再加上嫁入荣国府这么多年,私房实在是很丰厚的。然而,谁能嫌弃好东西多?

张氏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张氏死后,因这嫁妆,贾赦又和贾代善闹腾了一场。最后双方各让了一步,庄铺等有出产的放在了贾赦手里。另外的嫁妆银子,古董玉器等死物便由她收入了公库之中。

这么多年了,王氏从里头拿过东西,这个贾史氏知道。

就连她自己,也曾取过几样。如她私库里收着的墨烟冻石鼎,还有一架琉璃小屏风,就都是张氏的旧物。

她从来就没想着,要有归还的一日!

但眼下没法子,王氏这个蠢妇叫人抓住了恁大的把柄,哪怕是为了贾政和贾珠元春的前程,也不能叫贾赦把这事情闹到府外去!

明知道贾赦是在要挟,偏生还只能顺着他,贾史氏心头堵得发疼。

没想到贾赦还不知足,又提出,“既然王氏进佛堂,那这家里的事儿是不能再管了——就是不进去,她这样的人品也不适合当家。说到这里我就得说一句,老太太您也太过偏心,我这大太太,虽然不比王氏出身,但性子是不错的,又老实,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做个当家主母,那是绰绰有余了。可老二那个媳妇,您瞧瞧……算了,我不多说,老二你可也不许怨老太太啊!依我看,往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大太太,她本来就是我堂堂一品将军的诰命,当家管事也是名正言顺的。”

大太太邢氏没有想到平常不大待见自己的老爷竟然能够这样夸赞自己,还替自己讨要这当家的权利,简直是惊喜交加,感动得不行,站起身来:“老爷……”

贾赦摆摆手,“不必多说。”

邢氏这人好歹与他做了几年夫妻,还算有些了解,知道她一开口,说不定就倒三不着两了,索性不叫她说话。

贾史氏咬牙,“依你!”

抬眼看贾赦,“把那些东西都给我!”

“这可不行。”贾赦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东西放在您那里,万一哪天荣庆堂也出个背主的丫鬟,可不是麻烦?不如我拿着,一顿烧了。”

说完也不理会被气得眼前发黑的贾史氏,叫人拎着周瑞一家,自己手里牵了儿子扬长而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贾赦没心思理会感动得一塌糊涂,想要拉着他说话的邢氏,只带着贾琏来到了书房里。

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册,打开了,从里头掏出一枚精巧的钥匙。

又转身在书案上不知模了哪里,书架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嵌进了墙壁的小小暗箱。用钥匙打开了,贾赦取出一物交给贾琏。

“这是什么?”

“你母亲的嫁妆单子。”贾赦叹了口气,已经没有了在荣庆堂里的混不吝,脸上透出点儿黯然,“当年我没保住,又怕荣庆堂那个吃相难看不认账,所以就事先抄了这份嫁妆单子。当然,这在顺天府里也是留有底子的,不怕她不认账。除了我手里的几个庄子铺子外,你到时候带着这个去清点公库里的东西。少了什么,就叫她们描补。再补不出来,你爹我给你抄了二房那娘们的嫁妆补上。”

贾琏也没想到一回来,就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接了过来细细看过,心里啧啧不已。

看来他的外祖家里,也不是普通的人家。

“父亲,外祖一家如今在京城么?”他记得看小说的时候,似乎一句都没有提起过。

但依照当时结亲来看,张家应该也是望族。他是张氏唯一的血脉,没道理从来不来往。

“你外公已经过世了,外祖母尚在。如今,随着你大舅舅在外放的任上。算起来,有十来年没回过京了。”

原来是这样。

“儿子,你这跪经祈福的也回来了。往后怎么办?不如先送你到学里去?”

贾琏想了想,贾家的族学据说是不怎么样的,一个空架子而已,便说道:“眼下我还没什么心思念书呢。再说,咱们家学里这么多年也不见一个进学的,我去了有什么用呢?不如父亲慢慢打听着,请个先生来坐馆。趁着这空挡,我也好好玩玩儿?”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算是多少了解贾赦的性子了。这位,可不是个把念书太当回事的。

果然,就听贾赦笑着骂了一句,便点头应了,“咱们这样人家原也不必学那些小家子的人十年苦读,识字不过是为了明理。”

听他说明理,贾琏差点笑了。

又听贾赦续道,“这么着吧,明日起,我叫林之孝带着你去你母亲的铺子走走。你看看,再大点儿,我就把那些都交给你。”

“多谢父亲!”贾琏这句谢,是真心实意的。

往后的几天里,贾赦果然就遣了林之孝带他在京中走动,巡视张氏名下的几个铺子。

太子府中。

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几株花树,淡淡问道:“查到了?”

“是。”后边一个侍卫恭敬地回道,“那日帮了主子的,是荣国府的人。出身长房,名唤贾琏。他是去庆寿寺为亡母祈福的,回城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主子。”

“荣国府……”

少年转过身,斜斜上挑的眉眼,薄薄的嘴唇,正是那日贾琏救过的伤者。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