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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起的眼睑刚刚抬起来,就看到郎暮言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我听说,你喜欢弹钢琴,并不喜欢弹小提琴?”

苏剪瞳挤出笑脸,“还好。”

“邱老师有你这样忠实的粉丝,我真替他开心。”郎暮言盯着她手里的名片。

果然被误以为是在追星。苏剪瞳不想多涉及这个话题,岔开道:“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明天带来给你。”

“明天?”

“是啊。你会去看邱老师排练吗?如果你不去,我托郎老师把东西给你带回来。”苏剪瞳说得郑重其事。

郎暮言本来不想去,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也许我会来。”

邱泽志的排练定在次日晚间七点钟开始。

苏剪瞳傍晚就给陆骞打了电话。电话里陆骞态度和蔼了一点,让她直接去邱泽志下榻的地方。

邱泽志并没有住酒店,他对起居的要求很高,音乐练习需要好的环境,所以早就在一处幽静的地方租好了整套房子。

苏剪瞳一路忐忑,约她去住的地方谈,是因为发现她和母亲相似的长相了吗?

她只见过母亲的照片,母亲是那个年代的大美人,杏眼桃腮柳眉,苏剪瞳小时候和她并不十分想象,大了才慢慢接近她的长相。

如果真的是父亲的话,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发觉到这个事实的吧?

到了邱泽志的住处,邱泽志和陆骞的态度比昨晚果然温和了不少,将苏剪瞳让进去,亲切地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苏剪瞳幸福得手微微发抖。她生命了缺失了父母,一直没有来自父母的关爱,可是每个人内心里,都有对父母亲情的渴盼。她并不是打算要靠父亲来做点什么,她希望的,只是一份单纯的父女感情。

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果汁,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太过激动和兴奋,她觉得脑子中反而空白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开头好。

“苏小姐是吧?”陆骞点燃了一根烟,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帮她开始了话题。

“叫我小苏就可以了。”

陆骞凑近她,忽然抬手捏住她的肩膀,“苏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秘密的?还对谁说起过?”

苏剪瞳微露讶异,不过旋即想明白了,邱泽志名声在外,暴露出有私生女的事情,一定会对他声名有碍。他们都知道了吗?她尴尬地舌忝了舌忝唇,抢着说:“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只是想求证一下,你们放心,知道情况我就会走,邱老师不认也没有关系,我懂你们的苦衷。”

“是吗?你值得我相信吗?”陆骞凝视着她,似乎在揣摩她话里的真实性。

“相信我,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苏剪瞳说得真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算别人知道了,又有谁在乎呢?

心底涌起难过的情绪来。她的担忧成了现实,来打扰父亲果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当初母亲的离开,也是有苦衷的吧?

为什么对于别人来讲再正常不过的父母亲情,到了她这里,一切都变成了奢求。

她瞪大眼睛看着邱泽志,想将他的影像刻入脑海里。那个母亲深爱着的男人,她渴求了一辈子的父爱。

邱泽志正对着她,皱纹掩盖不了他的英俊尔雅,他脸上微带的愁苦情绪让苏剪瞳心底软得微微发疼。她想要父亲,可是更理解他的难处,她放下杯子,站起来说:“对不起,真的打扰了。我马上离开。”

她刚一站起,陆骞在她身后,一记掌刀劈了下来。

苏剪瞳回身倒在陆骞怀里,看到邱泽志眼里闪过冷冷的恶芒。

晚上的排练如期在七点钟开始。

郎暮言姗姗来迟了几分钟。邱泽志带着乐团和郎天白已经开始了。两人身着白色衬衣,手持小提琴,风度翩翩地站在场中央,身后是庞大的交响乐团。激昂壮丽的音乐环绕整个场地。

郎暮言在旁边略站了一会儿,发现在场边来帮忙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大约都是成韵馆的学生。

只是这些人当中,没有苏剪瞳的身影。

他好奇她到底要还他什么东西,该死的,昨天晚上居然忘了问。

郎怀瑜站在边上,看到郎暮言在,颠颠地跑过来,“三叔。”

他苦着一张脸,“爹说要我拜邱老师为师,我一点都不想学拉小提琴,你救救我!”

“正好。反正我们也不舍得打你骂你,跟着我们你永远都是锯木头的声音。邱老师为人严厉,你可以学得很好的。”

郎怀瑜更加愁苦了,张望了半天,“妞也没来,她答应了早点来陪我的!”

“给她打电话了没有?”

这句话提示了郎怀瑜,他赶紧打电话过去,可是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再打直接就关机了。

郎怀瑜无奈地举着手机,“搞什么啊?居然关机了?”

郎暮言注视着场上的邱泽志,多年未见,他的琴艺已经精进了很多。只是……有哪里似乎不对,他自己也很难说出哪里不对,只好静静地听着。

他听着听着,眸子微微眯起来,似乎非常享受。

一曲终,邱泽志扫向四周,瞥到郎暮言的注意力不知何时似有如无地投放在他的手指上,心里略惊,不动声色地收好了小提琴。

“怎么还不来啊?”郎怀瑜抱怨道。

郎天白在一旁,清亮的嗓音喊道:“怀瑜,给邱老师倒茶。”

郎怀瑜一脸纠结地走过去。郎暮言才注意到,连贴身跟着邱泽志的特助兼管家陆骞也不在。

他联想起陆骞塞给苏剪瞳的名片。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正想着,郎暮言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是景杨,毫不犹豫地接了,景杨的声音略显焦急,“郎先生,不好意思打你私人电话,你在排练现场看到苏剪瞳了吗?”

“没有。”

“她说过今晚会直接去看郎老师和邱老师排练的,结果才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不通了。到处都找了没有她的人影。”

“到处都找了?有事吗?”

景杨犹豫了一下,“瞳瞳的外婆有点不舒服,得让她回来看看。现在找不到她人,我们反而担心起她来了。”

郎暮言道:“你们先帮忙照顾老人,我看到她,会转告她及时回家。”

景杨吁了一口气,真诚道谢。

邱泽志和郎怀瑜坐在休息室里。

郎怀瑜坐在一旁百无聊赖,他被逼着学不想学的东西已经很闷了。还要被父亲逼着来伺候邱泽志,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有多少耐心?勉强保持着公众场合下的仪态,在沙发里正襟危坐。

郎暮言连打几次苏剪瞳的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不由对郎怀瑜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是联系不上苏剪瞳。她真没有说去哪里吗?”

郎怀瑜摇头:“没说啊,只说要来陪我。真是怪怪的。”

外面郎天白带着学生一起走进来,也有点奇怪地说:“苏同学怎么还没有来?说好今天她来帮忙的,一直不见人。”

邱泽志越来越坐不住,微微欠了欠身,很绅士地说:“天白,暮言,今天我想早点结束排练。我们明天继续好吗?”

郎天白点头:“也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看一看这城市的变化。”邱泽志诚恳婉拒。

他匆匆走出门,忙着给陆骞打电话:“你先别动姓苏的那个女人,等我回来。”

他挥手招了一辆车,很快就回到自己的住处。苏剪瞳在床上还没有醒,身上捆绑着东西。他身上优雅绅士的风度一进屋就荡然无存,变成浪荡流气的样子,陆骞冲着他说:“我正打算将她运到城外的山上,直接推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我看得等等,郎家老大和老三似乎很在乎这个女人,要是弄死她,不免惹出大乱子。郎家的手段,你我可都是知道的。”

陆骞眼眸一深,“那怎么办?她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外面还有很多人知道,我们的秘密也瞒不下去。”

“刚才她语焉不详,我们等她醒了再问问,然后做决定不迟。”

两人争执讨论了一番,解开苏剪瞳身上的绑缚,焦急地抽着烟,大口大口的吐着烟圈。

苏剪瞳被烟味呛醒,悠悠醒转来,脑子朦朦胧胧想起刚才昏过去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抬眸,邱泽志已经恢复了优雅绅士的样子,关切地问:“这件事,你真的不会对别人说吗?”

是试探,再次确定她到底知道多少实情。

苏剪瞳连忙摇头,“如果造成您的困扰,十分抱歉,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说的。只是外婆那边……她若是问起,我不能瞒她。”

“你知道多少?从哪里知道的?”

“从妈妈的日记本里看到的啊,我所知道的全部关于您的事情,都是从那里面看到的。其他的,您一定知道得比我多。”苏剪瞳掏出了苏云的照片。

陆骞和邱泽志面面相觑,对望了一眼,她所说的事情,和他们的秘密,似乎相差甚远?

邱泽志更耐心了,“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苏剪瞳原原本本将事情说给她听,她说得越多,邱泽志脸上欣慰、内疚的表情也就越多,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起来。连陆骞阴鸷的表情都舒展开来。

最后,邱泽志幽幽地说了一句:“瞳瞳,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我和你妈妈,当时因为性格不合,争吵了几句,后来我再也没有找到过她。我没有想到,她那个时候肚子里怀着孩子,怀着你……刚刚陆骞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将你打晕。他以为你是来密谋我的坏人,我在意大利住的时候,得罪过一些人。”

最后的疑虑也被打消了,苏剪瞳赶忙摇头,“哦,原来是这样。没有关系的。”

眼前这个真的是父亲,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找了,苏剪瞳脑子里幸福感充溢,顾不上思考其他的东西。父亲这个词,太过陌生,可又像从来不曾缺失一样,一直在身边,异常熟悉。

看着清矍优雅的父亲,她有一刻,如置身梦境。看来,自己的音乐天赋确实是遗传自父亲,从小到大,她都是班里的优等生,钢琴方面的练习和学习,受到过很多人的赞扬。

找到身上和父亲相似的因子,留在血脉里的烙印,就像血液本身一样,是无法忽视也不可或缺的。

陆骞笑眯眯地说:“邱先生身份不同寻常,所以这件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公众场合里,我们不希望有任何别的事情冒出来打扰到邱先生。”

苏剪瞳望了邱泽志一眼,她知道这些话他不便直接对她说,所以有助理代他说出。外婆这些年的想法很简单,想让她找到父亲过上好日子。而她没有想到那么远,寻找父亲,不过是本能的对内心的诉求。

她点了点头,“我说过了,不方便的话,我不会再来打扰。”

“对不起,瞳瞳。”邱泽志诚恳地说道。

“那我先离开了。”苏剪瞳站起来往外走,不是没有失落,可是她能改变什么呢?

邱泽志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陆骞制止了。陆骞很快安排人去查苏剪瞳的资料,果然查到她从小失母,父亲不详,和外婆相依为命过日子,才放下心来,对邱泽志说:“你最好离她远点。”

“苏剪瞳真是邱泽志的女儿吗?”邱泽志这个话问得有点奇怪,他自己就是邱泽志,却对自己直呼其名。

陆骞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恨声说:“我怎么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大了,我跟着邱泽志,不过十五年的时间,哪里知道是不是他的女儿?先看着吧,只要不是别有用心的女人就好。要不然……”

邱泽志忙阻止道:“你别轻举妄动,我们不要招惹郎家。”

“演奏会结束,我们就赶紧离开回意大利吧,这个主意太失策了。”

虽说找到了父亲,苏剪瞳的心里总是提不起劲儿来,怪怪的无处着力。至于到底是哪里奇怪,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被这样莫名的烦躁情绪控制着,她信步回到刘盈盈工作的琴行,拿了寄放在那边的鱼缸,走回当天和郎怀瑜一起捞鱼的那个池塘。

扎好裙子踩进冷水里,一网一网捞下去。有点漫无目的,又是势在必得。

她神情专注,连身边有汽车靠近,也完全没有察知。

看到水面上倒影着两个人的身影时,她才惊呼抬头,发现是郎暮言,没好气地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啊。”

“演奏会的排练,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了。”她是从邱泽志的住处回来的,当然更加清楚。

“为什么没有出现,害大家瞎担心?”

苏剪瞳没有答话,心情不是很好。这样的结局,有多少是期盼的,又有多少是让人失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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