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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敬死了。

手脚筋尽断,被人用他的佩剑钉死在了墙上,等人发现的时候血几乎都快漫出屋子,早就凉透了。

来送早饭的弟子一脚踩在血泊里,摔了托盘,连滚带爬地扭头去喊人,惊叫声打破了逍遥派难得宁静的清晨。

外人只道是魔宫的手笔,感慨着连这样一个废了右手的人也不放过,何其残忍。然而画骨半卧在软塌上翻看着属下呈上的信笺时,眼前却蓦然一亮。

出人意料地,她并没有因这笔强加罪名而勃然大怒,反而笑着起身,鞋也不穿,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来回踱步。

“阿无!”她环着手臂肩头颤动,笑声从压抑到肆意畅快,眼里光华万千兴奋无比,“你终于要来了,阿无,你终于要回到我身边了!”

***

解决掉瞿敬后,姬无姜并没有继续对逍遥派下手,而是扭头与姬尧光一同前往藏兵阁。

他们的到来令娄镜萧颇感意外,商大夫也惊奇地把姬无姜拽去一旁上下仔细瞅了一番,奇道:“丫头,缓过来了?”

姬无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道:“这些时间让前辈费心了。”

商大夫摇摇头,很是欣慰地说:“无妨,好了就行。”

闻讯赶来的沈慧瞧见她也笑道:“前几天商前辈还在念叨要回去看你呢,如今你恢复了,前辈也能放心了。”

寒暄之际,姬尧光已与娄镜萧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娄镜萧闻言色变,目光逐渐变得郑重无比,随后走向姬无姜,做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请二位入室详谈。”

当姬尧光将十二楼有关的情报册子和拿份名单在桌上摊开、一一细说之后,娄镜萧额上青筋暴起,闭上眼一拳狠狠砸向桌面。

虽然早对晏岑当日恰如其分的出现时机心有疑虑,但指向傅擎苍的证据确凿、他也未曾攀咬他人,加上诸多线索不甚明朗,娄镜萧并未对此过多纠结。然而如今在他面前将全貌铺开,心头怒火怎能平复!

“藏兵阁……沉寂太久了。”许久,娄镜萧慢慢说道:“以至于什么人都敢来算计一番。”

姬尧光见好即收,并不多言,姬无姜静静看着他,只等一个合适开口的时机。

“这样一来,事情就都说得通了。”娄镜萧睁开眼,道:“近日我们也得到了玲珑的消息。八年前,她被送进了十二楼。”

“这十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暗中寻找她的下落,不知在江湖中留下了多少藏兵阁特有的标记和信号,可至今藏兵阁所有的暗桩都没有她的行踪。若如你所说,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切,消失这些年和入十二楼就都可以解释了。”

娄镜萧目光雪亮,郑重地向他们二人致谢:“二位的消息如及时雨,解藏兵阁多年困惑,娄某感激不尽。如今藏兵阁式微,阁中却还有些神兵利器,但凡二位所愿,我必亲手奉上。”

姬无姜闻言而笑,摇头道:“这些神兵利器于我们而言并无多少用处,不过娄阁主也不必担心,我们送上这些情报确有别的目的。”

“愿闻其详。”

“十二楼势力复杂,如今晏岑又握着武林盟,魔宫与十二楼之间的关系如今还未明了。若坐看晏岑壮大、魔宫横行,且不论江湖如何,藏兵阁的血仇、我的仇可就难报了。”她的手指在桌上轻叩,抛出了此行的目的:“不知娄阁主可有意结盟?在他们根基不稳之时,先下手杀个措手不及!”

娄镜萧却笑着摇头,道:“姬姑娘,结盟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你我面对的不仅仅是晏岑十二楼和魔宫,更是中原武林的半壁中坚势力,岂是一句杀个措手不及就能轻易带过的?”

“娄阁主的担忧是情理之中,不过……”姬无姜目光冷锐,直言道:“若这点准备都没有,我又怎敢堂而皇之来藏兵阁与你说这些话?”

她伸手点了点拿份薄薄的名单,道:“这份名单上的人我会一一去找,晏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不可能丝风不透,尤其还涉及到这么多门派。之后,再借师兄的力把这些事模模糊糊地透出去,只说十二楼与魔宫关系暧昧即刻。”

“江湖流言的速度永远都是最快的。既然晏岑的根基还不稳,我们就再推一把,逼他必须彻底站上魔宫的对立面,提前断掉他这条未知的、最大的退路。”

“剩下的……”

“就需要藏兵阁出面,在流言四起之时把十五年前惨案的真相拆成足以另人浮想联翩的线索散不出去。”娄镜萧意会,接话道:“只要拿到确凿的证据,就能完全斩断他的前路、孤立十二楼。”

“不,不必确凿的证据。”姬无姜低笑,“晏岑的名声一大半皆是因此而起,只消有一丝裂缝,很快就会碎个干净。”

“有什么比站上制高点的英雄才是幕后真正黑手还更加令人无法接受呢?”

“武林经历过一次背叛,他们,不会容许第二次萌芽的。”

室内缓缓归回沉寂,娄镜萧垂着眼似乎在思索姬无姜方才的那一番话,手指轻轻摩挲这座椅上的花纹。姬无姜并不着急,慢慢饮了一口茶。姬尧光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左手,才发现她手心湿滑,全是汗渍。

这份沉寂并未持续多久,娄镜萧骤然抬眼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她抱拳行礼,肃色道:“如此,就依姬姑娘所言。”

姬无姜面上浮起一丝笑容,起身回礼,道:“那就请娄阁主等我们的好消息罢。”

***

从藏兵阁出来后,姬无姜长长舒了口气,眯眼看向烈烈骄阳,神色复杂。

她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娄镜萧和盘托出也确实是朝险棋。好在她赌对了。

这个世上若还有人比她对十二楼更深恶痛绝,非娄镜萧莫属!

眼前的光线陡然一暗,姬尧光绕至她身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道:“藏兵阁你不用担心,我让老四模过他的底,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就算娄镜萧反水,我也有办法把他拽下来。”

姬无姜拉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担心娄镜萧,他比任何人都想揭开十五年前的真相。只是走到如今这一步,有些感慨罢了。”

姬尧光慢慢将她的手指拢于手心,温声问:“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姬无姜笑容逐渐收敛,沉声一字一顿道:“去曲家!”

***

作为早年傅擎苍的左右手,曲谦江的名字也在名单之中,况且他还是残害江笼花的元凶。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姬无姜必然第一个找上了曲家。

与杀瞿敬那日一样,她在一个漆黑的月夜,悄悄潜入了曲家大宅。

曲家的守备并不森严,凭借着姬尧光弄来的地图和情报,姬无姜非常顺利地避开了所有耳目,潜入了曲谦江的院子里。

曲夫人半月前就上山敬佛至今未归,她并不担心会撞上什么别的人。

院子里漆黑一片,除了明晃晃的月光再没有任何灯光,一片死寂。姬无姜深感意外,然而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模进曲谦江的房里。

夜行衣十分贴身,靴底很软,一丝声音也无。借着倾泻入屋的月光,她依稀见到窗前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朝着窗外。

姬无姜心里咯噔一下。

然而不等她思考些什么,房中另一道陌生的气息瞬间另她汗毛倒竖!

屋里还有人!

谁会如此深夜黑灯瞎火地缩在曲谦江的房中?

姬无姜来不及细想,袖剑出鞘,直直向那一角削去!

杀气毕现,金石之音骤响,而后室内灯光陡然亮起。

姬无姜退开几步扭头欲走,然而光影之下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硬生生顿住了步伐。

窗边坐着的那人确实是曲谦江,但却已不是姬无姜所知道的那个风光无限的曲家掌家人。发须尽白,一双眼浑浊地睁着,整个人瘫在轮椅之上,嘴角歪着,还淌着涎水。无力垂在椅边的手枯瘦如柴,整个人瘦得月兑了人形。

姬无姜很快在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扭头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一人。

软塌前立着一个蓝袍男子,眉眼与曲谦江有七分相似,玉冠束发,白玉腰带上刻着曲家的家徽,持一柄雪亮的长剑,长身而立,与曲谦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姬无姜,脸上并无多少意外,率先开口道:“姬无姜,我终于等到你出现了。”

姬无姜闻言皱眉,缓缓向门边退了半步,做出防备的姿态。

蓝袍男子缓缓提剑指向她,一字一顿问道:“我的弟弟,在哪里!”

姬无姜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曲家的大公子、曲折叶的亲哥哥,曲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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