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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兵阁前主擂四周已围坐不下百人,一眼看去,江湖上叫的上名字的各大帮派帮主、兵甲榜前百的高手云集于此。藏兵阁阁主娄镜萧端坐主位,神色肃然。

在闭阁的钟声响起以后,列坐诸人齐齐噤声,转头看向娄镜萧。

静默片刻,娄镜萧缓缓起身。清风吹起他微斑的鬓发,眉间岁月遗留的沟壑难以抚平,给他的面庞笼上一层不容小觑的威严感。

“十五年前藏兵阁遭逢巨变,休养生息至今。承蒙各位不弃,神兵擂得以重开,娄某特意请出阁中至宝上古宝刀鸿鸣刀作为此届神兵擂的彩头,为诸位助兴!”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抚掌称赞。

之前的种种消息都还是江湖传闻,此刻由娄镜萧口中说出,才是真正板上钉钉的事实。

在满座的称颂声中,姬尧光和姬无姜终于找到了姬罂。他并没有和商大夫在一块儿,也不像商大夫那般乖乖缩在人群不惹眼的角落,反而大喇喇地坐到了前头。左边挨着嵩山派,右边靠着逍遥派,他倒是怡然自得翘着脚嗑瓜子,甩了一地瓜子壳。

两边的掌门和弟子看得直皱眉,而姬罂顶着易容,旁人盯着他瞧了许久,愣是没认出来到底是何方高手。

能入神兵擂主擂之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两派之人虽面露不屑,倒也没在这个时候出声发难。神兵擂未结束之前,少不得要给藏兵阁几分面子。

二人挤到姬罂身边坐下,看着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姬尧光不免叹道:“师父,您怎么坐这儿来了?”

“视野好。”姬罂回答得理所当然,又对姬无姜说:“丫头就好了?”

姬无姜拍了拍胸脯,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场中称颂之声渐歇,娄镜萧继续说道:“此届神兵擂,除了给名刀择主之外,还有一事需与诸位共议。”

在座众人闻言一惊,却又不少人当即附和道:“阁主太客气了,若有什么事,吩咐便是!但凡我等力所能及,必当相帮!”

说话之人乃是北方风刀寨的寨主,虽是小寨,但凭一口连环刀也挤进了兵甲榜前百。而其他大门派的掌门却都缄默,有的甚至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在这个档口扯上半壁江湖的事,动动脑子都能想到,武林盟主都未发话,倒是这些小门小派跳得欢。

傅擎苍眉头一跳,正要说话,却被娄镜萧截住了话头。只见他笑道:“此事不急,可容后再议。诸位远道而来,娄某怎好坏了各位雅兴,开擂罢!”说罢一扬手,擂上弟子即刻敲响铜锣。

锣声未散,之间人群中一袭黑衣掠起,稳稳落在擂台之上,障刀出鞘,铮铮作响。

“是他!”姬无姜低声惊道。

那个人赫然就是之前与江梦笔一道的黑衣刀客!

黑衣刀客头戴斗笠,压低的帽檐教人看不清容颜,只身持刀静立擂台之上,也不自报来历。

很快,又有一人跃上高台,红缨枪在手上一转,随后往台上重重一放,大笑道:“天雄帮齐问,前来讨教一二!不知阁下何方高人!”

“不过一无名刀客,无足挂齿。”黑衣刀客的声音很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赐教。”

擂台报名号是素有的规矩,黑衣刀客此举无疑是轻视对手。

齐问面色不虞,冷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言罢,手中红缨枪一抖,提抢刺来!

黑衣刀客面色不变,甚至动也不动,一双眼静静看着齐问。

在红缨枪近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不露痕迹地侧开半分,而后蓦然扬刀。阳光在刀脊上折射出的亮光一闪而过,而后齐问的身形陡然停滞,下一瞬鲜血喷溅,齐问委顿于地,仔细看去,竟是被一刀斩做两段!

台下有人愤然起身,而众人眼里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

他的刀太快,一击杀敌,不过眨眼功夫。

黑衣刀客避开蔓延的鲜血,一抖手腕,将刀刃的鲜血纷纷震落。很快便有藏兵阁弟子匆匆上台,把还在抽搐的齐问抬了下去。

娄镜萧面色不变,眼里也露出一丝探究。

神兵擂历来鱼龙混杂,正道邪道混杂,有人点到为止,自然就有人杀招狠辣不留退路。即便有人面露愤然之色,但更多人面上是司空见惯的平静,倒是有些名门世家的小公子面色煞白,捂嘴干呕起来。

一上擂台,生死由命。

不知从何时起,这已成了武林人士心照不宣的规矩。

姬尧光心头一跳,此人刀法不俗,若昨日他出手,只怕他和无姜都性命难保。他伸手握了握腰侧佩剑,内心涌起无可言喻的危机感。

倘若有朝一日面对如此劲敌,他是否还有能力护无姜周全?

“师兄。”思绪被姬无姜打算,她低声问道:“你可看出此人来路了?”

姬尧光摇头。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揭示身份的东西,佩刀也是极为普通的障刀,又被遮去了容颜。不过,即便看见那张脸,他恐怕也认不出是谁。

这人,不是如今江湖上任何一个有名号的刀客。

“十有八/九是南境来的人。”姬罂又模了一把瓜子揣在怀里,嘿嘿笑道:“这把杀刀若是拦不住,怕是能将在座所有人屠个干净。”

他的声音不小,左右嵩山和逍遥派的人也不禁侧目。比起弟子脸上不屑和鄙夷的神色,逍遥派掌门菩提子倒是沉着很多,对姬罂说道:“阁下何以得知。”

姬罂拿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睨他一眼,慢慢道:“你若见过南境七杀门的七杀阵,自然就能知道。”

菩提子面色微变。

南境之地巫蛊秘术盛行,七杀门乃个中翘楚。可奇怪的是,七杀门威震南境的秘术并不是任何一种蛊,而是——七杀刀阵。

此阵小可两三人施展,大可近百人结阵。七杀阵出,不死不休,被困其中之人,必死无疑,轻则一刀毙命,重则活剐致死。

更有传闻,说此阵乃由被蛊虫操纵的活死人组成,活死人毫无知觉,只要体内蛊虫不死、操纵之人命令不停,绝不停手。是以七杀阵为南境最可怖的杀阵,无人可破。

此人若真出自七杀门,那可真就十分不妙了。

菩提子一捻山羊胡,眯起了眼。

这一刀震慑了不少人,有些功夫排不上名号的人自然要掂量掂量分量,不敢轻易上台。而那些个名刀世家的人却目露精光,跃跃欲试。

“我去会会他!”慕容山庄的三公子慕容隽便是其中之一,他拿起佩刀,对其父慕容泽低语一句,飞身上台。

慕容泽拦他不及,眼睁睁看着他落至擂台之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斩青丝虽有南北双璧的美名,可慕容隽毕竟年轻,那黑衣刀客也未展露全部实力。慕容隽此举,不可谓不冒失。

“斩青丝。”黑衣刀客认出了慕容隽的来历,嘴角浮起笑意,对慕容隽道:“你是斩青丝传人?”

“称不上传人,略得皮毛而已。”慕容隽一手握着刀鞘背在身后,长身玉立,一副翩翩少年郎的姿态。

“略得皮毛。”黑衣刀客嗤笑,“也敢来献丑?”

慕容隽面色不虞,强忍怒意道:“慕容山庄慕容隽,请阁下赐教!”言罢拔刀出鞘,向黑衣刀客扑去。

这般莽撞的模样,与先前的齐问并无二致,黑衣刀客依旧一动不动静候他近身,面露轻嘲。

然而待慕容隽近身、黑衣刀客故技重施一刀扬起之时,慕容隽却突然笑了。薄刃腰刀去势一变,竟跟上了黑衣刀客的动作,一个下劈,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招。

金石之音响起,黑衣刀客敛去表情。

虎口剧震,慕容隽毫不犹豫地沿刀刃而上,利刃摩擦的刺啦声骤起,眨眼间一刀斜削向黑衣刀客面门!

黑衣刀客扬首退让,然而斗笠边缘还是为刀气所伤,留下了一刀豁口。

慕容隽乘胜追击,手腕一翻,又是一刀斩落。黑衣刀客迅速调整身形架住刀刃,接着手臂一震,大力传出,将慕容隽震飞出去。

可慕容隽不慌不忙卸去力道,随着这股力后退两三步,足尖在地面一旋,轻身一摆,又向黑衣刀客缠来。

台下的慕容泽见状也靠回椅背,笑着点了点头。

所谓斩青丝,刀法虽不及羽衣刀凌厉,却如太极一般讲求圆融与借力,寻常蛮力不仅难以将它打退,反而会越缠越紧。再配合身法步法,更加诡谲难测,若练至至臻之境,可乱人感官,杀人无形。

但即便如此……

“他赢不了那刀客。”姬尧光面色一沉,低声道。

黑衣刀客并未使出全力,招架之间更像在试探慕容隽的刀法,而慕容隽急于展示他的斩青丝,表面看起来似乎势均力敌,但稍稍细品便可知慕容隽已然落了下乘。

不过区区六招,黑衣刀客似乎腻了这种打法,周身杀气陡然一盛!

慕容泽霍然起身。

姬尧光心道不妙。

他完全有实力把慕容隽斩落刀下,可若出杀招,慕容泽必不会坐以待毙。但慕容泽一旦上场,可就意味着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刀法登台,这种高手过招的局势,绝不是擂台前期会出现的!

黑衣刀客如今的架势,更像是在逼什么人上台一般。

思虑之间,黑衣刀客的刀法陡然凌厉,一击搅乱慕容隽的阵脚,而后练练横刀挥出,迫得慕容隽连连后退,面色惊惶。

显然,他想起了这个刀客是如何一击毫不留情斩杀齐问的。

在黑衣刀客一脚将慕容隽踢飞在地、凌空而起就要提刀捅向慕容隽心口之时,慕容泽再也按捺不住,飞身上台,高声道:“刀下留人!”

黑衣刀客哪里会听慕容泽的话,反而加快了速度,刀尖已然扎进慕容隽的胸口!

慕容泽大喊一声,腰刀出鞘直飞出去,赶在障刀扎入心脏之前,一刀将它击歪,也不免利刃在慕容隽胸膛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慕容隽惨叫出声。

旋即慕容山庄数人也飞上台子,慌忙给慕容隽止血。

慕容泽怒目而视那黑衣刀客,厉声道:“我慕容家与你无冤无仇,我已求阁下刀下留人,为何还要下此狠手!”

“擂台之上刀剑无眼。”黑衣刀客甩净刀尖鲜血,谑笑道:“慕容庄主上擂,可是要替你不成器的儿子一战?”

不等慕容泽答话,黑衣刀客又说:“我劝你还是惜命为好,慕容家的斩青丝……”他扶了扶斗笠,目光如鹰,“绝胜不过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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