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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浮生若梦 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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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沐笙看着自家阿妹顷刻间便哭成了泪人很是疑惑,他翻身下马, 抬手便搂住了哭得哆哆嗦嗦的周如水, 见她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心下也隐隐生出了几分恼意。当把周如水护在怀中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后,他的目光才淡静地看向安坐在车中的王玉溪,这一眼有疑惑,也有质问。

王玉溪也正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 他挑了挑眉, 亦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如此, 公子沐笙也是无奈, 他轻轻搂着周如水轻拍着她的后背, 话虽严厉, 语气却温和得好似轻声哄教,他道:“可是知错了便这般耍赖?小姑子不害臊,汝身为贵女, 却当街拦车, 冲撞高士。罚抄经文千遍已是从轻, 如此却还哭闹,是想受重罚么?”说着, 他掏出巾帕拭了拭周如水腮边的泪, 瞪着怀中正缩着鼻子的小姑子, 低低地恼道:“莫哭了, 丑死了。”

周如水哭得抽抽搭搭地瘪了瘪, 亦是恼道:“吾与兄长可有三分像呢!哪里会丑?”

闻言,公子沐笙直被她气笑了,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周如水的发顶,直朝她悄悄眨了眨眼,才将巾帕塞进了她的手中,直截把她推去了身后。

因他将她推开的动作,周如水登时便僵住了,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公子沐笙宽厚的肩背,默默嘟着嘴垂下了眼,直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

这时,公子沐笙已再次看向了王玉溪,他上前一礼,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周如水身前,微微一笑,便朝王玉溪缓缓地说道:“吾妹顽劣,今日之事,望溪勿怪!”

众人见公子沐笙与周如水那一番互动,早就心声艳羡了,都觉得天家的这一双儿女,郎君俊秀高贵,女郎娇俏美丽,真真是再没有的夺目逼人。

世人总是对美的事物怜惜喜爱的,他们先是赞叹:

“二殿下与天骄公主倒是真真亲近!”

“可不是么?传言二殿下手臂上有道细疤,便是幼时为救坠马的天骄公主落下的呢!”

“我倒觉得,咱们二殿下是真真清逸非常!今日这南城门,前有王家三郎,后有公子沐笙,想到明日,便可成为各国皆知的名景了!”

“这周氏天骄不出几年定能艳冠天下群芳,怎不把她也算进去?”有弱冠郎君在一旁附和。

“也是了,三郎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二殿下龙章凤姿,若精金美玉,实是宽宏君子。这天骄公主嘛,秀智清艳,神色炯澈,再过个一两年,必然会是绝代佳人。”

正议论着,再听公子沐笙很是讲理,当众便责怪了周如水,更要责罚她。又见周如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反倒都觉得公子沐笙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便都又不禁得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们道:

“只是现下,这周氏天骄哭得太甚可怜!”

“便是看着心下也是犯酸……”

渐次,人群中,更有郎君姑子朝公子沐笙喊道:

“二殿下,您这回便饶了千岁可否?”

“公子沐笙不是向来都宠妹无边的么?如今怎时这般凶恶?竟要罚这可怜的小姑子遍遍抄写经文了!”

“二殿下,汝妹哭得甚可怜,怎不怜稚女年幼呢?”

“是啊!琅琊王三是何等人物,自是不会与小姑子计较的,二殿下您还要重罚,实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见众人这般,王玉溪微微一晒。

莫不是这事实属意外,他的行踪也与周氏无甚瓜葛,王玉溪真会觉得,这次第太过蹊跷,这些个议论的人里头,有他公子沐笙寻来的托儿。

想着,他抬起眼再次看向了周如水,却见她立在公子沐笙身后,盈盈如水的眸中犹带湿意,这一刻,她只专注地盯着公子沐笙,对旁人全是视若无睹。

见此,王玉溪收回了目光。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般的眼底流转起熠熠光华,温雅而又从容地说道:“小公主性真,言语间亦聪慧过人。溪此番,倒托公主之福得了片刻安宁,何来责怪之言?”说着,他又清浅一笑,悠然叹道:“少年时,志要果锐,气要发扬,不越于礼足矣!不必收敛太早?小公主性真慧黠,实是喜人,亦是难得。”

他如此一言,不但言说了他不怪罪她,更是替周如水正了名,道她的行事虽是任性了些,却也正符合少女心性,是颇为喜人,无需诟病的。这话一出就不光是诸事揭过这么简单了,更是替周如水掩住了日后的悠悠众口。这以后,便是有谁要再谈论今日之事,因王玉溪的庇护赞言,他们能够谈论的也只是事,而不是周如水了。

王玉溪此言的意图,公子沐笙自然心领神会,他深深地盯了王玉溪一眼,眉头一轩,便朗笑着朝王玉溪又是一礼,极是认真地再次说道:“今日承溪宽达,笙铭记于心。来日必过府言谢,就此别过。”

语罢,公子沐笙转身便了命仆从将车马引来停在了周如水身前,待他亲自扶着周如水登上了马车,便也翻身上马,领着一众人马朝宫城扬鞭而去了。

他直截的将刘峥比作了小人,道她虽是个记仇的,却无需这般与小人计较!细想明白了他的话,周如水不禁撇了撇嘴,她似乎又听着了一拳落在棉花上的声音。

彼时,车外议论之声徐徐传来。

他们道:“怪矣!周天骄竟当众斥责秦元刘峥了!”

“想是也该斥责的,他秦元刘峥是甚么身份?末等家族中的庶子,排场却比琅琊王家的三郎还盛了!”

“但前岁,天骄公主不是才放言喜这秦元刘峥的么?”

“不知,怕是天家心意难测,公主年岁又小,就越发的不定性了。”那人又笑,语气很是讥诮,嘲道:“见了王三郎这样的如玉君子,那下品刘峥算甚么东西?”

“确是不算甚么!”

众人想来也觉得前有王玉溪在此,天骄公主生了异心,不再喜刘峥是如何都说得通的。话锋一转,再望向刘氏车队的狼狈模样就更是兴灾惹祸,鄙夷非常了,其间,更有对刘峥走俏不忿之人,借机散播起了恶言。

“原以为有些才气,但到底出身太差,眼光甚短,终是个浊物!”

“可不是么?真真侮眼浊物。”

“不过一下品庶子,还妄想成名,真真可笑!”

“他这也算成名?不过是攀附女子毫无脊梁的蛆虫罢了!”

外头的喝骂声一声叠过一声,仿佛和约好了似的,众人竟是将刘峥的不堪过往都细细数落了起来。

听见这些,周如水微颤,她更不自觉地扣紧了手,直掐得掌心生疼。她倒不晓得命运待她这般的好,才开了个头,便许她断了最大的厄运。

果然,世人都是喜于捧高踩低的。前岁,他们能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下一刻,他们就能一口唾沫视他如蝼蚁。

周如水正想着,身侧传来的简牍翻动之声叫周如水停了思量。她转过脸来,这时刻,才终于静下心来,歪着脑袋,细细打量起了王玉溪。他的眉眼生得极好,是那种精致到恰到好处的,漂亮却不咄咄逼人的雍容美丽。

她依稀记得,前世君父召他入朝,在朝堂之上窥见他的容颜后,竟是以赞美倾城妇人的言语,夸他‘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彼时,朝中众人以谢相为首,无不大笑应和。偏生王玉溪不气不恼,即便被嘲做妇人,他依旧淡然地,稳稳地立在殿中,不过风轻云淡地淡淡一笑。

彼时,周如水还以为这儿郎生得美。如今才知,君父大谬!琅琊王三的姿容,比起美来,更是雍容,根本就没有半点妇人之态。也不知,君父因何要如此嘲弄。

周如水不禁蹙起了眉,再想到今日闹得这番处境,他被拖累得困在了此处,全是因她一人之过。周如水心头有愧,如此,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想着,她的余光却瞥过一旁所置的瑶琴,忽的,便心生意动了起来。

她记得,王三郎琴技了得,想来他是喜音律的。

据传他的瑶琴,便是当年伏羲氏所传的伏羲琴。

史载,琴本为伏羲氏所琢。一次伏羲见到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三丈三尺的梧桐树上。其后,伏羲便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将那梧桐树截成了三段,取了中间一段送入长流水中,浸上了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最后,才选良时吉日制作成琴,赐名伏羲。

周如水其实也是个琴痴,原还想着如何与王玉溪告罪,可盯着盯着,她便不禁瞧着瑶琴入了神,再想那是盛名在外的伏羲琴,手指便不自觉地抚了上去。这一抚上琴弦,她才感到冒失,慌忙忙收回手来,广袖却又在无意中扫过了琴面。

顷刻间,琴音翠翠,直如珠落玉盘。王玉溪也抬起脸来,看向了她。

琴音方起,车外俱是一静。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他们都在道:“三郎竟是要奏琴了!玉溪公子的琴音啊!”

“吾此生竟能闻得玉溪公子的琴音了么?”

这……

“小公主方才,目光炯炯似贼。”

周如水张张嘴,不及告罪,王玉溪已含笑看来,他的眸光很平静,不放肆也无攻击性,是恰到好处的,只会让人觉得心头一暖的平静。而他的话,也恰到好处地解了周如水的难堪。

周如水窘迫得耳畔都红了起来,对上他温和的目光,更是喉咙一卡,她迷惘又微恼地垂眸偷瞅向那瑶琴,先是软糯地说了声:“天骄鲁莽了,今日,竟一再冲撞了三郎.”

半晌,又懊恼地整了整衣袖,低低嘟嚷道:“女君,千岁,殿下,他们都是这般叫我的。从不曾有谁,像三郎一般唤我小公主。”

闻言,王玉溪微微挑了挑眉,他神色悠然地看着她,转而,又是一晒。

闻言,周如水噎住,少顷,才支支吾吾地问道:“接本宫?”

瀞翠也是一怔,直被瓜子呛得咳了起来。她猛得起身,疑惑地望住夙英,云里雾里道:“阿英你倒说明白啊!甚么王三郎?王三郎的马车怎么会来接咱们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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