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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娘娘说,您三天两头才来一次,她吃醋了“让本宫给你面子,你那张脸丑得能看吗?”

唐竹猗冷哼了声,终于扔了手里拎着的利剑,“不说那畜生昨夜硬要拉本宫的手时,本宫的护卫就大声叫破了本宫的身份。便是不知本宫是谁,这等在街上看中了人,就仗着势大要将人强抢的底气,莫不是尚书大人给的吧?”

她坐在堂上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想想还是气不过,扬手就砸了侍女刚递上来的茶盏,“就是本宫当年再肆意妄为,父皇都未曾纵容过本宫如此行事!尚书大人这是觉得,你的龟儿子,比本宫还要尊贵了?”

钱瀚哪里敢应一声“是”,那剑劈过来时他就吓破了胆。

他是万万没想到,昨夜长子就知道自个触怒了谁,却始终一字未提的。此刻想起这个孽子,他只恨不得没有在昨晚就将人打死。

正堂里一时无声,只听见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宰相府上的长子迈步而来,恭敬地朝着唐竹猗施礼,“殿下万安。父亲方才匆匆听闻此事,但政务缠身,不能月兑身前来,特命小臣来听长公主示下。”

韦易之身为宰相府嫡长子,早早便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政务,虽如今不过是吏部左侍郎,但朝中大半朝臣对其极是看好,称一句“韦大人”。

他这般放份,已然表明了韦相的态度——在罪证如此明确时,放弃兵部尚书,安抚长公主的怒火。

钱瀚也已然听懂,面色灰白地跌坐在地。

唐竹猗端起茶盏,正好盖住嘴角露出的笑,打量了韦易之几眼,才有些妥协地开口,“念在省之兄长的面上,本宫就不多加计较,将外头那孽畜打死,等禁军来一趟之后,一家人都去漠北安个家。”

这是抄家外加流放了。

跪着的人群眨眼间就软下去好几个。

在钱瀚身后的刚及弱冠的青年伸手扶住病弱的母亲和幼妹,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唐竹猗,“触怒殿下的是大哥,纵容他行恶的是父亲和姨娘,我母亲和幼妹未涉及其中分毫,流放漠北必定香消玉损,求殿下饶她们一命。”

他的话来得突然,正好唐竹猗话音方落而众人惊惧难言,因而字字掷地有声。

但钱瀚脸色煞白,转头就要挥过去一巴掌,“你这个孽子,你母亲是嫡母,你幼妹是我亲女,如何和她们无关?”

他挥起的手被禁军拦住,往后一推就让他狼狈地趴倒在地。

唐竹猗挥开听令而行的禁军,走到说话的青年面前,蹲,用染着丹寇的手指轻佻地挑起了他的下颚,“又是让本宫给个面子的,你说说是哪来的面子?”

青年俊朗的脸在刹那间青白,但很快他就压下了那股愤怒,抬起头来直视唐竹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罪民未曾婚配,愿听殿下调遣。”

他的母亲抖着手就要扑过来,但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撑情绪,彻底晕了过去。

那被他牢牢握着手的幼妹不过六七岁,不知兄长说了什么,仰着头看竹猗。

“行,本宫给你这个面子。”

竹猗松了手站起身,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带着你娘和妹妹住到长公主府去,你爹不称职,这兵部尚书的债就让你背了,即日便上任。”

她这般轻描淡写地给出去一个二品大员的任命,不说骤然被砸蒙了的青年,便是一直云淡风轻的韦易之都变了脸色,朝她拱手,“殿下,兵部尚书实乃重责,万不可如此轻率,应当先与朝臣们商议过后再行定决。”

“韦侍郎这是想出尔反尔不成?还是说,你对子承父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竹猗带着一众随侍从韦易之身侧走过,脚步一顿,偏头和他说话,“本宫着权力,是父皇给的,也是阿弟给的,更是你方才,亲口转诉了你父亲韦相的,若是有何质疑,韦侍郎自去找这三人分辨,让他们来告知本宫,是本宫做错了。”

韦易之赶紧拱手答“不敢”。

他来之前,父亲就说过这位张扬跋扈得很,万万不可因着小事触怒了她,方才他那一句,若是再接下去,便是对那三人皆有所不满了。

长公主带着原兵部尚书之子进了长公主府,又将这位任命为新的兵部尚书之事,在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镐城。

韦相因着长子在场,知道得很为详细些。

他捏了下眉头,对这位长公主没有章法的行事颇为咬牙切齿,他原本只想着废了个兵部尚书,再提点一个上去便可,谁知会被抢了先机。

“罢,不过是个弱冠小儿,又未得父亲教导,能有几分手腕,等着寻错便是,”他看了眼站在下首的长子,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免就提点几句,“便是想要拉拢,也不能急于一时,他如今的身份,还是淳于晞的人。”

韦易之拱手应答,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而唐竹猗回了长公主府,急冲冲地就进了卧房,将门一关,整个人扑到床上。

刚才那场火发得她浑身月兑力,加之昨夜为了表示被调戏后的愤怒,也没能睡饱觉,现下真是困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眯着眼看见被拉进来证明她“荒诞”的青年,朝他指了下屏风后的小桌案,“去那想想之后该如何行事,本宫是让你来当兵部尚书的,可别给我写出个男宠奋斗计划来。”

困得厉害,她更是无暇顾及自个的形象,转了下头,声音里已是睡意浓厚。

“动作轻一点,别吵到了我睡觉,不然打你一顿,饿你三餐,……也别去开门,外面的人都当我们在白日宣yin。”

剩下的话,几乎是嘴唇间的嘟喃了,“动静这么小,宣什么yin。”

她彻底睡死过去。

钱墨正要依言起身去桌案边,就看见床榻下冒出个小男孩,安静地爬到了床榻上,蜷着自己的小身体睡到了床上的唐竹猗身旁,而她感觉到周围的动静,手抬了下,那小男孩就顺势滚到了她怀里,伸着小手轻轻地揪住了她的衣裳。

钱墨往那处看了眼,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等唐竹猗睡饱了醒来,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她伸手就抓住了那个暖源,感觉入手的皮肤好得不可思议,伸手就捏了几下。

等她睁了眼,看清床上的小男孩,立即就往后弹了好几步。

那孩子也坐起身来,安静地看着她。

竹猗拍着胸口喘匀了气,伸手过去捏了下那孩子的脸,“做什么?你这般年幼,就知道要来这里讨好我了?”

她自个说着就觉得好笑,哈哈笑了几声后,看见那孩子竟也抿着嘴角笑了。

“哎呦呦,”她更是新奇,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孩子的额头,“你也会笑啊?我还以为,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棉布女圭女圭呢?”

那孩子不说话,她正好睡饱了心情好,眼前的孩子又长得实在好看,于是就自顾自接了下去,“你不是被送到别人家养了吗?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

孩子抿了下嘴,声音细细弱弱的,“我想您,想呆在您这里。”

竹猗倒是很懂这种“雏鸟情节”,当年她刚被带回唐家时,黏在静好身边小半个月,最后才被忍无可忍的唐泽陂给扔了出来。

只不过她自己倒是没耐性应付,拍着那孩子的头敷衍。

“去找你爹娘,我这不适合你多呆。”

她说完就从床上下来,拉了铃让侍女进来,朝她们指了下也跟着她下床的幼童,“人从哪来的,给本宫带回到哪里去。”

侍女不知那孩子是何时进来的,更是惶惶不安,伸手就去拽那孩子。

等那孩子被带走,竹猗就又想起来还有些后续没解决,也迈步出了房门,径直进宫见了小皇帝。

次日早朝,小皇帝就将胆敢欺辱他皇姐的人狠狠训斥了一通,又明令监察百官家中私事,若是发现家中有被逼迫纳为妾室的,轻则革职,重则流放。

此事在纠缠整个早朝之后,最后定下由宰相和帝师共同负责纠察。

百官中涉案的竟有十分之一,连崔家都牵连了两个,惹了长公主震怒,悉数发配充军,自避于宫中,杜绝了所有前来求情的人。

竹猗听见她的声音,却没转头,“人赶走了。”

“是,”芫荽低声应了,“是奴婢按着您的吩咐,说了狠话才走的。”

“那小鬼看着好商量,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骨子里可是难说话得很,”竹猗伸手,扶了芫荽,慢慢走出了院子,“这一个两个,都要自个学着长大才行,巴巴地想着本宫,若是本宫何时没了,两小鬼得哭死在本宫坟头。”

芫荽并没接这话,只低了头,眨了眨眼。

说小宋相和陛下恶心驸马,那她简直恨毒了驸马。

她也是一年前才知晓,当年长公主被驸马气得回宫那次,不但吐了两口心头血,更是落了月复中不过一月的胎儿,之后又是先帝驾崩,幼帝登基,长公主摄政,殿下压根没好好养身体,多年筹谋之后,后遗症更显,身体亏空得厉害。

去岁年末,长公主疏远了宣帝。

今岁年初,长公主又疏远了小宋相。

都是为了疏远后情感淡薄,等真到了那日,那两位和长公主最亲近的人不必太过难过。

可这又哪是随便能淡薄的?

竹猗早就感觉到身侧的侍女眼泪汪汪的,等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她缓过来,她就伸手在芫荽扶着她的手上拍了拍,“本宫又不是立时就去了,你伤心什么。”

她身体所表现出来的,能被诊治出来的病症都是按着那位原长公主所设置的,如今不过是身体糟糕了些,比寻常的三十岁妇人更为虚弱衰老。

真要死,那也是八年后了。

竹猗想了下之后还要做的事,就想到了件迫在眉睫的,“成王那边的动静,可是都让人上报陛下和阿槿了?”

芫荽点头,知道殿下是要拿这件事磨一磨陛下和宋相的能力。

她这个做奴婢的,只要忠心于一人就够了。

三月初三,是长公主三十岁的大寿。

向来敬爱长姐的宣帝自然要大办,邀了皇室宗亲和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僚家眷,将寿宴设在了宫中专办帝王寿宴的清苑殿。

只他自个不过十二岁,皇后自然是没有的,这寿宴就交给了主动请缨的宋相。

到了三月初三这日,宫中热闹了一日,长公主看着心情也是甚好,晚宴大宴群臣时,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酒过三巡,气氛更松快了些。

几个交好的大臣已经凑到了一处,那些个儿女亲家更是聊得尽兴。

宋槿喝了几杯果酒,脸颊上浮了浅浅的粉色,眼神也有些迷蒙,那张比镐城第一美人更美上几分的桃花面,更是羞红了屏风后数位官家嫡女的脸。

只一眼间,不知暗许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宋相之绝色,上九天下黄泉,怕是也难有比肩的。

而绝色的宋相,在喝得微醺之后,站起身就朝长公主的坐席走。

临到了,被他今日特意换上的一身宝蓝色长袍绊了脚,左脚磕右脚,“吧嗒”一声摔在了长公主面前,端着的酒盏里的酒水撒了长公主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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