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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阿媛多做了两个菜,想着颜青竹必是要来的。连石寡妇也这么想,想着小伙子饭量好,还往饭缸里多添了些米。

可直到这日傍晚时分,石寡妇家的门才被敲响。

来的人不是颜青竹,而是他在村中熟识的朋友,焦三柱。

焦三柱是个憨厚朴实的庄稼小伙,本是十八|九岁的年貌,因为风吹日晒显得成熟许多,可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又感觉稚女敕了回来。

焦三柱身后背一个大背篼,里面装了个满,只看得出面上是个蒸笼。

阿媛知了,这是给她送做糕的家什来了,可……颜青竹呢?

焦三柱似是知道她的疑惑,嘻嘻一笑,“他有些事儿,晚点再来找你,托我先把家什给你送来!”

阿媛伸手理了理颊边一缕碎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焦三柱道了声谢,又带他去了厨房,将一干东西从背篼里腾出来放好。

本来在厨房还留下一些菜给颜青竹的,如今来人却变成焦三柱,石寡妇客气了一声让他吃点饭才走,可这时分,焦三柱自然早吃过了,又与石寡妇不熟,不便久留,便辞了要走。

阿媛将菜筐里的一些芥菜取了,用干草绳子捆好,送了给焦三柱。

这次焦三柱没有推辞,欢欢喜喜道了谢走了。

阿媛心道,不知他有什么事情,为何没来?

可这没来,竟不是一两天,此后一连数日都未见颜青竹身影。

其间阿媛去过颜青竹家两次,竟都不见人影,只有那只三花老猫在屋顶或院子里打瞌睡,屋檐下的蜘蛛网大了好几圈……

阿媛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又是傍晚时分,石寡妇家的门被敲响了,阿媛正在自己房里收拾,听到这声音蓦地滞住了呼吸,心里想着快去开门,可脚步却钝住了。

他几日不见,也不说去哪里了,害人心里难受,才懒得去给他开门,莫叫他知道自己期盼得紧。

再说呢,未必是他呢,自己去开门,倒叫石婶子又笑话。

于是那门被敲了五六次,也没人去开。

忽而听不到敲门声了,阿媛心里却后悔了,莫不是以为没人,转身回去了吧?

阿媛马上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到院中,却正迎上石寡妇开了门让颜青竹进来。

颜青竹手上拿着两条用棕叶栓起来的大鱼,看起来是剖干净抹了盐的样子。颜青竹正伸手递到石寡妇手中,见阿媛出来,便笑着看向她。

阿媛却故意苦着脸,没有搭理他。

石寡妇接了两条鱼过来,忙唤阿媛道:“阿媛,青竹还没吃饭,你去厨房给他做两个小菜吧。”说罢,将鱼挂在屋檐下一处横着的竹竿上,然后就往自己屋里去了。

“老婆子年纪大了,睡得早,先回屋了。”石寡妇很识趣地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阿媛见颜青竹还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的心像被羽毛搔过似的,但面上仍旧结着冰,默默地朝厨房走去。颜青竹有些不解,只默默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厨房。

灶下的火早熄了,阿媛重新生火,颜青竹接过她手里的柴,温声道:“我来吧。”

阿媛没有推辞,见菜篓里还有些青菜,便拾了些到院子里清洗。再进厨房时,火已烧得十分旺了,天色本已经昏暗,这下厨房倒显得明亮了。

颜青竹见阿媛进来,又接过她手中的菜,还是一句,“我来吧。”

阿媛这时看他,竟才瞧得仔细了。只见他眼窝发乌,唇周一圈青渣,一脸疲惫的样子,可笑起来,仍旧很精神。

他怎么了?阿媛的心间一涩,等颜青竹将菜从手中接过去才反应过来。

颜青竹将菜切了,回头见阿媛已取了檐下的鱼过来,用刀切下几小段。

“鱼你们留着慢慢吃吧,我随便吃几口菜就好了。”

阿媛手下没停,切好的鱼已入了锅。

“你得吃好些。”阿媛压下心里的疑问,只淡淡道。

一顿饭毕,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阿媛本等着颜青竹跟她交代一下这几日的去向,颜青竹却只是闷头吃饭,间或抬头对她笑笑。

饭后,颜青竹走到院子里,像往常一样先瞅了瞅水缸,见水还剩着大半缸,又盖好盖子。然后是柴框,里面的柴火已不多了。

颜青竹随即拿了斧子,寻了上次备下的木材,熟练地在圆木桩上劈砍起来。

从前他大概一月一次地来石寡妇家,每次都要这么帮她做些重活,除了挑水,劈柴,有时候还会搬米,修补房顶。

如今阿媛来了石寡妇家,颜青竹倒是来的更频密了。

阿媛舀了热水在厨房洗刷碗碟,石寡妇隔着窗户只听见劈柴的声音,感觉不对劲,便开门朝正在院子里挥舞斧头的颜青竹走去。

颜青竹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停下动作便见石寡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瞧着他。

“青竹,你别忙着做这些,去厨房吧。”石寡妇轻声道。

颜青竹微微一笑,手上却又继续开始动作,“我去厨房又帮不上忙。”

石寡妇朝阿媛那边看了看,见阿媛仍旧是低头洗碗,转头悄声道:“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实诚?帮不上忙,进去说会儿话总可以吧。”

颜青竹一斧子正好落在木桩上,闻声顿了顿,轻声道:“她好像不太高兴,我还是不去惹她了吧。”他晓得,女人一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的。

石寡妇瞪了瞪眼,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肩头,“你小子,傻不傻?你当她为何不高兴?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人影不见。她担心你呢,还去你家找了你两次。你如今没个解释,还避着她,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她担心我?去找我了?颜青竹又悔又喜,心想早知道不让焦三柱过来,自己亲自来说一声。

石寡妇又与颜青竹絮叨了几句,这时阿媛已洗了碗出来,石寡妇赶忙收住了教育颜青竹的严肃表情,脸上绽开花来,“青竹呀,这柴火还够用,你别忙活了!你这几日外出办正经事,累成这样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老婆子高兴得紧啊!”

说罢,石寡妇拢了拢衣服,边往屋里走,边对阿媛道:“这外面有些冷啊,我还是进屋去,阿媛,帮我送送青竹。”

两人一前一后从门里出来,早晨还布满泥泞的小路经过一日的晾晒已经干燥,微带湿润的风吹过,清新的草木的气息在落日的余晖中跳跃。路上一片安宁,因为早已过了村民们归家的时辰。

只有两双踩在地上的脚,在偶尔踏入草丛时会发出沙沙的清响,像彼此安静的人默契地摩挲出相互应答的声音。

颜青竹经过几日折腾,很是疲惫,这会儿脑子有些混沌,还一阵一阵发疼,实不知如何去哄她开心,步子走得慢,心里却惶急得很。

“青竹哥。”阿媛突然对着走在前面的颜青竹轻轻唤了一声。

颜青竹停了脚步,侧过身子想应她,阿媛已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于是,两人很自然地又一起往前走。

其实石寡妇不说那些话,阿媛也知道颜青竹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那么辛苦,自己还跟他耍什么小性子。

“青竹哥,放在你那里的钱,我明日想拿回来。”阿媛忽而想到这件正事,因为颜青竹不在,去还钱的日子拖了又拖。

“好。”颜青竹侧头温柔答道。

“还有……我以前的房里有个小箱子,你不在时,我曾去找过,没有找到。”

“什么箱子?”颜青竹的眉毛皱到一起,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就是……就是……”阿媛想着,怎么描述这个箱子的样子。

“里面装一张红纸的?”颜青竹试探道。

“是……你怎么给人家拆开看了?”阿媛晓得,颜青竹以往也念过几年私塾的,那纸上内容,他必是懂的。虽说她与宋明礼的过往,颜青竹肯定是知晓一些的,可若叫她完完全全把那些一厢情愿的丢人经历讲出来,她一时还没准备好。

“不止看了,我还烧了呢!”颜青竹停下步子,脸上蕴着薄怒。

阿媛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下有些委屈,“你怎么能烧了?”就算要烧,也得当着宋明礼的面儿烧啊。婚约书虽不是个正式的凭据,但私下烧了总是不好,还是应该当面两清的。

颜青竹觉得脑门发紧,一颗心难受得像被什么在生生啃噬着。他有些不受控制一般,一把揽了阿媛的腰肢,猛地把她贴到自己怀里,喘了口闷气,在她耳边道:“你不许再想那个书生!”

阿媛猝不及防,在他胸口撞出一声闷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体味,一颗心仿佛快从嘴里跳出来。

只是这淡淡的气息里,怎么还夹杂点奇怪的味道?

是酒!

他什么时候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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