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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轰作响,敲在人的心口上,震得人一颗心也跟着发麻起来,宛若肌肤一下子爬满了蚂蚁。

雷光闪烁不停,照得这具靠壁而坐的骸骨那原先就森白的骨骼愈加惨白阴森。

简缘浑身一片僵硬,双目圆睁,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具骸骨。

只见骸骨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冲锋衣与卡其色长裤,外头还罩着一件黑色斗篷,看材质应该是雨衣一类,斗篷的帽兜盖在它光秃秃的骷髅头上,使得它看上去就与来自地狱的死神无二。

令人见之遍体生寒。

简缘与程佑辰一个傻立着,一个傻坐着,面上同样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显然已被这具突然出现的骷髅惊得失去思考能力。

而赖禹安就相对淡定,他只在一开始见到骷髅时愣了下,接着很快地冷静下来,朝骷髅走了过去,一边说着:“应该是罹难的登山客。”

只见他走上前在骷髅面前蹲了下来,打量了一会後说:“已经全部白骨化了,大概死了有一年以上。”

这时,他又注意到骷髅的旁边胡乱地丢着几个登山包,於是凑上前想打开那些包包。

程佑辰见状猛地回神,急忙喊道:“赖禹安,别碰!”

赖禹安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朝程佑辰看过去。

只见程佑辰一脸惊慌地说:“那是死人的东西呀,要是乱碰的话,触怒死者的亡魂怎麽办……”

赖禹安闻言一愣,接着面色陡然沉了下来,语气**地说:“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说完,手下动作,他已经拉开了包包的拉炼。

程佑辰见状震惊地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他翻找起包包里的东西,半晌後,他从地上爬起来,甩头便朝火堆处走回去,语气闷闷地说:“算了,我懒得管你。”

简缘见他已走回火堆旁坐下,於是又扭头看向赖禹安,问道:“你在找什麽?”

她也走到了骷髅前蹲了下来,打量着这具骷髅。

其实也就一开始看见时害怕了些,过了一会再看就觉得没那麽可怕了,毕竟高中生物课时也有见过人骨标本。

简缘反倒庆幸这人已经成为了一具骷髅,而不是那种才腐烂到一半的。

赖禹安一边翻看背包里的东西一边说:“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工具。”

简缘点点头,见旁边还有其他包包,她不由走上前拿过其中一个,也开始翻看了起来。

她拿的包包是最靠近骷髅的,就紧挨着它,所以她猜测包包的主人应该就是这具骷髅。

那是一个深灰色的登山包,打开後,她将手探进去找了找,最後模出一个类似於皮夹的东西。

将皮夹打开後,简缘拿起手电筒一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张身份证,证件上的照片是一个笑容灿烂,相貌英朗阳光的年轻人,名字是……

“赖、禹、轩……”简缘将上头的名字念出来,心说这名字跟赖禹安的真像,仔细一看,照片上的男人好像也长得和赖禹安有点像。

而当她扭头看向身旁的赖禹安时,就见他也正看着她,表情怔然。

他愣愣地说:“你刚刚说什麽?”

简缘怔了下,将手里的皮夹递给他,道:“我从包包里拿出了这个皮夹,皮夹的主人叫做赖禹轩。”

赖禹安闻言又怔了下,接着猛地抢过了简缘手里的皮夹。

只见他垂眸看着皮夹上的证件一会後,整个人突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一副受了什麽打击的模样。

简缘见状吓了一跳,问道:“你怎麽了?”

赖禹安抬起头来看她,面色惨白地道:“这上头的人……是我哥哥……”

简缘啊了一声,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只见赖禹安的脸上浮着一抹哀戚,道:“我哥四年前和朋友去登山时失踪了,当时救援队在这片山区搜了许久都没有搜到,没想到他……”

讲到这里,他的眼眶有些红,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简缘听完除了鼻酸之外,更多的却是震惊。

竟然有这麽巧的事?

他们因为那个扮成死神的“不明人士”的指示而在山区迷路,偶然间找到一个山洞避雨,这里头竟刚好埋葬了赖禹安哥哥的骸骨,令他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哥哥?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这时,赖禹安突然问:“你在哪个包包里找到这个皮夹的?”

简缘怔怔地道:“就这个呀,就在这具骷髅旁边……”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与赖禹安对视一眼後,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嘴,“难道……”

赖禹安紧紧皱着眉,抬眼盯着面前的骷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我哥的左肩曾经骨折过,那时在骨头里打了钢钉。”

简缘闻言往旁边挪了挪,将骷髅前的位置让出来给他。

赖禹安蹲到了骷髅前,颤着手缓缓拉下骷髅身上那件蓝色冲锋衣的拉炼,露出了里头的胸骨与肋骨。

他一手抓着冲锋衣左边的衣襟,停顿了几秒後,猛地将衣服拉开,森白的肩骨以及左臂半边的骸骨於是暴露在视线之下。

上头,的确钉有一根钢钉。

简缘见状抿起了嘴,而赖禹安则颓然地放下了手,身子往後跌坐在地。

只见他表情呆滞地看着骸骨一会後,嘴唇嗫嚅了几下,带着哽咽的声音艰难地从嘴里发出来:“哥、哥……”

他抬起双手捂住脸,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涌出,一下子淌满了手掌,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到地面。

“哥……”

简缘有些不忍地听着他压抑的哭声,她抬起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目光却朝洞外看了出去。

这时候刚巧又劈落一道雷光,一下子照亮了洞口,然後她瞧见了洞外那一片诡异而安静的树林,以及立在洞外一抹高大而漆黑的身影。

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宛如死神一般。

……

简缘和赖禹安提着赖禹轩的背包回到了火堆旁,他们两个都没有向其他人提起关於骸骨的身份。

程佑辰见他们回来,掀了掀眼皮问:“怎麽,翻完了?你们有什麽发现吗?”

当然有,这个发现可大了。

可他们俩都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

程佑辰见状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火堆。

那几个包包里的确没有什麽可以利用的东西,估计能用的之前都被困在这里的人用掉了。

不过奇怪的是,在赖禹轩的骸骨旁总共有四个背包,可他们却只发现了一具骸骨,那麽其他三个人呢?

如果是获救了,他们不可能还把赖禹轩的遗体丢在这个洞穴,这就代表他们可能在洞穴外失踪了,甚至是,已经死了。

简缘觉得,他们都已罹难的机率比较大。

这时候,坐在她身旁的黎多珍突然朝简缘这凑了过来,声音虚弱地道:“缘缘,我好冷……”

简缘闻言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覆上她的额头,却感觉到手心底下的肌肤微凉,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而当她垂眸藉着火光看向黎多珍的脸时,就见她无精打采地耸拉着眼皮,唇色泛白,甚至微微偏紫。

“多多?你现在觉得怎麽样?”

黎多珍浑身都不停地发着颤,脸色一片惨白,毫无血色,“我好冷,想睡觉……”

“别睡,先别睡!”简缘着急起来,看向赖禹安,而当赖禹安凑过来看了下黎多珍後,沉着脸说:“她已经开始出现失温的症状了。”

简缘急得不行,“那怎麽办?”

赖禹安抿了抿唇,“应该立刻让她吃些高热量的食物或热糖水,可我们现在没有资源,只能让她尽量保持温暖,体温别再继续降了。”

简缘点点头,将黎多珍身上羽绒服的拉炼拉起,帽子也替她戴起,然後抱着她尽量靠近火堆。

赖禹安也将自己的外套月兑下来,递给简缘,“我的外套也给她吧,我天生体温就高,不怕冷。”

“谢谢。”简缘接过外套後,替黎多珍盖上。

周遭的温度降得愈低了,简缘的四肢早已冰冷一片,可因为靠着火堆,所以勉强还能感受到一点暖意。

低头看了下手錶,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今夜,还很长。

因为外头下着雨,地势又复杂难走,手机也没有讯号可以联络外界,且他们之中又有伤员,因此如今他们可以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救援。

静坐了一会後,黎多珍靠着简缘闭上眼睛休息,程佑辰和方游也靠在一起闭眼小憩,只有简缘和赖禹安还睁着眼,看着面前的火堆。

一会後,赖禹安突然开口了,说:“简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吗?”

简缘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她沉默几秒後,说:“嗯,相信。”

“我原先也相信的。”赖禹安突然苦笑一声,“可後来就不信了。”

“为什麽?”

赖禹安垂眸,“当初我哥失踪时,我的家人们都急得不行,救援队在山区搜救了四十九天,别说人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那时我们全家天天烧香求佛,祈祷神能帮助我们找到哥哥,可还是一无所获,後来,救援队的人停止搜救,我爸妈才接受哥哥可能已经死了的结果……”

“因为没有遗体,所以只能立衣冠冢,记得第一次去祭拜他时,我妈跪在坟前哭着说,如果哥哥真的死了,就来托梦告诉她一声好吗?不要让她这样既带着希望又带着绝望地等下去,可他没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从那时候起,我就认为世上没有神,也没有鬼了,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为何祂不帮我们找到哥哥,即便是尸体也好,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我哥的亡魂为什麽不回来?可直到今天在这里意外发现了他的骸骨……简缘,你觉得这是巧合吗?世上真的有这麽巧的事吗?”

望着他明亮中带着悲伤的眼睛,简缘张了张嘴,几秒後,垂下了头,“我不知道。”

赖禹安却笑了,“我觉得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我哥哥将我带来了这里……我现在才觉得,这些年不是他的亡魂不想回去,而是他也被困在了这里。”

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说:“他等了这麽多年,终於等到我来带他回家了。”

……

这一晚,赖禹安和她说了许多关於他哥哥的事。

他哥哥是个消防员,这一生自火海中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而他左臂上的钢钉,也是在一次的救援中,为保护一个男孩而被掉落的梁柱砸断手才有的。

他哥哥一生都是一个英雄,没想到最後却死在了荒郊野外,时隔四年,才等来了他的家人。

简缘和赖禹安还在赖禹轩的背包里找到了一本日记本,赖禹安说他哥有记录生活的习惯,且一定要用手写,因此总是将本子带在身边。

赖禹安翻开日记看了一会後,他就不忍再看下去了。

简缘拿过日记本一看後,发现上头竟详细地写出了他们罹难的过程,还有另外三个人的下落。

一个从陡坡跌下去,脑袋撞在了坡底的尖石上而死,赖禹轩也在下坡找那位朋友时,不幸摔断了一条腿。

另外两个人则是在一个雨夜疑似听见救援队在喊他们的声音而出洞了,从此下落不明,一直到赖禹安身亡,都没再见到他们。

只剩摔断了腿的赖禹轩还留在山洞里,最後因为失温症,与断腿引起的败血症而亡。

连简缘都看得很是鼻酸,更不用说赖禹安了。

而当她翻到最後一页时,发现这上头是写给某个人的一封信。

可她才刚来得及看清一个叫做“庭恩”的名字,就忽然听见一阵啜泣声。

抬头一看,发现方游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哭,“呜呜呜学弟、学妹,都怪我,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不好……”

可他虽然一边哭一边说着话,眼睛却没有张开。

赖禹安赶紧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学长,这不是你的错。”

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程佑辰也开始哭了,“呜呜呜我想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想死,不想死……”

说完,他一副要从地上爬起冲出洞外的模样,赖禹安赶紧拉住了他,“程佑辰你……”

程佑辰歇斯底里地说:“我要出去,让我出去,我想要回家!”

“你冷静点!”

与此同时,一时安静地靠着简缘的黎多珍也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响,说:“缘缘,我听见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是不是他们来找我们了?”

简缘愣了下,可洞外除了雨声,她什麽都没有听见。

黎多珍却一脸激动地指着洞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真的听见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他们来找我们了!”

“多多,你听错了!”

简缘急急喊道,这时,她却注意到一旁的程佑辰和方游也望着洞外,就连赖禹安的脸上同样一片怔然,说:“我、我也听见了……”

简缘怔了怔,竖耳细听了一会後,除了雨声外,她什麽都没听见。

这时她突然想起赖禹轩在日记本上写了,有两个人就是在一个雨夜里听见有人在喊他们,结果一出洞後,就不见了……

简缘脸色都白了,她看着一脸怔然的大家,不由大声吼道:“你们听错了,没有人在喊你们!”

“有,真的有!”程佑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指着外头,“是学长姐在找我们,是他们在找我们,我要去告诉他们我们在这……”

说完,便要往洞外走去。

简缘被黎多珍缠着,见状只好看赖禹安,道:“快去拦住他,他要是真走出去,就回不来了!”

可赖禹安却一脸呆滞,没有反应。

“赖禹安,快去拦住程佑辰啊!”

赖禹安还是没有反应。

眼见程佑辰就要走出洞外,简缘於是厉声吼道:“程佑辰!喊你的人死在林子里的鬼,你要是真出去了会死的,你听见没?喊你的人是鬼,带我们来这的也是鬼!”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光劈落,一阵狂风猛地灌进洞穴内,一下子熄灭了洞穴内的火光。

这时,几声“碰”突然传来,当她拿起手电筒照去时,就见除了她的每一个人,全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雷光闪烁间,她看见了一抹出现在洞穴外的高大黑影,穿着黑色斗篷,如死神一般。

可简缘知道,那其实不是死神的斗篷,而是一件黑色斗篷式的雨衣。

就像罩在骸骨外的那一件。

眨眼间,黑影已缓步朝她而来,简缘抿着唇看着愈来愈近的黑影,沉声开口:

“你是赖禹轩,赖禹安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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