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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吏部尚书康大人也会来,他尚文崇武,爱才若渴,若你能拿到第一名,指不定能成为他的门生。往后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关饮江被“飞黄腾达”四字震得心游魂荡,再向姚崇义确认无疑后,关饮江直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也是有机会的,不再被人瞧不起,不再受人欺辱。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姚崇义自然推崇他去参加,也愿意在名册末尾加上关饮江的名字,但以关饮江的身份,必要得主家同意才行。

姚崇义要关饮江向岳渊求个机会。

关饮江听言,哽了一下。

岳渊会同意吗?岳渊是要参加武试的,倘若他也参加,与岳渊就是对手。

之前岳渊根本就没有把群英会的事告诉他是疏忽忘记,还是成心相瞒?一想到此处,关饮江像吃了一枚青涩的杏果,酸涩苦辣,俱在口中。

恍惚间回到侯爷府,过四角亭正见李檀在教岳渊习剑。

李檀握着一截木枝,打在岳渊的肩背上,肩背便挺得极直;打在岳渊的小腿上,小腿便绷得更紧了。木枝仿若戒尺,却也以训丨诫为主,从不吃痛。

关饮江抿唇,藏在身后的手握紧,迟疑片刻,他步生风似的走到四角亭去。

见关饮江走近,岳渊守势,笑道:“关关,好几日不见,你的病好啦?”

关饮江沉默着点了点头,再看了李檀一眼,敬道:“侯爷。”

李檀点头不语,盛着春潭秋水的眼睛仍然落在岳渊身上,木枝打在岳渊的腰际:“挺直,不可松懈。”

李檀对他耐心温柔不假,可要求也素来严格,岳渊总叫苦不迭,才换得他半分心软。岳渊也不是怕苦,但知李檀对他存了一分柔软,心中总是欢喜。

关饮江干巴巴地杵在一旁,很久之后,“扑通”跪在了李檀面前。李檀皱眉问其故,关饮江将自己想要参加群英会的事告知。

李檀不以为意:“想去玩就去,不必来请示。正好阿渊也要参加,你们平日里可一处练练。”

岳渊也高兴地说:“对呀,我正缺个人对式,咱们正好一起。”

关饮江没想会这般容易,好像在李檀和岳渊看来,这不过是场游戏,与春猎秋狩没甚么分别。

既得李檀准许,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关饮江和岳渊常在一处对付拳脚。

起先岳渊总稍逊一筹,岳渊习剑居多,拳路脚路不如关饮江这样已练习得多时的。

可渐渐地,关饮江觉出来吃力。关饮江只能将几位师父教得学出来,有板有眼,打到娴熟极致,却不大懂变通。可岳渊拳掌生风,虚实多变,路数杂乱却也自有章法,常诓得关饮江自乱阵脚。

竹叶飒飒,一拳挥到实处,关饮江捂着胸口倒退数步,叫岳渊打过的地方灼然生热,骤疼起来。“嘭——”的一声,岳渊化拳为掌,黄竹击折而断。

岳渊收势,叹笑着说“这招可好”!

关饮江陡然不甘,登时咬牙,纵身跃上前去,挥拳打向岳渊面门。

岳渊不防,急退几步,关饮江横扫足胫,岳渊已然缓过神来,飞身跃至关饮江后方,带了逗弄的意味拍了拍关饮江的肩背。

关饮江回身,又是风驰电掣般的一拳,疾速而至,可却叫岳渊牢牢握住,难进半分。

关饮江早已汗水涔涔,可岳渊一副好整以暇、游刃有余之态。

方才的切磋,岳渊步伐轻如燕,将关饮江兜着转圈。关饮江招招憨实,几番下来就已气喘吁吁。

事实就摆在眼前,残酷也不容躲避:他天资不如岳渊,他打不过。

绝望羞愤接踵而至,关饮江收下拳头,丧气道:“我输了。”

岳渊接住这拳已是不易,手骨震痛,没想到关饮江会有这样狠绝的力道。可他没觉得关饮江这样狠厉有什么不妥,见他认输,心中只觉诧异。

“怎么?关关你打得真好,我都没有你这样厚实的力道。”

岳渊底子极差,故而惯会取巧。李檀常斥他总爱想些旁门左道,虽是玩笑之言,但也带些责备之意。

关关与他一同时间练得武,关关未经高人指点,就能有这般深厚的拳风掌劲,实在了得。岳渊钦羡万分,又暗怪自己不够勤奋,总好偷懒,以后还要多同他学习才是。

关饮江只当岳渊是在假惺惺地出言安慰,恼羞成怒,涨红着脸闷头不言。

正到了岳渊平日里温习功课的时候,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妙鸿居士的《梨花行》上,哪里会注意到关饮江心中郁闷?匆匆告辞后,就去温书了。

关饮江站在那里良久良久,听竹叶声声,心里的郁结和委屈仍不见平复。他疾步跑回到房中,对着墙壁就是一顿猛捶,捶得骨节血肉模糊;眼里滚出烫泪来,烧得他神智全无、冷静全无。

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不能失去这次机会能不能得康峥海赏识,就看群英会上的比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倘若他不能拿到头筹,即便参加了也是枉然!

关饮江转余片刻,目光扫到墙角窝着的一坛酒上。酒本是仆人运进府里来、为李檀备下的,后来李檀决心戒酒,再也不碰。这酒便由管家做主分给下人,他也得了一壶。

他怔然片刻,将酒壶抱起来,走向岳渊的书房。

书房中,岳渊正默写着一些诗词,词不是新词,枯燥乏味。

关饮江来说要跟岳渊尝酒,岳渊搁下笔,又觉踌躇,摇头说:“我不啦,李檀不叫我喝。酒害人,你也别多喝。”

关饮江抱着酒壶,掀开半个盖子,酒香立刻就溢出来。这本就是为李檀准备的酒,哪里能差的?嗅觉总是长久的,闻见这个味道,岳渊就想起来李檀气息间桂花酒的香气,仿佛萦绕在他的唇齿间,醉人得厉害。

关饮江说:“只当我们兄弟小酌几杯,不多喝。你不说,我不说,侯爷也不会知道。”

岳渊受不住酒香诱惑,最终还是点点头,取了几个杯子出来。两人就在桌旁坐下,书房中常备些酥软可口的点心,佐着酒水,也能寻到些乐趣。

岳渊想起两人在黎州城隍庙的日子,比之现在清苦非常,但想起来也多是快乐的岁日。两人说起往事,一言一语谈得极为开心,岳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关饮江沉着一口浑浊的气,眼前晕晕乎乎,可脑子却十分清醒。他脸上烫起来,唇启了又启,深黑的眸子颤动着,欲言又止。

岳渊正要说起当日韩爷的事,关饮江唤住他,见岳渊疑惑地望过来,脸上的热意蔓延开来。关饮江咬了咬牙根,艰难地说:“岳渊,我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成么?”

岳渊疑惑更深:“我们兄弟说话顾忌甚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关饮江说:“群英会的武试,你能不去吗?”

“为甚么?”岳渊下意识问道,眉头也皱起来。

“岳渊!”关饮江抓住岳渊的袖子,激动道,“岳渊,我想赢,就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你知道,我抵不过你天资聪颖,我打不过你你有那么多师父教,我没有,我做甚么都得靠自己。书院先生不是答应你去文试吗?你、你不参加武试不成么?”

“你想赢?为甚么?”

岳渊看他脸色通红,就知这样的哀求已让关饮江尊严扫地、无地自容,可他又为何执着于这场比试的输赢?

“我想出人头地岳渊,你不缺的,你不缺这一次。我们是兄弟,你让让我,行不行?”

岳渊惊疑不定,转念记起当日苏枕席苏先生的一番话,恍然明白关饮江是想要跟康峥海搭上关系。

他早在玉池见过当时还是黎州太守的康峥海,此人城府极深、阴险狡诈,断不是甚么光明正大的人物。如今回到朝堂,干预皇储之争是早晚的事,关关将来要是成为他的门生,少不了事端,若康峥海成事还好说,如若一朝落败,殃及池鱼,关关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他极力劝说关饮江,可又不能透露太多,只将康峥海此人绝非良木一事告诉他,再三劝告道:“你底子这样好,留在侯爷身边,日后他肯定会给你谋得一份好差事。”

关饮江见岳渊劝说,非但不听,心中还觉得岳渊是在搪塞自己,羞辱和愤怒冲上心头,再叫他不能冷静,冲着岳渊就吼道:

“你知道甚么!你过得甚么生活,我过得是甚么生活!当初侯爷将我留下,还不是为了给你养条狗!”

李檀入水连天,正对着的墙壁上绵延出一副山川长卷,铺满整个墙面,画幅动笔入妙,缠山腰的云好似会流动一般,仿佛山河星汉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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