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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鹿州贪腐案(十五)

此为防盗章,防盗过后会正常显示。岳渊随着李檀走亲访友,认识了诸多人。他从别人的口中陆陆续续中听得一些关于李檀的事。一个一个往昔的碎片,叫他捡起来,珍宝似的握在手中,慢慢拼凑出一个他不曾见过的李檀。

京都的故友知晓的皆是李檀少时的往事,能叫人留下印象的无非是他少年意气时的几段风流韵事,听来十分有趣。

唯独叫岳渊有些不快的是,景王谢容的名字总是如影随形似的挥之不去,但凡有人提起李檀,谢容的名字必不缺席。

可那日在品香楼,谢容掐着李檀的脖子,两人势如水火,任谁也看不出这两人曾是昔日里不分彼此的知己。

岳渊想到,当初他在破庙遇见李檀,李檀只当他是个小乞丐。面对这样的陌生人,李檀都愿意伸出援手,助他救人,可见李檀禀性端良雅正。如此李檀与谢容割袍断义,约莫也是那谢容先做了背信弃义之事。

这般想来,岳渊心中的不快就堆得更多。他心下意气地怨自己当时怎么没下手再狠些,叫姓谢的更痛些才解恨!

李檀怎晓得他在想什么?只在偶尔在岳渊习剑时,见这孩子有些反常。

岳渊之前同李檀学过一招半式,温习之时却打得毫无章法,对着木桩子就是乱砍乱刺,好似要泄气似的。

李檀还以为他是因剑法无所成就才这样心急如焚,憋了一腔的火气。故而,李檀置办了些礼物,带他拜见了三个人。

岳渊拿着佛鳞,同李檀拜过裘成哲、房利仁、秦发三人。

三人同住在一间大院,院子简而不陋,后有一校场,置十八般兵器,乃是三人操练兵士之地。

李檀同岳渊说:“这三位师父是我父亲的门人,得我父亲相授,习得我李家的刀法与剑法。裘成哲裘师父,刀法一流,甚于我父,在京都难逢敌手;房利仁房师父爱剑,剑法亦是个中顶尖儿,我可与他共同指点你。”

岳渊按规矩,先跪下给两位师父敬茶磕头,受杨甘柳露,收下师礼,才算真正拜入师门。

等岳渊起身,李檀拉着他走到秦发面前,温声说:“李家枪不传外姓人,这是李家家训,我不敢违背。秦师父的枪法绝不逊色,李家枪精于变,秦家枪胜于威,日后你可同秦师父学习。”

岳渊再行过拜师礼,从秦发手中接过红彩。

他拱手对着三位师父躬身行大礼。李檀见他神色略有些惶恐,又想起自己来之前未曾告诉他拜师一事,想必是吓到了他。

李檀说:“你莫怕。你既喜欢剑,只需专攻剑法。但遇敌时情势瞬息万变,若对其余兵器一窍不通,容易败在变通上。故而遣了另外两个师父教你,稍有涉猎就好。”

岳渊点点头:“知道了。”

从这之后,岳渊晨起后就来此处同三位师父习武,一直练到到暮色沉沉。李檀巡营点兵完就来此处接他回府,偶尔李檀不需要当值的时候,也会来瞧瞧岳渊。

三位师父说他天资聪颖,许多东西一点就通,而且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思路,运之剑法中竟也有别样的锋芒。唯独底子不够扎实,可这孩子勤奋用功,做事从不偷懒搪塞,故而进境很快。

等到春风拂落桃花的时候,李檀和岳渊对剑,岳渊已经接上几式。若李檀有心相让的话,二人也能打个有来有去。

仲春之际鹿鸣书院已经开始讲课,岳渊入学前,授课先生做了新卷予他考核。

授课先生看过他的卷面,知晓这孩子已读过五经,且见解独到,无需再学。等到秋闱后开了新课,再来同其他学生一同修习方可。

信送到侯爷府。李檀收到来信后,心下正合了意。

如今岳渊在剑法上渐入佳境,不宜搁置,若去鹿鸣书院上学,难免会有所耽误。

岳渊正在四角亭练剑,李檀将信转给岳渊看。

岳渊收剑,将信展开看了一番,方才回答说留在府中修习也好。神威侯府藏书众多,他一一读来也受益匪浅,偶尔还能翻到一些奇志怪传,更是有趣。

李檀见他肯这样勤奋上进,心中甚为欣慰。

“若提起藏书,三愿家中的藏书多达十万多册,才是真正的浩如烟海。”李檀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岳渊额头上未干的汗水,说,“他平日里常以读书作画为消遣,多一个小友在侧,想必也会欢喜。你倘若真喜欢读书,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岳渊知道他说得是陈卓陈三愿。可他依稀记得那日在监牢门口,那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咬牙切齿似的警告着“你不要害他”。

这人可能真喜欢小友在侧,但这个喜欢的小友一定不会是他岳渊。

岳渊摇摇头说:“裘师父告诉我贪多嚼不烂。侯爷府已有两万多册藏书,我又笨,看一本就要费好长时间,不敢再叨扰陈公子啦。”

李檀笑了笑:“阿渊才不笨。”

岳渊提起佛鳞剑来,笑嘻嘻地问李檀:“今日有没有时间同我对上几式?上次你拆的那几招,我已有了对策,此番定能赢你!”说话带些年少轻狂,甚为欢喜。

李檀见他胸有成竹,起了几分好奇和兴趣,随即转身随手折下一枝桃花,以桃花枝代剑,对上岳渊的佛鳞。

岳渊说:“佛鳞锋利,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无妨。你尽可使来,我拼尽全力躲着便是。”

岳渊心下一定,起剑,先是按照上次同李檀对剑的招式冲将上去,提身抬腿,跨步俯身先往他下盘攻去。

李檀小退一步,躲过佛鳞的攻势,侧身反手,翻腕以桃花枝刺向岳渊的肩背。此刻却见岳渊猛地转手竖起佛鳞剑,李檀往下刺剑的手臂险些就撞上剑尖儿,好在他立刻收下攻势,连退数步,方才化解这个险招。

李檀大笑一声:“有意思。——那就来真的了!”

对剑,不讲究速度,但求研究剑式中的精妙与纰漏,故而打得极慢。但若真打起来,全凭一瞬间的反应,是几乎出于本能的见招拆招。

李檀手持桃花枝刺过来,脸上带着岳渊往常不曾见过的笑意,他仿佛看到了众人口中的那个少年李檀,神采飞扬、熠熠灼目。

岳渊一愣神,见桃花枝刺到眼前,下意识翻剑挡过,退身站定。不及他再想,李檀又攻上一招,用得是他上次对剑时的招式,却比那次更快。

岳渊不及反应,按照往常练得招式迎接上去。

李檀先冲着他的腰际扫剑,令岳渊下盘难以站定,再冲他的胸膛上挑而去。

上次岳渊只顾着退,因下盘不稳而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这样的戏弄气得岳渊眼眶都红了一圈,却怎么都没有掉泪,起来拍拍灰尘就叫着要跟李檀再来过。最后还是李檀大笑着将他抱到怀里哄了几句,又是低声道歉又是蜜里调油的,哄得岳渊脸都红了,方才隐下泪意。

岳渊见他又来这招,旋即仰身躲过,借剑翻转错至后方,速度之快,让扫空的李檀都吃了一惊,再度回身展剑之时,岳渊已挑剑刺到他的面前。

李檀急急撤剑收势,却已晚了半步,桃花碧叶纷扬而下,手中的桃花枝被削去半截。岳渊见他退得急,赶忙移步上前,扯住李檀的手腕。

李檀借力稳住身,惊魂甫定。

他与岳渊对剑,从未认过真,即使是方才说要来真的,他也已刻意放慢速度,敛下大半锋芒。他只当这是两人之间儿戏,可刚刚岳渊对上的招式着实不凡。

这才短短几个月,岳渊就能有这样的进界,真是难能可贵。

岳渊这下才看出李檀是成心相让,一时又急又气,攥在李檀腕间的手越收越紧,说:“说好的拼尽全力,你又在让我!你就是瞧我不起!”

李檀赶忙认错:“是我轻心,不想阿渊会这样厉害。下次一定不会让你了。”

岳渊听出三分敷衍、七分哄弄,顿时气得脸色发红:“骗人!”

李檀弯起眼睛来,只觉眼前的岳渊端得可爱,不防地笑道:“不骗你,真心话。”

岳渊早就听说李檀和谢容曾在御前对剑一事,那等风姿,但听几句三言两语的描述就已能想象出来,李檀是将谢容当作真正的对手的。

岳渊不知自己从哪里生出来的好胜心,经过牢狱之灾后,他迫切地想赢过谢容。连李檀对剑态度这样的小事都计较着。明明他与谢容素不相识,可他但凡听到谢容半分好,就忍不住地生气。

他晓得自己在嫉妒了。

可从前他爹只是教给他勿嫉勿妒,却未教他该如何将抑制下这份小人之心。

李檀挣了下被岳渊紧紧握着的手腕:“松开罢。你教训起人来可厉害,别人见了,一定要笑话我啦。”

岳渊瞥着嘴,慢悠悠地松开手,还不忘扯了扯李檀发皱的袖子。

李檀一直低低笑个不停。前院跑来个小奴,向李檀禀告道:“侯爷,陈卓陈公子来了。”

李檀疑着皱眉,连忙扔掉手中的桃花枝,往前厅走去:“他怎么亲自来了?”

陈卓行动不便,诸事皆会令下人传信,这样亲自赶来很是少见。岳渊也跟上去,远远就见陈卓已在中庭等候。

中庭圃子里栽着一棵美人树,满树的花朵开得灿烂夺目,灼灼如燃。陈三愿一袭白衣,好似已入画卷,胜过冰雪眼睛移过来,带上弯弯一浅笑。

“意桓。”

李檀笑着迎上去:“三愿!”

岳渊跟在李檀的身后,又怎会看不见那一眼不经意间露出的似水柔情?他心下紧了紧,赶忙跟进几步,上前扯住李檀的袖子。

李檀下意识地看了岳渊一眼,但没在意,只顺手握住岳渊,转头问陈卓:“怎么自己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陈卓也不同他拐外抹角,点点头:“我大哥出事了。”

岳渊闭着眼睛,培养睡意,答李檀的话:“喝药。”

“恩。”李檀也闭上眼睛,听他说话,“还做什么了?”

“房里有些书,还能看,我能认得许多字,不过还有许多认不得。”

李檀含笑望着岳渊,问:“想学吗?”岳渊恩了声。李檀说:“不如以后我教你习字。等回了京都,再将你送到书院,随其他孩子一同学课。”

岳渊惊喜地睁开眼:“真的!?”

“闭上眼睛。”

岳渊乖乖闭上眼睛。李檀轻拍着他的胳膊:“我不骗你。”

岳渊说:“你不是有好多事情要做么?你会在黎州呆多久?”

“无非是一些”李檀没再提,笑了笑,说,“罢了,不必让你知道。以后就会清闲下来,你想学字,就可以来找我。”

岳渊睁开眼睛望向李檀,从被窝里伸出手指来捏住李檀的衣襟,说:“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你不是说我有什么心事都能告诉你么?难道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我?”

李檀叫岳渊问住,愣了半晌。

岳渊说:“是因为关乎人命么?我闻见你身上有血腥味。”

李檀僵了一下,往后缩了缩,不想岳渊却将他的衣襟拽得死死的,倒让李檀无法往后退。李檀解释道:“是我疏忽了,你不用怕,下次”

“李檀。”

岳渊唤住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我不怕。”

李檀僵硬的身体沉下来,岳渊看他强撑着的精神渐渐松下来,眉目间有着岳渊不曾见到的疲倦。李檀叹了口气,说:“阿渊,有人要害你,我留在黎州也是为了料理这些事。”

岳渊有些模不着头脑:“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是谁,是韩爷吗?”

李檀摇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

李檀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说:“这些事,我还不想告诉你,徒让你烦恼。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好不好?”近乎商量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下人口中的神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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