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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檀见众人未能清楚看见,随意将书夹在腋下,反倒将玉匣子举起来,多番称赞这玉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众人的心思都在这玉匣上,哪里还管他手里头的破书?

李檀令人将法华碑重新立好。云梁乡的乡长眼睛总打量着李檀手中的玉匣,生怕这小侯爷不讲理,自己私吞了这宝贝。

不想李檀将玉匣交到他的手上,言道:“此乃云梁之物,亦该由乡长处置,劳烦。”

乡长得了宝贝,私藏在怀中,自闭紧嘴巴,任别人如何问也不会说出今夜之事。

李檀按着一颗激动的心,带着岳渊赶忙回到驿馆。

等到了房中,李檀将兵书小心翼翼地铺在桌子上,轻手轻脚地翻开,单单翻略几眼就甚觉玄妙,惊叹不已。

岳渊也凑过脑袋来看,看了一会儿便觉惊奇:“写得真好!”

“那是自然可惜了魏襄,文才武略不逊色于人,死后却因歹人借他的英名造乱,成为大祈百姓口诛笔伐下的冤魂。这本兵书能不能面世,还悬得很。”

“为甚么?他的兵书写得好,与他人品如何有甚么关系?”

“有爱屋及乌,就有恨屋及乌。大祈青史正册上将魏襄抹黑得不轻,将他斥为狡猾奸人一属,民间对他形成这般刻板印象,倘若此时兵书面世,可能也多是毁誉批判之辞。”

一大一小直将上册全部翻看完才醒过神来,往窗外望去,天光已大亮,顿觉困意上涌,疲累至极。

燕秀秀听着岳渊一言两语地描述就已觉妙趣,问:“那可是本好书?”

“当然!简直是精彩绝伦!李檀告诉我,魏襄将军原本是一介书生,后北靖式微,他决心弃笔从戎,身挂吴钩,终成一代名将。那书中记录了前朝北靖与大祈的几场极为精彩的攻防战,叫他写得真是妙趣横生,惊心动魄,无一字不透露着大智大圣。”

——战,乃不战之道。不耗一兵一卒而取胜者,非王之智、将之胜、兵之勇也。惟启大同之世,不战而利万物,方得天下。

岳渊描绘之时眼睛迸发着星火般的光芒。那溅着热血的文字好似将他带领到那激烈厮杀的战场之上,眼前皆是刀光剑影,风起云涌。

“这样好?我也要看!”

岳渊说:“李檀说此书是要进献给皇上的,你要想看,得赶快去看。不过现在不行,他昨晚累坏了,才睡下没多久,你可不许将他闹醒。”

“你这样护着他呀。”燕秀秀笑晏晏的,仿佛语重心长地问了岳渊一句,“你真晓得侯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当然晓得了!”岳渊挺起腰背,死死抿着唇,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耳根儿渐渐烫起来,低声喃了一句:“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燕秀秀没听清,岳渊不肯再说,猛地扯开被子蒙上脑袋,又记起那日李檀挽住他头发的情形,心痒得厉害,在胸腔当中扑通扑通乱跳着。他不自觉地咧开嘴角,窃喜万分。

燕秀秀以为他真得累极,没有再缠他。

岳渊蒙在被窝里又睡了半晌,等到临近黄昏时才被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引出了梦境。

他在隐约间听见李檀的声音,起身到走廊上,远远看见驿馆内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京都士兵。那么多人,他还是一眼看见到景王谢容。那人身形颀长,立于在人群中,秀然神立,气度足以睥睨众生。

岳渊不得不承认,正如众人口中传说的那般,谢随钧和李意桓,如同一玉双珏,不分伯仲,同样的惹人注目,同样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岳渊又算什么?尘珠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谢容谢随钧

是了,不正是谢容么?那日李檀梦里唤着的名字。

岳渊心脏骤疼,他死死扯住胸襟,盯着谢容和李檀两人,只见李檀僵直腰背,却还是躬身对谢容行下一礼。

别人只看见谢容虚扶起李檀,两人关切言语着,却不知谢容捉住李檀袖中的手腕,握得极紧极紧,不容他逃。

谢容笑意深深:“侯爷此行可还顺利?”

李檀皱着眉,平下怒气,回道:“一切顺利。多谢王爷挂心。”

正在此时,陈平押着赵氏兄弟二人到驿馆内。两个兄弟手脚上锁着铁链,陈平攥着两条链子锁将赵氏兄弟扯送到谢容面前。

陈平抱拳,将铁链硌啦啦作响。他对谢容说:“王爷,下官已将这两个余孽带到。”

带来的不只是赵氏兄弟,还有云梁乡的百姓,那些受过他们兄弟俩的恩的人,竟不眠不休地坚持到此时,坚持为他们二人求情。

众人见陈平对此人恭恭敬敬的,再看这人身着白色锦袍,精致刺绣,贵气非凡,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官,故而纷纷下跪在谢容面前请他做主,饶过赵敏行、赵敏言两兄弟。

赵敏行、赵敏言被囚禁多日,今天才得知乡亲们几日来一直在为他们兄弟奔波劳累,心中感念,齐双双地跪倒在父老乡亲面前。

赵敏行:“某何德何能,能得父老乡亲如此相待?朝廷要抢东西,我们兄弟护不住,愧对先祖,愧对大家,能得一死,也是解月兑。兄弟二人在这里谢过,今日之恩,敏行来世做牛做马、衔草结环,必然相报。”

赵敏言随他哥哥一起给那些下跪的百姓磕了三个响头,苦苦劝说他们回去。

李檀没想到谢容是来押送赵氏兄弟回朝的,想必是陈平上报朝廷后,皇上派谢容亲自将这两人押送回京。李檀脑中百转,思考着对策。

不想那些百姓不肯退散,陈平看了看谢容覆霜的面容,咬了咬牙,挥手令道:“还不快将这些闹事的刁民全部赶走!”

说着,一干士兵一拥而上,持刀持枪对向百姓,以尖锐吓之。

李檀大声喝道:“不可!”他上前,单膝跪在谢容面前,抱拳敬道:“请王爷开恩!”

赵敏行、赵敏言惊疑地看着李檀的背影,万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替他们求情。

谢容低下眼睛来,悠悠打量着李檀,笑道:“侯爷是又在求本王么?”

李檀不管他话中的挑衅,语调依然勤勤恳恳,道:“赵氏兄弟虽为前朝后人,但绝无谋逆之心,而且他们自己也不知情,只当自己是大祈云梁人氏。太丨祖皇帝对前朝百姓怀德怀善,此刻斩尽杀绝,岂非违背太丨祖治世之旨?”

“绝无谋逆之心?你又如何保证得了?”

“兄弟二人已将前朝魏襄大将军呕心沥血所撰的兵书进贡于朝廷,以表忠心。我也答应这兄弟二人,一定会保全他们的性命。这兵书如今在臣的手中,还未来得及献给皇上”

他抬头,远远地看见二楼走廊上的岳渊,随即喊道:“阿渊,还不快将兵书拿来,叫王爷过目!”

谢容沉着眼睛望向岳渊。岳渊与之视线相接,陡然惊了惊心,但也只怔了片刻,赶忙转身去取兵书过来。

赵敏行兄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从不知甚么兵书,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跟李檀说过这样的话。双方都在心中揣度是对方私下答应的,一时疑心重重,谁也没有说话。

岳渊将兵书捧到谢容面前,谢容接过简略扫过几眼,心知李檀并没有在糊弄他,这的确是魏襄大将军亲自撰写的兵书无疑。其价值不可估量,不是单单赵氏兄弟的性命能够相比的。

李檀说:“臣不是在求王爷,而是替云梁乡的百姓请命。请王爷开恩,让赵氏兄弟免于牢狱之灾。”

见李檀领头,那些个百姓怎会看不懂这形势?赶忙跪下再拜,一声高过一声地请求着。

谢容挑了挑眉,太丨祖、民意、兵书,李檀说得可真是齐全。不顺太丨祖治世之道,便是不孝;罔顾民意,便是不忠;得兵书而赶尽杀绝,便是不仁不义。若他谢容不肯答应,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谢容略微点头:“本王必定将此情禀明,在父皇面前为这兄弟二人求情。”

一时拜恩之声此起彼伏,陈平去劝说那些百姓退散了去。赵氏两个兄弟被摘下缚锁后,一旁的燕秀秀得李檀的眼色,心下意会,先行将他们请回房中等候。

李檀从地上站起身来,谢容走上前去,睥睨了一眼在旁的岳渊:“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李檀却不领这个情,浑像个刺猬:“小侯公务在身,不宜耽搁。”

锋芒毕现,任他如何,都不能再得李檀半分情意。僵了片刻,谢容没有再追究下去,淡声道:“这几日雨露重,侯爷别伤了寒。”

李檀握起手掌,扯开笑容,不似在意地道了句:“多谢王爷挂心。小侯告退。”

言罢,李檀就往驿馆内走去,岳渊紧紧地跟着。

谢容转身望过去,见岳渊扯了一下李檀的袖子,李檀诧异地移过视线来,浮上盈盈的笑容,清风拂叶般握住岳渊的手。

他听见李檀问:“你醒了?睡得好么?”

——随钧,你醒啦?一醒来就能见到我,你欢喜不欢喜?

欢喜的。

从前谢容总以为就算是不说,李檀也必定明白。

说甚么不载武德?那晚岳渊被他一言戳中了心事,不也恼羞成怒,不顾兄弟情分,对他拳脚相待吗?

那晚岳渊狰狞怒容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如同在关饮江零星心火上浇了一口滚烫的热油,一下火冒三丈。

关饮江徒生煞气,挥拳直取岳渊心口,拳风之急,令人惊骇。这一率先发难,令岳渊猝不及防,好在他反应迅敏,蹬步凌空远退,身法乃是平常所练的路数。

关饮江已得李檀指点,自已将他起横转游的套路悟出个七七八八,便似那长蛇一般游走,紧紧咬住岳渊,不容他穿行躲避。岳渊见此招行不得,勉力与他交掌。

岳渊习剑颇多,关饮江长于搏击,加之关饮江出拳凌厉,两人正面交锋,自是岳渊吃得下风。

一拳带疾风而至,岳渊刚刚回身稳定的身形哪还能躲得过这么一拳?实实挨下来,胸腔好似炸裂般疼起来,步伐不稳,登时跌倒在地。

关饮江不甘罢休,起拳接连攻上,突闻“叮——”的一声,考官再次敲响铜铃。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结果分晓,乃是关饮江先胜一局。

关饮江冷着脸,收回拳,对着岳渊像模像样地行了个武礼,傲着声说:“我赢了。”

岳渊揉搓着发疼的胸口,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衫,也是冷淡地回道:“还不见得。”

岳渊不肯退让,关饮江也拼尽全力了来,两人只当对方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再不管甚么主仆有别、兄弟相让,是输是赢,是胜是负,全靠各自真才实学。

中场休息,关饮江坐在台下椅子上,岳渊随人去见了李檀。关饮江见下人来领岳渊的时候,已全身僵硬,惶惑不定。

他抬头望去,正见岳渊与李檀说着什么。

岳渊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李檀方才看见他受下一拳就已心惊得不得了。李家门风尚武,全讲究个公平公正,他自然不怪关饮江把岳渊打伤,只当是岳渊技不如人,一心牵挂着他可否痛极。

岳渊虽不觉有甚么大碍,但见李檀伸手替他揉按着胸口淤伤,痛也化成挠人心的□□,叫他舒爽难禁,低呜呜地嚷着疼。

两人靠得近,说甚么,其余的人也听不见。李檀轻蹙着眉,跟他嘱咐:“莫打了罢,也不见得非要赢。”

岳渊再不说疼,笑嘻嘻道:“我刚刚已想通怎么打了,你别担心。不如这样你抱一抱我,将力气都传给我用,等一下我铁定能赢。”

李檀眉渐渐舒展开,听岳渊这么大的人还总说些小孩戏言,一时哭笑不得,暗自叹他怎么都长不大,却也已张开手来将岳渊环至怀中。李檀轻轻拍着他的肩背,说道:“好。现在我与你是一起的了,小心些,别伤了‘我’。”

岳渊笑得更开,转眼远远瞥见一鸿身影,正是谢容。他顺势将李檀抱得更紧,稍许侧头吻了吻李檀的发,动作轻柔不易察觉,连李檀也不觉有甚么怪异。

见谢容徐行的步伐猛然僵住,岳渊挑开了眉,心满意足地放开李檀,再同他说了几句趣言,便叫催着去准备下一场比试了。

再度站上台,岳渊自觉浑身充满力量,蓄势待发。

他已察觉出自己搏击格斗尚不如关饮江,若真用起这几日刚刚学来的花拳绣腿,难保获胜。他有囿于“已学”的局限当中,疏忽自己平时擅长的“变化”。

现在他不防以臂当剑,只拿出剑法当中挑刺横劈的路数,融会贯通,化作拳剑掌刀,以此抗敌。当日在穷巷末路当中,李檀为将李家枪展示给燕行天看,不正是以刀作枪使得么?想来天下武学本就不分彼此,也莫分什么这路那路,尽可使出来试试!

对阵中,关饮江忽见岳渊身形翩然,掌风拳劲飘忽不定,起落都不似方才那般可以预见,草草接了几招后,就有些急促,一时阵脚大乱。

岳渊也无甚非要将关饮江打倒在地的心思,拳法全按着剑法来,打得乌七八糟、鸡飞狗跳,让人模不着头脑。偏他还有能打中的时候,朝着疏漏空档之处捣过去,连打得关饮江晕头转向,目不暇接,淋漓汗水浸透了整个背部。

关饮江难能抗衡,暗自悲鸣长叹,只当是方才李檀已又教了岳渊这稀奇古怪的功夫。又思着李檀一开始肯传他身法,定是不想叫岳渊对上徐大那样的敌手,好让岳渊稳稳地踩着他大获全胜。

他关饮江不过是岳渊脚下的垫脚石,今日所有的风光全都是属于岳渊的。

如此想着,关饮江全无了斗志,唯留颓然,拳脚早不似方才如猛虎出力。岳渊一掌再至,关饮江全本受下,肩背酸麻,胸骨震痛,岳渊见关饮江脸色陡变,便知这一掌打中了他的痛处,急忙收回掌。

关饮江垂头丧气,俯身向岳渊,低声说着:“我认输了,我认了。”

岳渊正打得精神抖擞,却不料关饮江会认输。在岳渊看来,他们还总有得打。毕竟他这招变式也只能挡得了一时。《魏子兵略》上有提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并非行兵列阵的上策,此为险招,若遇上善于随机应变的老将,多半要吃个大亏。

关饮江下台,与武学几位考官言明自己认输不再比试。考官虽为关饮江扼腕叹息,也叹岳渊实至名归,随即宣布武学比试当中拔得头筹的是神威侯府的岳渊。

阵阵喝彩和掌声下,请来画卷的是苏枕席。他将妙鸿居士的《梨花行》送到岳渊手中,抚着山羊胡子欣慰道:“行,傻小子还挺厉害,这幅画属于你了。”

岳渊恭恭敬敬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抚着画轴,爱惜得恨不能净手焚香。他握着画卷“噔噔噔——”跑上望台,一众官员和大学士皆抚掌称叹,岳渊一一敬谢。

转眼正见李檀正喜孜孜地笑着,眼睛都好似一弯月牙儿,瞧得岳渊心神荡漾,魂舍分离。

他将画卷捧给李檀:“这是妙鸿居士‘三行’中的《梨花行》,我来武试,是想将它拿来送给你的。”他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李檀,希望能将他开心的模样记在心上,牢牢记住,时时念念想来观望才好。

李檀先是怔愣了一下。

说来惭愧,当年他仰慕妙鸿,起先是因谢容口中赞叹;再后来,他看过妙鸿的佳作,这才算真得认识了这个人。李檀多年来总有烦闷苦愁之时,无人诉说,只能寄情书画,闲暇时也收下妙鸿居士不少野作、闲作。

这是他私下里的小嗜好,不怎么与外人道来,却不想岳渊能够记在心上。得《梨花行》自是欢喜,但更让他欢喜的,还是岳渊这份难能可贵的心意。

岳渊眼睛细细打量着李檀的眉眼,便见他极轻地笑了出来,眸间泛着些潭水般的波光。岳渊正疑惑着,却发觉李檀握住自己的手,半叹半笑着说:“谢谢阿渊”

“我们俩不是不许讲这句么?”

“是。不讲了。”李檀笑道,“你赢啦,可想要甚么奖励?”

“想!”岳渊惯会得寸进尺,见李檀这样说,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他说:“不过我一时还没想好,等下次想到了再告诉你。”

李檀笑着全都应下。

群英会至此作罢。文试的结果还要等几天才出,到时候苏枕席会选出答得好的试卷呈给宣德帝,届时才能揭晓。

一干人再互相客套一番,陆陆续续地离开会场,谢容是走得最早的那个。李檀也和岳渊一早离去,正好借获胜的由头,去品香楼尝尝新出的鸳鸯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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