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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刀“咣当”掉在地上,李檀慌忙抓着什么想往后退,不想谢容已逼身上来,一下将李檀捉到怀中,满是鲜血的手抚上他的脖颈,缓缓收紧。

李檀挥拳打在他肩上,谢容挨了一拳,手却没有松半分,冷着眼再看向李檀:“打,若能叫你消了心头之恨,你尽可打。可本王绝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本王也会如当初一样,舍弃你!保全你!”

“既然不后悔,堂堂景王又为何容臣如此羞辱?”

李檀眼里布满血丝,握住谢容的手腕,欲从他手中挣月兑出来。

“见你,并非要求得你原谅。你若不想再跟七年前一样,就该安安分分做你的神威侯,凤阳关的功勋够你们李家安享一辈子。可是你怎么就不知足!?”

李檀嗤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眼中能寻到些泪光。他说:“不知足?不知足的人是谁?景王,难道回京路上一直跟着我的人不是你派去的?”

“本王是要护你。康峥海是什么人!他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们李家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李家了,这次谁能来保护!”

余下的话被猛地闷哼声替代,谢容一个不稳,险些跪倒在地,反手就猛挥过去!可那一个身影却好似早已料到似的,先一步跃远。

李檀看清来者,倒吸一口冷气,越过谢容将来者挡在身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容。

谢容后肩直挺挺插着一把短剑,血从伤口出汨汨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一滴,两滴,连成线,坠流到地上,触目惊心。

“谢、谢容”

李檀彻底慌了分寸,抱拳躬身,可一时连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容抬起冰冷的一双眼,看向李檀背后的岳渊。

那孩子显然怕极了,方才握过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亦有鲜血从他手掌中流下来,但攥着李檀衣袖的手却异常地坚决而镇定。

岳渊进屋后看见这人正掐着李檀,李檀脖子上全是血迹,那一刻他连害怕都顾不上,本能地拔出李檀送他的剑就刺了上去。

岳渊还不太会使剑,用剑的方向和力道都不对,剑刺入皮肉的那一刻,他慌了神,手陡然一松,顺着剑刃都杵下去,手掌被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钻心的疼让他汗流浃白,脸唇俱白,可看到李檀将他护在身后的时候,却又不那么害怕了。

谢容咬着牙反手将后背的剑拔出,刀刃与血肉相交相割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人心惊肉跳,一时间鲜血四溅,好似泼出来一般。

岳渊没想到这人会对自己这般狠,拔剑的时候竟连脸色都不敢,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谢容眸中骤起狠戾,执剑翻手指向岳渊。李檀跪下,深深伏地请罪道:“王爷恕罪!”

门外瞬间涌上十几个带刀侍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刀出鞘,寒冷的刀刃似乎能冻结整个阁子。

一侍卫上前,看见谢容背上的血迹,二话不说撕下袖上的衣条,绕过谢容的肩将伤口绷紧止住血。听谢容轻哼一声且知痛极,一时愤恨交加,眼光如寒芒般射过来,瞬间起了杀意。

“将他们全部都押到大牢候审!”

一干人正要上前捉拿,李檀忙将岳渊按下,让他一同跪在地上。李檀脸色惨白,强镇着声音说:“岳渊年轻不懂事,此举绝非有心!一切罪责在臣,臣听凭王爷处置还请王爷开恩,饶他一命!”

谢容将沾了血的短剑推到那侍卫的怀中,侍卫会意,颔首退后两步。

谢容一步一步走到李檀面前,单膝蹲下与其平视,深黑的眸子携着冰雪,森寒当中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灼热:“你在求我?”

李檀艰难地喘息着。

谢容这句话好似狠狠掌掴在他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折辱和嘲讽,仿佛让他见到多年前在无望中挣扎的自己。

他只求过谢容一次,就在七年前,亦是这样跪着,那种屈辱就像刀一样将他撕裂,剖开他年少时所有脆弱的自尊。

岳渊狠着一双眼看向谢容:“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下得手,与李檀无关,你们要抓,就”

“你闭嘴!”

“啪——”的一声,李檀怒着眼打了岳渊一巴掌,手心霎时传来麻痹的热痛,他绷紧全身的肌肉,惊怒交加,险些立不住身子。

岳渊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颊上骤起火辣辣的疼意让他全懵了,回眼看到李檀眼中滔天的怒意,一时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李李檀”

李檀眼眶一红,收回视线,伏地再向谢容磕了几个头:“是是臣在求、求您。所有的罪责,臣愿一人承担,请王爷放了他。”

谢容微微眯了眯眼,凛冽的眼神寸寸扫过李檀的脸。片刻后,他站起身,对侍卫说:“听见那孩子说什么了么?”

侍卫立即会意,三四人上前将岳渊从地上拖起来,即刻将他拖到门外。

李檀跪着上前:“王爷!王爷!”

“谢容!!”

谢容捂着背后的伤口,连看都不看李檀一眼就往门外走去,唯给他留了一句:“谋杀皇亲国戚可是大罪,你想保他,需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李檀,本王恭候大驾。”

一行人皆数离开,雅阁中唯有案上的红素香在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李檀跪在地上,半晌没能起身。他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悔自己不计后果地出言挑衅谢容,又恨自己无能保护岳渊,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押走。

不久,关饮江和一干奴才惊慌地从门外跌跌撞撞地找上来。关饮江哭喊着跪倒在李檀面前:“侯爷!侯爷!不好了,有人将岳渊抓走了!您快去救救他、救救他吧!”

李檀将他推开,撑着地站起来,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酒力未消,他身觉不真实的虚浮,手脚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在血管当中,让他连走一步路都觉得吃力。

燕秀秀、燕行天两人急急忙忙冲进门来。燕秀秀看着跪成一团的下人,还有脖子上带血的李檀,慌张地问道:“侯爷,你没事吧?阿渊他怎!”

李檀抬起手止住她的问询。

燕行天快步上去扶住李檀,眉头狠狠皱着,却兀自咬着牙没有再问。

李檀看了燕氏兄妹一眼,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眸底骤起波澜。

他反手抓住燕行天,一言一语地吩咐道:“一会儿到侯爷府取来虎符,再连夜去天枢营处理调度人马的公文,将我们的人尽快调到神机营去!”

负责京都守卫的三大军营为神机营、天枢营、破军营。

其中以破军营为首,精兵者众,所备武器铠甲皆为祈国良品,直接听命于皇上,负责皇宫守卫。神机营、天枢营为次,民兵者众,士兵素质远不如破军,但由于人数众多,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自李檀回京后,从凤阳关带回来的士兵并入神机营和天枢营两大营地当中,皇上赐虎符,由李檀亲率,负责京都的守卫。

李檀权力限于军营内部的调度部署,不容轻易率兵擅离营地岗位。现如今他要将天枢营的人调到神机营去,只需半边儿虎符即可,无需请示皇上。

燕行天一听,瞬间有所意会,压低声音说:“侯爷这是要舍弃天枢营么?”

李檀沉着眼睛冷笑一声:“去!”

燕行天颔首领命,步伐匆匆地向外赶去,只听李檀大喝一声:“等等!”燕行天回身。李檀思索片刻,说:“将裘成哲、房利仁、秦发、路安四人留在天枢营。”

“侯爷,属下不明白,这四位是从前老将军手下的部将,也是侯爷的心月复,如今要将他们留在天枢营?请侯爷三思。”

“本侯自有打算,他们也必定明白。”

得一冷言,燕行天浑身战栗,知道自己有些冒犯和逾越了,不敢再质疑什么,当即下去执行李檀的命令。

燕秀秀走上前来,看着血色褪尽的李檀,心中稍有些惊骇。自她跟随李檀的那天起,她未曾见过李檀有如此失仪的时刻。

她双手拢住李檀紧握着的拳头,说:“侯爷,松开手罢。”

李檀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脸上除了冰一样的冷面,让人看不出丝毫波澜。

听燕秀秀说完这句话,李檀一直紧绷着的身子随着颤抖的呼吸松弛下来,胃中翻江倒海一并涌上喉管,他弯身干呕着,除了些许黄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燕秀秀急得眼里直冒着泪花,尖着声音对屋里的人喊道:“愣着干什么!”

这一群人才从惊恐的神思中抽月兑出身,赶忙拥上前,该端水的端水,该顺背的顺背,李檀也没了任何气力,只任他们摆布,一群人忙活到大半夜,才将李檀架上回府的马车。

回到神威侯府已在月中,李檀昏沉着个脑袋却还在吩咐人绝不可惊扰了李老夫人和陈月,一行人不敢怠慢,没敢惊动旁人,只将李檀扶回了房间,折腾到天光泛起鱼肚白,李檀才堪堪睡下。

李檀一连几日喝得浑浑噩噩,连做梦都不好受。

四周浸着冷意,一会儿是刀光剑影血流漂杵的战场,一会儿又是黎州嬉嬉闹闹摇曳不定的烛光,又闻见岳渊一直哭一直哭。

他看不清岳渊哭的模样,好像这孩子自跟在他身边开始都一直乖巧得很,不哭不闹,从未有过任何过分无理的要求,你对他好,他便还你一百倍的好。

哭声越来越大,岳渊猛地抓住李檀的手,脸上身上全是被鞭打的血痕,哭喊着:“李檀,我疼救救我我疼”

李檀猛然从梦中惊醒,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背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他茫然无措地往身边寻着,不见岳渊的身影,过片刻后才回忆起昨日的事,心口一阵锐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地喘息着。

“平心静气。”蓦地,温声伴着车轮轱辘声一同从屏风后穿过来。

陈卓扶着轮椅到床侧,手抚上李檀的背,说,“你就这样折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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