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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的消息果然灵通,不过一夜,段惟便收到了刘句派人送过来的信儿。

有人在大全失踪当日,看见他在青泥街出现,且与当街的肉铺掌柜李屠户起过些争执。

杨清笳与段惟约好,次日上午段府见面议事。

这些日子,她一直勤于练马,现在骑得也算有模有样。当然,跟段惟的骑术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骑着骁腾于京城来回穿梭,倒也游刃有余。

“吁……”她勒住骁腾,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藏剑,自己则向院内走。

一大早,段惟正在练功。

杨清笳见了也不打扰,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在练剑。

青锋三尺在手,不同于拼斗时的凌厉多变,段惟现在用的不过是一套基本剑术,看着无甚花式。

这套入门剑术,大多用剑的江湖人都可信手拈来,然而段惟耍起来,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这或许跟练剑人身型清颀,猿臂蜂腰有关。

她看着看着便想起一首诗,忍不住开口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话音方落,段惟恰好最后一招收剑长身而立。

他将剑放回剑架,挑了挑眉头道:“杨状师文采出众。”

杨清笳立马澄清道:“这诗可不是我作的。”

“还请赐教。”段惟坐下喝了口茶。

“这首诗是杜甫所做。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她念到此处,又道:“我方才见你剑使得漂亮便随口一说,想来也不恰当,公孙大娘是舞剑,克允则是用剑,怎可相提并论?”

段惟点了点头,道:“剑术是门武功,武功都是用来御敌伤人的,哪里有那许多花头?”

杨清笳点点头:“所谓丑功夫俊把式。”

段惟微微一笑:“精辟。”

杨清笳吃了几口茶点,想起来意,便问道:“丐帮有消息了吗?”

段惟抬手给杨清笳斟了一杯茶:“刚刚来信儿,有人在大全失踪当日,看见死者在青泥街出现,且与当街的肉铺掌柜李屠户起过些争执。”

杨清笳闻言皱眉思索道:“那尸体切口整齐,且都在骨骼连接处果断下刀,手法干净利落,若行凶者是屠户,倒也十分符合。”

段惟道:“看来咱们有必要去趟肉铺了。”

二人说定,便上马并骑而行,段惟为顾她安全,始终跟在杨清笳后面,倒是胯|下马,急得一直打着响鼻。

这肉铺店面不大,油油腻腻,此时正值夏季,蚊虫嗡嗡乱飞,生肉的腥膻味扑面而来,令人不悦。

杨清笳和段惟走了过去。

一个满脸横肉,瞧着凶神恶煞的络腮胡汉子正站在案板后,用斩骨刀“咣咣”劈着骨头。

“你就是这家肉店的李屠户?”段惟开口问。

李屠户闻言抬头看,见一男一女正站在铺子前面看着自己,那个男人冷着张脸,手里还握着刀。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扔了手里斩骨刀,扭头就跑。

段惟立即喝道:“锦衣卫有话要问,速速站住!”

李屠户听见“锦衣卫”这三个字,跑得却是更快了。

段惟见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追,只将手中带鞘的绣春刀扬手掷了出去。

只见那绣春刀跟长了眼睛一般,打着旋儿撞在了李屠户的小腿上。

他顿时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以头抢地。

段惟和杨清笳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李屠户“哎呦”“哎呦”叫了好几声才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道:“我这点事儿,怎么还能惊动锦衣卫了呢?”

杨清笳看了眼段惟,问:“你有什么事儿?”

“也、也没什么事啊。”李屠户支支吾吾。

段惟问:“你全名是什么?”

“小的叫李三金,原来生下来的时候才三斤,就取了三斤这个名儿,后来我爹嫌这名字穷酸,就给改了金子的金,还别说,改了这名以后,我……”

“少废话!”段惟捡起绣春刀,直接问:“有人看见你曾与一个叫大全的乞丐起过争执,大全恰巧就在与你起过争执后不久,被人杀害分尸,我看你方才剁肉拆骨那一手,倒是熟练得很。”

李三金一听这话两腿都哆嗦了:“我可跟大全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可不是我害的。”

杨清笳奇道:“那你为什么要跑?”

李三金苦道:“我、我……”

他本不想说,但比起被当成杀人犯掉脑袋,他不得不实话实说:“我卖了点死猪肉……我开始以为你们是牙行的人,所以一着急,这才跑的。”

“原来如此,”杨清笳心想,回去得告诉霁华以后不要再去这家肉铺买肉,“你和大全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当日你们起过争执后,你的行踪又如何?”

李三金生怕被人当成杀人犯,赶紧道:“那天大全不知道从哪弄了点银子,来我这里要买些肉,说是带回去给他弟弟吃。我就给他切了点肉,他隔天过来,非说他弟弟吃坏了肚子,要找我理论。他一个要饭花子,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我卖的肉有问题,我一时没忍住火儿,就揍了他几下。”他赶紧补充道:“可我就是轻轻打了他两下,都没用力,他走的时候可还好好的呢!”

杨清笳闻言冷道:“且不论你说的没用力打人是真是假。你作为一个卖肉的商家,自然有义务保证自己的货物质量合格,但你却用死猪肉以次充好,丝毫没有职业道德。被人揭穿后不道歉,不赔偿损失,反倒一副‘我拳头大我有理’的嘴脸,简直是无耻之尤。大全是个乞丐不假,但是他掏钱买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客户,你又凭什么低看他一眼?他攒些银子不知费了多少劲儿,好容易买给弟弟点肉吃,却被你这么个奸商糊弄,还要挨你一顿拳头!”

李三金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要放在以往,肯定得跳脚教训对方一番,然而段惟在此,再借他八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大人,我已经说了实话了,我真没杀人啊……”李三金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

段惟道:“杀没杀人,岂能凭你一句话?你还是去顺天府府衙说个明白吧。”

二人将这李三金送到了顺天府府衙,剩下的事,便交给崔力孚了。

段惟回去路上不由问她:“你觉得李三金是凶手么?”

杨清笳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李三金是凶手,还有很多地方对不上。比如说,尸体胸月复腔两侧密密麻麻的黑点是什么,他见到牙行的人都忍不住要逃跑,可见胆子并不大,心理素质也不过关,为了区区几钱银子杀人分尸,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事情目前还没定论,先将他看押起来也好,目前而言,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待杨清笳回到家,已是肚月复空空,按时间,霁华应该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自己,然而此时宅内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她刚进屋,便见霁华冷着一张脸。

“怎么……”杨清笳刚想问她干嘛撅着嘴,却突然看见雅座下首坐着一人。

那人闻声也看了过来,见是杨清笳,面上一喜,赶紧起身道:“清笳,你回来啦。”

杨清笳看着他,有些惊讶:“郑公子?”

“叫我慵赋就好。”郑阕纠正道,“今日前来,叨扰了。”

一旁的霁华闻言没好气儿地道:“知道打扰别人,还赖着不走,郑公子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霁华!”杨清笳略带责备道:“来者是客,休要胡说。”

她转头对郑阕歉道:“霁华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慵赋不要介怀。”

“不会不会,”郑阕听对方叫自己名字,眼巴巴等了一下午的焦躁之气立即平复了不少:“我也是不请自来,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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