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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看得见和看不见

从禁地裂缝爆发的银光卷着无数的生命,它如同落潮一般,悄然退回到了禁地深处。四周安安静静的,唯有些许的银白光团仍在缓缓飘落。

若不是黑玺保持清醒,目睹了全程,他大概会和荷青,以及那些躺了满地处于沉睡状态的鱼群植物一样,被带走的生命依然毫无所知。

鱼群和植物自身的色彩暗淡了许多,散发出的气息也随之微弱,它们的生机大不如以前。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它们又将从银光中吸取大量的灵气补给自身所需。它们沐浴着这些银白色的光芒提升力量,或是增加了药性,或是强化了修为,只不过在它们进阶之前,又会被禁地的裂缝吸走生命。这个过程不断的重复,直至它们生命耗尽的那一天。

附近的温度在降低,银光退散后,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霜。薄霜仿佛有意识一般,呼吸缓慢均匀。

黑玺全神贯注的打量四周,这般呵气均是形成霜雾的环境,明显尚未恢复正常。他凝望裂缝的方向,耐心的等待。等待银光出其不意的卷土重来,或是就此彻底回归到平常的状态。

黑玺一边等,一边猜测其中的玄机。银光爆发的刹那,他隐隐听得裂缝深处传来一声龙吟,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准确,兴许只是湖底尽头的水声而已。

他心里涌起些许古怪的念头,禁地内的未知生灵,或许它活着,或许它死了,也有可能它早已死去,却被别的东西取而代之。

不管对方是死是活,黑玺无所畏惧。对方敢现身,他就敢和对方一较高下。

黑玺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眼前的冰冷世界笼罩在柔和的银光之中,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当四周逐渐出现了声响,植物不再耷拉着枝叶,鱼群不再静止不动,黑玺这才褪去了最外层的厚实铠甲。

不过,他仍然维持着透亮的黑色光墙,作为必备的防御手段,以免遭到猝不及防的偷袭。

这会儿,荷青还沉浸在睡梦之中,黑玺探了探荷青的额头,荷青的额头温度微微偏低,好在仍是正常的范围。由于龙火的珠子一直挂在荷青的脖子上,荷青的体温从始至终并未并受到明显的影响。

伴随着周围的声响出现,覆盖在黑色壁障表面的薄霜也慢慢地消散,黑玺和荷青所在的位置愈发暖和了。

待到外界的情况与银光爆发前一致,荷青也从深深的睡眠之中缓过了气,黑玺心中不由踏实了几分。

黑玺低头瞧了瞧被鲜血润湿的黑色袍子,自己浑身是伤,伤虽多却好在伤势不太重,仅有月复部一道深深的旧伤。他褪下黑袍,隐藏在内的血腥味顷刻间蔓延。

他随意凝聚了一些纯净的水珠,三两下清洗掉伤口的血迹。

蛟族生活在水中,黑玺自幼就懂得如何聚集干净适用的水。然而,黑玺在碧波湖的日子,他从未亲自动手。不是他办不到,而且荷青太积极,荷青会早早的为黑玺考虑,把一切准备妥当。

荷青的积极是一方面,黑玺选择自己不动手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确很中意荷青收集的露水。露水不仅甘甜,还带着一股荷花的清香味道,让他心情好转。

黑玺清洗了伤口,简单查看了伤势,他的情况算不得特别乐观,可是也不会更糟糕了。

他从小模爬滚打,对血淋淋的伤口早就见怪不怪,静养一段时日即可康复。眼下唯一的难题是,这里的环境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疗伤的好环境,他无法静下心来。

伤势不到马上致命的地步,黑玺索性懒得犯愁这般小事。现在,他需要休息片刻,养精蓄锐,他无法保证此前的银光何时会再次降临,吸取生命。

禁地裂缝爆发的银光攻击力极强,它对黑玺带有敌意。只不过,它未能穿透壁障触碰到黑玺他们,所以暂时未能伤及他们的性命。

一时安全不意味着长久的安全,寻路离开方是正事。

两个时辰后,荷青醒了,不再有银光的撞击和冰霜的寒意,这两个时辰荷青终于睡饱了觉,精神抖擞。他仍躺在大黑蛟的腿上,他放缓动作伸了伸懒腰,仰头望着大黑蛟的下巴。

他身上披了一件与大黑蛟穿着相似的黑袍,这件袍子不单单有荷青喜欢的荷纹,更是残余大黑蛟的气息,略显狂暴又不乏暖和。

荷青抬眼看着合眼小憩的大黑蛟,大黑蛟此时倚坐在长椅,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仅闭目养神而已。荷青没打扰对方,他稍微蜷了蜷身体,把自己所在温暖的黑袍里。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他和大黑蛟还能完好的在这里,还能感受到片刻的安宁,实属不易。

荷青不想动,就这么任由自己慵懒的躺在长椅上,看着银色的鱼群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兴许是他眼花了,这些鱼比起昨天的颜色好像明亮了丁点儿,鳞片表面闪烁的光芒也明显了丁点儿。

黑玺睁开眼时,翻来翻去闲不住的荷青已经收集了大量的露水。

开始那会儿,荷青只想躺着静静地和大黑蛟在一起。可他躺了一会儿,认为自己不应该浪费绝佳的修炼环境,所以,他忍不住开始了躺在长椅收集露水的修行。

出乎荷青的意料,他的修为明明增长不多,可他偏偏凝结出的极其纯净的露水珠子,露水凝结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珠。不是荷青的修为在突飞猛进,而是附近的灵力大幅增加。

荷青发觉大黑蛟醒了,立刻献宝似的抬起手臂,把露水珠子递到了大黑蛟的跟前:“你看,我刚刚凝结出的露水珠子。”

荷青黑眸里闪烁着激动无比的情绪,黑玺低头看着躺在他腿上的荷青,并没有荷青的喜悦。黑玺对禁地的灵气几乎无感觉,可这个地方对荷青的影响在以黑玺难以想象的速度陡增。

他们绝不能再留,必须即刻动身。时间久了,他怕荷青想走也走不了。

黑玺接过荷青给他的露水珠子,他并未着急吞掉,他拍了拍荷青的脑袋:“收拾一下,我们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出去的路。”

“好。”荷青笑着应了声,干脆利落的翻身坐起。他用收集的新鲜露水洗了洗脸,又洗净双手,快速收拾好自己。

尽管大黑蛟并未提及喝了鱼羹再出发的要求,荷青仍旧抓了一条大胖鱼带在身边。大黑蛟什么时候饿了,他就可以什么时候给大黑蛟熬煮鱼羹。

黑蛟瞅了一眼荷青手中活蹦乱跳的大胖鱼,他用黑色的绳索编织成了牢固的黑色笼子,让荷青把那条大胖鱼关在笼子里。

之后,荷青乐颠颠地一手拎着笼子,一手牵住大黑蛟,在禁地附近寻找出路。

同此前的情况一模一样,黑玺所到之处均不见道路。相反方向的另一边则是一如既往的冰冻,难以前行。

他们走了一圈,未能有多少收获。

当他们返回到最初的位置,荷青拽了拽大黑蛟的衣角,略显迟疑:“有个地方,我不太确定有没有路。我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一条路,又好像没有。我们能再去那里看一眼吗?”

黑玺闻言挑了挑眉:“在哪儿?”

荷青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黑玺顺势望去,不禁沉了沉脸色。一路上,他未有任何发现,荷青如何看见有路?这是不是禁地的陷阱?

不过,他们眼下毫无进展,无论这条路是真是假,大可小心一些,过去一探究竟。

没多久,荷青带着大黑蛟来到了一堵倒塌的泥墙跟前,荷青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他不确定地指了指前面:“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一条路?”

黑玺并未回答,在他的眼中,这里仅有一堵倒塌的石墙,不知来自哪个年代,因何倒塌又倒塌了多少漫长的岁月。黑玺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堵石墙,并非道路。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黑玺特意伸手按在石墙表面。他的指尖碰到了冰冷的石面,这的确是一堵石墙,不是幻象。

荷青所见却与大黑蛟截然不同。起初,荷青有些看不真切,等他的双眼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眼前的路也越来越清晰。

一条在黑暗之中蔓延的道路,道路的尽头闪烁着些许的微光,好像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向着微光一直走下去,他们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荷青唯恐大黑蛟不相信,他抓紧大黑蛟的手,往前迈了一步,他的身体瞬间穿透了石墙。与此同时,被荷青拽住的大黑蛟,一下子也来到了石墙的另一边。

黑玺心里一沉,涌起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感。他不知究竟为何,他无法描述这样的反常,只觉得很不对劲。

荷青牵着大黑蛟的手,急急地对大黑蛟说:“这里真的有路。”

黑玺低低地应了声,抚平荷青的不安。哪怕在他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可他所在位置的改变,分明告诉他,荷青说的没错。这里可能有路,却是一条他看不见的道路。

如今,这条路荷青看得见,而黑玺看不见,只能由荷青带路。

前方的凶险尚不知晓,他们继续往前走之前,黑玺在附近留下了醒目的记号。倘若他们在前方遇到意外,可以寻得一条路返回,不至于后退无路。

就算黑玺看不见路在哪儿,既然这一条路存在,他只需沿途记录,必要时根据记号原路返回即可。

荷青拉着大黑蛟的手一路前行,他的内心欢呼雀跃。

由于他看见了道路,他们顿时有了走出禁地限制的可能,他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怎能不高兴。

然而,不一会儿,荷青莫名地涌上了深深的倦意。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像是小鸡啄米,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他大力地晃了晃头,他有心振作精神,奈何愈发犯困。

“困了就停下来休息会儿。”黑玺劝道。

荷青连连摆头:“我不困。我们继续走吧,很快就能出去了。”

可惜,荷青的雄心壮志不足够他驱散困倦,他没走多远,摇摇晃晃的,就快要闭上眼睛走路了。

黑玺实在拿荷青没办法,他背对荷青蹲下来:“你指路,我背你走。”

荷青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开心地趴在大黑蛟的后背。

大黑蛟的后背格外结实暖和,令荷青十分安心。他的下巴枕在大黑蛟的肩头,他一手给大黑蛟指路,一手不忘拎着笼子,里面有给大黑蛟熬鱼羹的大胖鱼。

黑玺按照荷青所指的方向,在看不见的道路前行,他走着走着,忽感后背的荷青一轻。瞬息间,荷青没了声音,手里拎的笼子也掉到下来。

黑玺看着荷青无力垂下的胳膊,荷青的指尖变得透明了,他的呼吸极慢,再次陷入了沉睡。

而笼中那条大胖鱼,它早已没了生机,一大半的身体均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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