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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神迹将出(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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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决云在打坐中被他打断,月光把曲丛顾的身影打在门窗上,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曲丛顾赶紧凑身挤进了屋里,松了口气道:“啊呀,还好没被发现。”

带着股子稚气。

朱决云看着他:“这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

曲丛顾却答非所问:“好无聊啊。”

“你在干什么?”

朱决云如实道:“打坐。”

曲丛顾兴奋了:“你教我吧。”

朱决云忍了下,还是在他的脸上点了一下,触感是冰凉的女敕:“这不是可以随便教的东西,我要教你,你得拜师。”

曲丛顾便理所当然地叫了声:“师父。”

叫着叫着自己却先逗乐了,缩着脖子笑着,细绒的头发扎进衣领里,看着很软。

朱决云看着他,道:“这个不能随便叫。”

曲丛顾问:“为什么啊?”

朱决云道:“因为修道很苦,你不能踏进来。”

一个在如此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小世子,干净地像一张白纸,纵然是朱决云心冷如铁也不会让他入道,受这些苦难,更何况他来渡曲丛顾,为了他平安一生。

曲丛顾很听话,教养极好,此时便不再多说了,转而去问朱决云前两天去了哪。

他问,朱决云就答,也不敷衍,两个人好像忘年交似得,对着烛光长谈了一番。

曲丛顾拿出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儿想跟他分享,朱决云想了想,问道:“会下棋吗?”

曲丛顾先是点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姐姐说我棋艺很臭的,不喜欢和我玩。”

朱决云便笑,道:“正好,我也不精通,我们讨教讨教。”

棋盘是昨日新买的,木头很新,棋子落在上面的声音清脆。

猜子。

曲丛顾执白,朱决云执黑。

“不该落在这里,”朱决云道,“你再想想。”

曲丛顾的手又生生地停住,收了回去,一脸苦相。

朱决云手指了指一个位置,示意他放在这。

曲丛顾苦兮兮地用手扶着腮:“不想玩了。”

朱决云便顿了一下。

曲丛顾道:“你好厉害,我玩不过你,也不想你让着我。”

朱决云又问了一遍:“不玩了?”

“不玩了。”曲丛顾道。

朱决云便开始收棋子。

曲丛顾看了看他的脸色,没说话。

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朱决云笑了,“是我不太擅长和你这样大的孩子相处。”

围棋这东西很能看出性情,他是想传达给曲丛顾一些东西,但这孩子竟然不喜欢,就算是多活了一辈子,他也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大意了。

“我也不是不喜欢啦,”曲丛顾道,“就是不太会。”

朱决云冲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曲丛顾道:“我姐姐和我玩的时候总是骂我,还耍赖,总是悔棋,我特不爱和她一起玩。”

话题顺着这个下去,话匣子打开,开始倒个没完。

朱决云听着,不怎么说话,偶尔附和两句,竟然也很认真。

夜已经深了,早就过了曲丛顾睡觉的时辰,他打了个哈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生生地又从憋住了。

朱决云还是残忍道:“太晚了,你得回去睡了。”

曲丛顾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很困。”

朱决云道:“明日再来。”

倒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一直不怎么要求曲丛顾,陪着这个小世子玩,此时头回这样说了,便很好用。

曲丛顾瘫在了桌上,晃了晃脑袋道:“那我明天来找你好吗?”

朱决云笑道:“好。”

曲丛顾站起身来,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衣摆,极懂规矩地道别。

朱决云忽然模了模他的头顶,道:“下次若是与人下棋切不可中途弃局。”

曲丛顾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吉利。”他说。

曲丛顾应了,但显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啊。

曲丛顾走了,朱决云这一天才算真的开始。

他要从练气期从头开始,通筋脉,养气,突破,幸而他早已走过一遍,这条路上的每一个节点都已经了然于心,现在只需要下辛苦便可以了,省了参悟的这一关。

体内一丝气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身体沉重,七窍迟钝,感觉很不自在,这么多天也不能习惯。

在上一世,朱决云二十一岁入门,在师门中算是非常晚的了,而且还摊上了一个命薄的师父,教了他不到一年便死了,他等分配又等了数月,没人罩着左右受着夹板气,晃晃荡荡地一直到了二十四岁才突破了练气期。

朱决云好歹有十世佛缘,这入门之后的路就好走了很多,一直到三重金身用了不到六十年,他入三重金身的时候,他那掌门方丈已经修炼了三百年,修为于他齐平。

而此时他已经与陈清纠缠了十年。

三重金身再往上,朱决云临近大圆满期,渡过七道天雷这一劫他就可以位列仙班,上至掌门方丈下至扫地门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朱决云他会失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决云就已经成了佛修的希望。

但是朱决云确实是失败了,非常彻底的那种,身败名裂。

掌门方丈身死,他守了七日夜,出祠堂时天却忽然变了,莫须有的罪责一桩桩地加在了身上,杀师灭祖,沉湎肉/欲,杀鸡取卵,盗取了师父与掌门方丈的毕生所学。

这一切来得莫名,没有任何预兆。

陈清鸣响了山下的鼓,带了钟戊一行人走了上来,他忽然就明白了。

在两方势力来回的纠缠之中,只不过是陈清最终做出了选择。

这么多年的来回折腾,朱决云心里不是没有谱的,他能料到陈清会偏向利益,却没料到陈清在偏向利益的时候,顺便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挺好。

世人总觉得佛爱众生,包容大地上一切生灵,哪怕他们肮脏腌臜。

放屁的。

佛凭什么啊,你算什么东西。

朱决云是懂这个的,佛祖让他重活一次,打着还恩情的旗号,其实是让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这点事赶紧了了,别日后憋出心魔耽误了修行。

佛还不能有点脾气了吗,他培养了十世的弟子折在了最后一世,难道还真要让你子孙满堂洪福齐天吗?

大善的另一种解释,就是漠然,分摊到了每个人的头上,那就是冷漠的零星的一点光罢了。

朱决云心里说不带仇恨谁都不会信,他自己都不信。

本来还怒气翻滚勉强压制着,但一见着了曲丛顾,这股子燥郁忽然莫名地就压制了,变得稍稍有那么点不能见人的感觉。

他才开始自省,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这结果许是活该。

说到底只有这个小世子才是真的冤枉,人家却真真正正地赤诚着。

打坐中慢慢地将前生与今世的事梳理,一张张脸来回闪过,他就算是想着这些心也是静的,多年修炼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丹田一股微弱的真气飘过,很快消失。

火苗已经点起来了。

剩下的可以慢慢的来。

镜悟恭敬道:“慧存重伤还下不了地,无法来见掌门方丈了。”

掌门方丈的目光平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去,不言语。

便又有和尚开口:“掌门方丈,还请您给慧存、由晏做主,此事太过出格,实难让诸位师兄弟平息。”

此言一出众人附和。

“私藏法器不说还带闲人上山,把伏龙山的规矩当成什么了?”

“此事不平,我们又如何安然修行?”

掌门方丈看向朱决云道:“你如何说?”

朱决云行了个佛礼:“无话可说。”

掌门方丈道:“既然如此,就罚你藏经阁洒扫一旬,小惩大诫,引以为戒,你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堂前数人哗然对视。

洒扫一旬的责罚重不重,是重的,但用在这里又太过于轻了,法器不夺,人也不赶,连皮肉之苦也不需受,就让他洒扫十年,实在太过于便宜他了。

朱决云并不意外,点头道:“谨遵教诲。”

“慧存的伤要多加照看,”掌门方丈道,“晨钟暮鼓就省了吧。”

镜悟只好道:“是。”

掌门方丈的视线扫到了堂前跪着的少年身上:“至于这个孩子,只是修为太浅受不得佛光罢了,多吃些丹药便好了。”

“同门师兄弟,万不要种下仇火。”

镜悟什么都说不出。

“无事便散了吧。”掌门方丈最后阖上眼,仿佛疲累了。

甘愿不甘愿也没人敢再多嘴,但表情都不大好看。

朱决云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掌门方丈的声音苍老而威严:“迢度留下。”

这下好了,这些人侧目而视,眼神如有实质一般齐刷刷地射到他的身上。

佛堂,烟雾缭绕,熏香阵阵。

掌门方丈面色看不出喜怒:“迢度,你太过招摇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掌门方丈道,“你就算再有天份,不懂得韬光,也难得大道。”

“我就算能护你此时,又怎能护得了你成佛之路漫漫。”

朱决云也不争辩什么,一副虚心听训的模样。

掌门方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且记住,收敛脾气,别再与师兄弟起什么纷争了,我已然老了,这样的事不愿再见到了。”

朱决云道:“是。”

老掌门就算还有一肚子的唠叨见他这幅模样也不想说了,他看得出朱决云心气极高,是谁也看不起的,就算他说什么也定然只当耳边风,这样顽石一块教化不得。

他得罪不起,那边让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朱决云终于被打发出去,心里头想着些事,一出门就听有人小声叫他。

曲丛顾躲在块大石头后面,站出来冲他摆手,草古后腿放在他的肩膀上,前腿踩在他的头上,像是给他带了一个厚重的帽子。

曲丛顾没话搭话道:“你出来了啊!”

朱决云走过去直接道:“谁带你来的?”

“黔竹,”曲丛顾笑眯眯地道,“他刚走的。”

朱决云便故意说:“是因为怕我,所以才走的?”

曲丛顾:……

“不是啊,”曲丛顾哑然补救,“他有自己的事。”

朱决云便笑了,不再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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