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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神迹将出(十)

这是防盗哟,如果你看到了这个,证明要72小时后才能看见新章。晚上便睡在朱决云的身边,夜夜不得安枕。

他能觉出这样不行,朱决云在昏迷中咬紧了牙关,连清粥都送不进去。

这日黔竹亲自拎了食盒来送饭,他便把床帐放下,装出一腔倦音躲在里面说:“你放在外面吧,我还困。”

黔竹却并不走,站在院门前道:“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我还想和你说会话。”

曲丛顾放出去草古,小声道:“出去看看有没有人。”

草古跳上了墙头,门口只站了黔竹一个人,又跳回了他身边,摇了摇脑袋。

曲丛顾下了床,把床帐又拉了拉,站在门口道:“黔竹,我生病啦,不能见人,会传染给你的。”

黔竹平淡道:“那你至少把门打开吧,我把东西送到你手上再走。”

曲丛顾穿过小院中小道,拿下了门栓,轻轻把门推开了。

他笑了笑,却带动了嘴上的泡,表情有点纠结。

黔竹看此也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说我发热了,”曲丛顾道,“身体里有火,我还有点咳嗽。”

黔竹看着他:“迢度师兄又去了哪?他数日未见人影,谁也寻不见他。”

曲丛顾道:“他在照顾我呢,刚下山去取药啦,你找他有事吗?”

黔竹面色怀疑,望院子里望了望。

曲丛顾不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黔竹把食盒递到他手中,“你长这个东西要吃些清淡的东西,忌口吧。”

曲丛顾软软地应了声‘谢谢’。

黔竹却还是没走。

曲丛顾站在门口,黑亮的眼珠子望着他,示意还有什么事。

“前些日——”黔竹缓缓开口,“最近老有人传,说前些日这院子好像有两股真气波动,最少也该是两重金身以上的修为,可是出事了?”

曲丛顾道:“是不是哥哥内省时的波动啊,我不太清楚,最近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黔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他,好像在瞅他是不是在说谎。

曲丛顾和气地笑道:“劳你挂心了,若是再有人问便这样告诉他吧。”

“好了,”黔竹道,“你回去休息吧。”

曲丛顾便向他告别,正要关门,却又被拦住。

黔竹忽然开口道:“若是没事最好了,镜悟师兄好像很关注这院子,你自个儿留心吧,就算我多言了。”

曲丛顾关门的手停下了:“……好,我知道了。”

黔竹道:“回去休息吧。”

他这边送完了饭菜,再回去时有人凑过来问他:“黔竹,你可是去了‘那个’院子?”

黔竹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干嘛?”

那人嬉皮笑脸道:“你说说,那朱决云是不是在里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莫不是死了?”

“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黔竹不屑道。

那人让他说得脸上挂不住,反唇相讥:“你不是也想去看热闹吗?不然干嘛偏挑这个时候凑上去。”

黔竹一把将抹布扔了,沉着脸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呢,就算少他一个朱决云,坐化成佛的也不会是你。”

“况且他还好着呢。”

那人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你见到朱决云了?”

黔竹嗤道:“自然见到了,活蹦乱跳的。”

这话一出,那人便悻悻了,不欲再与他纠缠,好像满身晦气地挥袖走了。

黔竹面色沉沉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拿起桌上的抹布又开始干活。

而这边曲丛顾强作镇定送走了黔竹后,便开始惶惶然坐立难安。

他怕极了镜悟趁人之危,就算今日糊弄过去了,也恐怕不能让这些人轻易相信,若是哪日半夜里暗闯进来,那该如何是好?

他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保不住草古,也不免他们会折辱了朱决云。

越想越不安,曲丛顾望着朱决云的脸,攥紧他的手,福至心灵一般小小声地叫了一声:“朱决云。”

手心触感一片冰凉,朱决云睡梦中也锁死眉头,冷汗涔涔。

他便又拿袖子去给他擦汗。

把额上的汗擦干了,他也下定了决心,唤过了草古,问他:“你能送我去山尖儿上吗?”

主人重伤,草古近来的情绪也很低沉,常常一日就窝在朱决云身边不动弹,此时听他这话,便舌忝了舌忝他的手心,应了。

曲丛顾曾经去过佛殿,为了去迎朱决云,他知道伏龙山掌门方丈就在此处日日念经打坐。

朱决云曾说若他有愁苦的事,就去找佛,这伏龙山上他找不到一尊像样的佛像,掌门方丈就是伏龙山的佛吧。

上次之事,掌门方丈并未重罚于朱决云,曲丛顾脑袋好使极了,他觉得这人会护着朱决云。

草古身形变大了几倍,隐蔽身形从墙上跳下,驮着曲丛顾一直到了山尖儿上,高大威严的佛堂耸立云端。

曲丛顾爬下来,对它说:“你回去吧,去看着院子不要让人进去,等一会儿再来接我,不要出来的太早,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草古舌忝了舌忝他的脸,转身消失在了山崖。

曲丛顾顶着风,拽紧了衣摆,走到了堂前的大门前,那扇门有百尺高,衬得他好像是风雨中的一粒尘沙。

曲丛顾咬紧了牙正要去使劲推门,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

堂内一片漆黑,隐约有烛光从坛上飘摇着,照出一方金光灿灿的天地,像是佛祖的脚指头。

曲丛顾给自己打了打气,心里念叨了两句: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不怕我不怕。

又想了想是为了朱决云,这才有勇气迈了进去。

他刚走进去一步,佛堂中忽然亮起串串烛光,灯火通明。

把前路照亮。

他看见了遥遥坐在蒲团之上的一个挺着将军肚的老和尚。

和尚的眉毛长长的垂下直到胸口,耳垂硕大,三重下巴,长相慈善,眯着眼睛正看着他。

这终于和曲丛顾印象中的和尚模样对上了。

还是传统的好,让人心里踏实。

掌门方丈开口,仍是和蔼的:“开佛门,小友有何求。”

曲丛顾规规矩矩地走过去,跪在下方,叩首道:“佛祖明鉴,我想为一人求平安。”

“我非佛祖。”掌门方丈笑望他。

曲丛顾仰头看他:“您是伏龙山的佛吧,求您救救我哥哥吧,他法号叫迢度,您定是知道的吧。”

掌门方丈好似对一切都不吃惊,仍是那副和蔼笑模样:“你想我如何救他?”

曲丛顾道:“他受伤了,躺在床上四天了,先前——”他说到此处停了一下,最终还是并未点名道姓,“先前有人与他起了矛盾,我总怕这些人会来抢砸,您能帮帮我吗?”

他仰着头,眼里一片纯挚信赖。

掌门方丈看着他,忽然道:“是谁改了你的命数?”

曲丛顾无端一惊。

掌门方丈却并没有变脸的模样,还是那样笑着:“小友恩泽不浅,与佛有缘,怎却不入佛门?”

“我……几次险些入了,”曲丛顾说,“我哥哥不肯让我收我为徒,便几次都作罢。”

“怨不得,”掌门方丈道,“是迢度。”

曲丛顾又重新道:“您能帮帮我吗?”

掌门方丈沉默了片刻,让他的心都悬了悬。

然后听他用苍老的声音道:“世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迢度的命数如此,苦果自酿,旁人插不得手。”

曲丛顾心底一片冰凉,知道了他的意思。

“不该这样,”曲丛顾又忽然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若世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我来求你,也该是我的命数,我求您帮朱决云一把,佛祖慈悲为怀理当应允,您如何能逆天改命!”

但凡天将大灾都有些因果,天花事起,是因为今年将有恶煞横空出世。

朱决云占了重生的便宜提前知道了这前后始末,恶煞生于一只死了十余年的黑猫的怨恨,碰巧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饥荒,吞了太多的愁、苦、怨、恨,忽然就壮大了,带出了一阵污秽的气。

这恶煞说厉害也并不怎样,若是之前的朱决云恐怕一挑十都算轻松,只是现在他丹田里空空荡荡,练气期都没过,有点惹不起,所以现在确实只能念经来给曲府祈福。

“南無莲池海会佛菩萨。”以此开头,往后去念,精气越发充足,四肢百骸好似往天池里泡过一遭,朱决云念经时一向如此,感觉通体透澈,没什么不懂的,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他想为谁祈福,那就能让这人有福气加身。

掌门方丈向来说他有天份,冲着他摇头,不知是喜是忧。

当然是喜,不过这老头子已经修了三百年不止,很可能真得参悟透了些什么,看出他担不起这份福祉,可能得早死。

朱决云打坐整晚,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焚香后诵经,他上一世在诵经时是不想东西的,并未真正为任何人祈求过什么福,不去给佛祖添麻烦,更像是走个过场,演一演‘比你聪明的人比你还努力’这样的假象。

这次倒是心里过了一下小世子,愿佛祖荫庇曲丛顾,以及他平城那对不省心的爹娘。

曲府待这个自称是佛修,但是哪哪都不像是佛修的人很好,紧着吃喝用度,还将府中的祠堂收拾出来,供他礼佛。

曲丛顾就跟在他**后头,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朱决云焚香,他就随身把火折子揣着,等需要时就往前递,朱决云念经,他就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哈欠混着念两句,朱决云打坐,他就趴在蒲团上睡得昏天黑地,哈喇子半尺长。

曲夫人温柔,也幸亏她温柔,不然恐怕扫帚杆子都要打断两根了,要把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拎回屋里老实地去念书。

现在气急了也只能捏一下曲丛顾的脸蛋,说:“不许再叨扰法师!”

手上也不用力,捏得红了还心疼够呛。

曲丛顾听话,就要吭哧吭哧地把平时背的书搬到祠堂。

曲夫人:……

“这样不行,”曲夫人语重心长,“法师需要静心,你这样会打扰到他的。”

曲丛顾就转过脸去看朱决云。

朱决云道:“这倒也无妨。”

曲夫人:“……”

大师你这就有些不看不懂人情世故了。

朱决云倒是看得懂,就是确实觉得没什么,他喜欢跟着就跟着,影响不了什么。

而且大和尚再油盐不进,念完了《阿弥佗经》再一睁眼,一个漂亮的小孩伏在案上睡得香着,衣领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也觉得挺有趣。

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曲丛顾到底是为何跟他如此亲近。

要不是他就是行内人士,他会觉得这孩子中了降头。

曲丛顾得了母亲的首肯更加肆无忌惮,这之后简直要住在祠堂里了,他也不吵人,朱决云若是不理他,他也不主动说话,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案旁,有时候练字,有时候小声背书。

今天下午曲丛顾在临摹字帖,旁边堆了数张废纸,写得挺用心,爬在案上,手上脸上都沾了墨迹。

朱决云走过来:“累吗?”

这一声把曲丛顾给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子手歪了,笔下的一撇抖了几抖。

朱决云道:“抱歉。”

曲丛顾却软软地笑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朱决云俯身看了他的字,问道:“你在临谁的字?”

“先生给的,”曲丛顾道,“《千字文》。”

朱决云翻了两页,然后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让他背坐直了,道:“姿势不对。”

说着虚握住曲丛顾拿着毛笔的手,提着他的气往上走。

曲丛顾却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咯咯地笑了。

朱决云也笑:“怎么了。”

曲丛顾就道:“我手上全是墨。”

朱决云松手一看,右手也染了一片黑。

曲丛顾笑得厉害,

朱决云重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他纸上的字旁写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两相比较,曲丛顾说:“你写得好好看啊。”

朱决云实在没法引以为傲,他都活了多少年了,这对人孩子也太不公平了。

因此这个时候只是在字上画了两个圈:“握笔要活一点,这块不对。”

曲丛顾点头,又从旁边重新写了一个。

朱决云夸道:“好看。”

曲丛顾高兴得不行,被夸还有些不好意思。

朱决云后来便不教了,在旁边站着看他自己写了一会儿。

他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和常人不同,你不能单纯的说出是因为这小世子过于好看,也不能说是因为他从未吃过苦,所以保留天真,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曲丛顾身上有着近乎不真实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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