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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神迹将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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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决云在不内修时会坐在树下待一会,他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着的,眼睛闭起来,却不是在睡觉,想很多事。

这个时候曲丛顾便会搬一个小凳,抱着草古坐在棋桌上看书,书有时也看不下去,他就蹭蹭地拖着椅子往前凑,依着朱决云跟着闭着眼小睡一觉,有时花瓣飘飘荡荡地会落在脸上,有点痒。

与朱决云不同,他是真会睡过去的,所以往往朱决云感觉肩头一沉,睁开眼就看见这孩子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也有时候两人会下一下棋。

朱决云记着他不喜欢玩这个,所以就算院子里就有这么一张棋桌,他也一句没提过,但可能是小世子实在是无事做了,有一日竟然拿瓢装满了水,把棋桌洗刷干净,拉着他要下两局。

小世子的棋艺隔了四年依然不怎么样,好在就算输的连连败退也不扔了棋子说‘不玩了’这种话了。

朱决云不让着他,一板一眼,一边教一边下,这个时候说的话就很多,比一天说的话还多。

曲丛顾问他:“为什么中途弃局不吉利?”

朱决云落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微微笑了:“记性倒是好。”

“记不大清啦,”曲丛顾说,“就记得一点点。”

说着拿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

朱决云说:“因为上天不会眷顾自己放弃自己的人。”

“路走错了,也得走,”朱决云看着他,“人常说‘不撞南墙心不死’,可你要是早已孤注一掷,那撞在南墙上,心也不能死。”

曲丛顾说:“你懂得好多。”

朱决云却又笑了:“但我说得未必对,我也盼你不需要去领悟这些。”

“这些没用的大道理听听也就算了。”

人经历了太多,总难免有些感悟心得想要去与人分享,朱决云习惯了戒,戒倾诉,戒悔恨,但养了这么一个孩子,总是忍不住去说教,自己又觉得自己无趣,落了孩子的兴致。

而更纠结的是,他说的这些,并不希望有一天曲丛顾真得派上用场。

那日分别时,他告诉曲丛顾,乌云终将消散,只要等着便能盼见太阳,本是想让他熬过分别的苦,但四年后再见,曲丛顾哭着抱着他的说:“太阳不出来,我等了它也不肯出来。”

朱决云那一瞬好像把一颗心煎了油锅般的难熬,恨不得自己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好像辜负了他一片赤诚的信任。

无论是长明灯也好、玉骨头也好、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好,这些东西他宁愿曲丛顾一辈子用不上。

他这个人命不算太好,活得也太糙了,难得的善意良心都给了这个小世子,盼着他日后能平安喜乐。

曲丛顾不知道这些,乐呵呵地落下了一子,干脆道:“我输了我输了!”

草古这时候回来了,从墙头跳下来,落在棋盘上。

曲丛顾捏着它的脸说:“你说,你又跑到哪去了?”

然后向朱决云告状:“它现在每天都不着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手上已经把草古的脸捏变形了,看上去有点蠢。

草古这一世英名凛然傲骨,那怎么可能让他这么祸害自己,张开嘴咬到了曲丛顾的手背上。

曲丛顾叫了一声,但其实一点也不疼,转而去折腾着挠草古的痒痒。

草古后腿一蹬跳上了他的胸口,曲丛顾却没有坐稳,一时失力,直接往后倒去。

朱决云飞快瞬移,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然后在他和草古的头上一人一下弹了个脑蹦儿。

“胡闹。”

曲丛顾却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他,模了模自己的额头,脸慢慢红了。

朱决云之前从不训斥他,见此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便沉声对草古道:“你也没有些分寸。”

草古直接跳下地跑了,显然也有脾气了。

曲丛顾‘诶’了一声,拦了一下:“你去哪?”

朱决云道:“别管它。”

草古这个莽撞的性格也没少惹事,他也正好借此好好管一管。

曲丛顾自然也就不敢再拦,看着草古跑了,又小心地扫了一眼朱决云,心里有愧如坐针毡。

朱决云却说:“这与你无关。”

曲丛顾心道:那怎么可能啊,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呢吗。

朱决云却又笑了:“我没有生气,只是想让它平时收敛些,慎行。”

曲丛顾想起草古在院前伤人的事,说情道:“若是那些人没有找事它也不会这样的,它平时可好了,护着我,这次也不是故意的啊,就算摔倒了也不算什么嘛。”

说着还嘿嘿地笑了,表示自己很皮实,不怕摔。

朱决云实在是没话再说了,只能摇了摇头。

但该说得还是找了时机与草古说了,草古野性难驯,就算与朱决云结契,这脾气还是一点也不少,朱决云恩威并重,也不知道最后听进去了几分。

小世子还担心这次草古跟他置气,大晚上的不睡觉,直到快午夜时分才听见窗子响动,这只野狼回来了,直接跳到床上,窝在他身边闭上了眼。

曲丛顾试探着去模它,见它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眼睛闭着扫了扫尾巴蹭着他的胳膊,这下才敢睡。

日子过得很快,也很自在,曲丛顾都快忘了朱决云是为什么住进小院里的了。

这一天正午十分,天气越来越热了,房间里窗子和门都大敞开,地中央放了一盆冰块,曲丛顾的脸都要贴上盛冰块的盆上了,朱决云眼神一扫,他就往后坐,如果朱决云不看他,他就又贴上去。

一冷一热容易得暑病,他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对付曲夫人的。

就是这个时候,曲丛顾忽然感觉通体一寒,一抬眼看见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个人——那个穿着寿衣的女人。

曲丛顾大惊失色,一扑腾发出了声响。

女人冲他笑,在这样的日光下,她的皮肤实在过于白了,嘴又过于红了。

朱决云走进门,淡淡地叫了一声:“穷神。”

女人嗤道:“你这张毒嘴。”

“有何贵干?”

“来见见故人喽,”女人笑起来,坐到了桌上,翘着腿道,“既然不能指望着迢度大师来找我,我就只能自己找上门了。”

朱决云道:“你再等等,我会一个一个找回去的,谁都落不下,何必急。”

女人的脸色落下了。

朱决云伸手道:“丛顾,过来。”

曲丛顾三两下爬起来,往他身边跑去,却被女人的寿袍里一条赤、luo的大腿拦下。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马上转了眼,结果又看见这女人的脸,又慌张转眼,不知往哪看。

女人的腿一勾,把曲丛顾带了一个趔趄,禁锢到她身前。

朱决云冷道:“你还嫌这笔帐不够算吗。”

女人嬉笑着说:“哎呀,你急什么?”

朱决云坦然一步步逼近她:“放开他。”

女人的指甲抵在了曲丛顾的脖子上,柔声说:“万不要再往前走了,你看这么漂亮的孩子,可不能见了血挂了花吧。”

朱决云不再说话。

女人嗔道:“做什么一板一眼的‘穷神’、‘穷神’的叫,人家没有名字的吗?”

曲丛顾听了这话狠狠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人啊!她怎么这么、这么、轻浮啊!

朱决云平淡道:“你若想好好的说话,便将人还给我。”

“费劲了心思找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恶心人的?”

“自然不是,”女人道,“你死得干脆,一睁开眼又是好日子,可哪管我们这水深火热的不得救赎的人呢。”

“迢度大师好绝情啊。”

朱决云眼眶一跳,沉声道:“离开这里。”

这边话气氛紧张。

曲丛顾忽然毫无预兆的伸手猛地推开了女人,带了些狠劲,撒开腿跑开了。

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身上一分真气也无,女人连劲儿也没用,就摆了摆样子,谁料他却忽然发起了狠,女人惊了一下,马上伸手去够,却被朱决云直接带了过来,一伸胳膊护在身后。

女人陡然笑了,冷道:“迢度大师厉害,瞧瞧这身边一个一个人都不断的,演得一出痴情好戏。”

“不知道这孩子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吗?知道你对他存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吗?”

朱决云怒斥一声:“乌颐!”

女人讥道:“瞧瞧,你这不是知道我叫什么吗?”

小世子马上抬起头来:“去哪?!”

“出城,”朱决云道,“这里没什么好逛的。”

曲丛顾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城,而且如今封城,想出去就更不容易了。

朱决云带他到了城墙角下,草古不待二人吩咐便直接跳上了城墙,往下看着他们。

看着这灵巧程度,刚才能被曲丛顾抓住,应该没少放了水。

城墙四处都有巡逻守卫,朱决云一手揽过小孩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脚下一点身形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曲丛顾的惊叫声全被捂在了喉咙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落到了地上。

朱决云好笑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曲丛顾:……

朱决云道:“我们走吧。”

城外有一个有个小寺庙,他刚到这里时便去过一趟。

曲丛顾这会儿才道:“啊啊啊啊好厉害啊哥哥啊!”

朱决云暗戳戳地憋笑,忍着道:“什么厉害?”

“你会飞啊。”曲丛顾崇拜道。

朱决云道:“不会,这不是飞。”

曲丛顾才不管那个,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路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路越走越偏了,慢慢地入了山,四周郁郁葱葱,只余下一条羊肠小路,偶而吹来阵风,窸窸窣窣的带动叶子晃动。

曲丛顾走得累了,又不好意思叫人家等自己,后半路就老实了很多,草古跟在他的脚边,他就故意低着腰爬山,走一下就模一下草古,把自己逗得挺高兴。

朱决云低头看了眼这个孩子,冲他伸过手道:“来。”

曲丛顾就又快走了两步跟上。

山路很长,小世子觉着自己这辈子也没走这么远了,等望见了寺门的时候已经累得东倒西歪了。

朱决云将他叫到寺门口,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擦去了脸蛋上的汗迹,沉稳道:“敲门。”

曲丛顾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看他如此严肃,自己便也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敲了三下门。

然后转过头来看他。

朱决云给他了一个眼神,示意等。

漆红的门无端的让人觉着庄严,过了片刻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和尚从里面探出了脑袋,看着这两人愣了:“施主……”

朱决云还了一个佛礼,道:“可否借宝地一用,求一盏灯。”

这小和尚反应了一下才道:“——道友?”

“正是,”朱决云道,“只求一盏灯便走。”

“稍等,”小和尚规矩地道,“容小僧去禀告师兄。”

来借佛门地,那就是求长明灯了。

长明灯长明灯,以身为灯台,心为灯炷,增诸戒行,以为添油;智慧明达,喻如灯火。当燃如是真正觉灯,照破一切无明痴暗,能以此法,转相开示,即是一灯燃百千灯,以灯续然,然灯无尽,故号长明。过去有佛,名曰然灯,义亦如是。①

曲丛顾抬头道:“哥哥你要求什么?”

朱决云用手指在他的额上点了一点道:“求万般无奈退却,你仍是你。”

须臾有人来门口相迎,一个微胖的和尚为首,出来了数人。

朱决云行礼道:“叨扰了。”

“同支同脉何谈叨扰,”那胖和尚本这样说,可再一细端详又觉得不对劲,“这位道友,你——你这佛缘当真深厚!”

胖和尚显然已有了些修为,从面相便看出了玄机。

朱决云并不接话茬。

胖和尚马上反应过来,以为他是有机缘在身,不再多说,引着他们来到了佛堂下。

曲丛顾往佛像身旁凑了凑,发现自己的手没比佛的脚趾大多少。

朱决云冲他挥手,道:“过来。”

曲丛顾就小跑过来,仰着头冲他呲牙笑。

朱决云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佛祖道:“这是佛。”

曲丛顾学着他平时的样子,行了一个礼:“佛祖好。”

朱决云还是觉得好笑,又忍住了,平静道:“佛很喜欢你,日后若什么难办的事情便来求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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