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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神迹将出(二)

此为防盗章

朱决云踱步走上前,无甚表情,但气质里透着冷气漠然。

方脸和尚一把拽过身边跪着的少年,急斥道:“朱决云!你果真私藏法器,看看你干得好事!”

朱决云一眼扫过他,好像这才看着他这个人。

你说这世道有多可笑,蜉蝣也想撼大树,急赤白脸,弹冠相庆,还真以为自己能问鼎无极。

弱就是弱,偏生还蠢。

有人道:“朱决云,速速收了术阵,否则休怪我们不念及同门情谊!”

朱决云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那人瞪大眼睛,只感到一阵微弱的风袭来,朱决云正站在他的面前,平淡地看着他。

一手托腕,二指并拢,速度极快残影翻飞,这人四周涌动起金光万束根根射向体内,就保持着瞪眼,直立着栽倒在地!

众人大惊。

伏龙山上,谁也没料到朱决云胆大如此,真敢动手杀人!

却只在这一瞬间,朱决云的身影又消失了。

数人齐齐后退。

方脸和尚只感到一阵微风拂面,猛然间一双大手扼住了他喉咙!

朱决云看他时眼中甚至连一丝波澜也不起,手上力道渐狠,竟然直接将他双脚离地给拎了起来!

方脸和尚脸涨得通红,他身材肥胖,下巴上的肉缀在朱决云的手上,泛着紫红油光。

众和尚将他团团围住,口中再次念出无名经文,明黄色的梵文从四面出现,形成巨大的漩涡缠绕在朱决云的周围。

朱决云手从虚空中一抓,那些如有实体的梵文竟然好像一块布一样被扭曲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镜悟。”朱决云这样叫了他一声,他的眼神里甚至一丝波动也无,好像看一只猫,一只狗。

镜悟已经是二重金身阿罗汉,朱决云入佛门不足四年,从未显露过身手,山上的人都知道这人不好惹,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此刻的镜悟竟然毫无还手余地,仿佛砧板上的鱼,四肢动弹不得。

他脸色发紫,张着嘴却进不去一口气,嗓子眼儿发出‘嘶——’地声音。

朱决云终于松了手,他好似一块死肉一般落到了地上,捂着脖子拼命的喘息干呕。

院前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镜悟的咳嗽声。

朱决云的视线一扫,数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瞧瞧这些人,他们竟然也妄想成佛。

“千斤的经文全都白念了,”朱决云终于开口,“只有这点本事,去为难一个孩子。”

降魔杵从他的身后缓缓停止了旋转,光芒将歇,落回了他的手中,又引得这些人一阵警戒。

朱决云却直接转身,沉声道:“日后若有什么事还望师兄弟们直接来找我,离这间院子远一点,降魔杵无眼,不会再像今日一样手下留情。”

镜悟嗓子嘶哑道:“迢度——你私藏、法器——掌门方丈若——”

朱决云直接问道:“他能如何。”

镜悟浑身一滞,忽然无话可说。

是啊,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呢。

朱决云成佛只在百十年间,伏龙山将有大功,就算是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掌门方丈也不会舍了这个人。

再仔细一想,草古身上如此有异,它上山时掌门方丈便已经该知道了,他连朱决云的十世佛缘都能看得出,又如何看不出一只黑龙筋骨化成的神器呢。

说到底看不透只有他们这些人而已。

朱决云离去前说了一句:“此事不会善终。”

这句话惶然像把刀,悬在了镜悟的心头上,看着这人一步步走进院子里,门扉应声而合,将一群人晾在了门外。

石阶的青苔上盖了一层红的白的花瓣,踩上去软和,也没有声音。

朱决云站在石阶的尽头上,头上是一片树荫遮挡,阴冷,小世子坐在石阶的起始,头上是一片阳光,把绒黄的头发照出光晕一般。

曲丛顾听见了动静,猛地站起来朝他跑来。

朱决云莫名其妙地就很自觉,张开了胳膊,把这一团日光拥入怀里。

曲丛顾个子长得很快,但也只有十六岁而已,才将到了朱决云的下巴颏,浑身暖烘烘的,抱在怀里能把一身的寒气驱散大半。

曲丛顾闷声道:“怎么办?”

朱决云反应慢了一拍,过了一会才‘唔’了一声,问道:“什么怎么办。”

“草古受伤了,”曲丛顾道,“我给你惹了麻烦吧。”

他有点想加上一句‘不是故意的’和‘是他们找事’但是还是没说,觉得有点像推卸责任。

朱决云说:“这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曲丛顾从他手中接过降魔杵,来回扒拉着看。

朱决云拍了拍他的后背,沉声道:“这不算什么麻烦,倒是我考虑的少了,让你受了惊吓。”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曲丛顾抬头,眼睛纯澈好像能看见人的心里去,“他们一直这样吗,这么些年。”

随后又笑着宽慰他:“我没害怕啊。”

朱决云说:“不害怕就好,不用理这些人,日后他们不会再来了。”

他把降魔杵放到他的手中好好握好,手指指着他的额头交代道:“你有我以身为灯心点的长明灯,是可以号令草古的,就像刚才一样,没有人可以伤得了你。”

曲丛顾却问他:“那哥哥这么些年都如何和他们相处的?你不去练功场也是因为这些人吗?”

他问得含蓄,始终不把‘欺负’这个词说出来,多半是怕伤了朱决云的自尊。

朱决云笑了:“不是,还请小世子安心吧,没有人能欺负我。”

曲丛顾道:“那我为什么从来都没在练功场看见过你?”

朱决云直接道:“不想去。”

“……”曲丛顾梗了一下,“这样也行吗?”

“行啊,”朱决云始终含笑,“只要够强就什么都可以。”

他天赋异禀,能把如此不要脸的张狂说得随意理所当然。

曲丛顾偏偏是个看他做什么都捧场的,笑呵呵地说:“哥哥好厉害啊。”

朱决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没劲。

你说这是耍哪门子酷呢,跟这么一个小屁孩。

他这头反省自己,小世子却是真心你主宰我崇拜:“外面的人都被你一个人打趴下了吗?哥哥你在伏龙山能排第几啊?”

朱决云竟然有一瞬间真的认真地去想了想这个问题。

朱决云:……

小世子殷切看着他,然后自顾自地道:“我看能排前十吧,黔竹说了,你和他们祖师爷一样厉害呢。”

朱决云咳了一声:“大、大概吧。”

小世子美滋滋道:“我就知道!”

朱决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喜该忧。

外头还一群人不知做何处置,院里头却开始乐呵呵地数起了人头。

要说起来,这孩子内心其实还挺强大的。

风和着花瓣吹乱了小院中一方天地,晃晃荡荡悠悠不止。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决云便一日没走,将草古唤出来,教曲丛顾如何调用法器。

这孩子有些灵气,这是任何一个道士都可以看出来的事,加上从小就受了不少的恩惠,所以学些简单的咒语术士也挺快的。

朱决云记得这孩子小时候并不是很爱念书,往往他一道经书念过,一抬眼看见他已经睡过去了,哈喇子和鼻子泡一个不少。

这一下午却挺认真的,朱决云想让他休息一下也没找着个机会说出口来。

后来到了傍晚的时候,曲丛顾一挥手间降魔杵已经能升上半空,旋上数圈,有梵文隐隐约约环绕其中。

然后就累得栽倒在了小榻上。

朱决云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觉着就跟很多年前这孩子趴在书案上睡得一塌糊涂时一模一样。

这样的小世子真得只该一辈子被捧在心尖儿上的,由他的父母兄长姊妹照顾着,或许日后娶妻生子,也尝不到一丝人间疾苦,看不到这世上的物欲横流波涛汹涌。

朱决云自己活得这么糙,他可谓尽心的护着这孩子,你说忽然就让人欺负了,气不气人?

他看到院前的一幕,曲丛顾拿着降魔杵绝望乱挥的时候,是起了杀心的。

大和尚修行百十年了,该断得不该断得都断了,该看清的不该看清的都看清了,还是头回如此窝火。

曲丛顾挣扎着翻过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啊——好累。”

朱决云道:“我与你说一件事。”

曲丛顾安静地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说。

“你今日看到的那些人,”朱决云坐到他身边,缓缓道,“他们坏极了,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这世上仍然还是好人多的,佛修中也多是清修苦学的人,你见的这些,只是少数,他们成不了大器的。”

“我知道了,”曲丛顾咧开嘴笑了,“你怕我觉着大家都是坏人吗?”

曲丛顾道:“不会的啦。”

“那就好,”朱决云道,“那就好。”

曲丛顾说:“你和我爹好像,他也经常这样告诉我。”

朱决云就问道:“他说什么?”

曲丛顾就咳了两嗓子,装得低沉的嗓音给他模仿。

装得一点也不像,倒是把自己和朱决云都逗笑了。

曲丛顾大喜,又磕了两个头连声道谢。

形势急转,又从凛冬到了暖春,曲丛顾心里终于安稳了。

他走出门去是仍觉得恍惚,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草古从大石后走出,蹭了蹭他的小腿。

曲丛顾问道:“哥哥无事吧。”

草古没有回应,那也就是没什么要紧的了。

或许今日能多睡一会儿了,曲丛顾心里想着。

可是真的回了院子里,一颗心就又飘飘忽忽地吊了起来,恨不得自己个儿去朱决云受这个罪。

小时候他姐姐也曾得过急病,那时候曲丛顾就想,其实安康的人比得病的人还难熬,他心眼儿小,不想当那个安康的人,忧心难熬,生怕再一睁开眼就见不到人了,宁愿去换一换,自己去生病,也至少心安。

但这些事他又怎么能说了算。

曲丛顾从小并未听说过男欢女爱的故事,但也心里清楚,男的要和女的在一起,可他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就算是有,也未必有朱决云对自己好。

他想和朱决云一直住在一块儿。

这或许就该是喜欢,因为在一块儿他就心生欢喜。

若是乌颐不说那些话,那曲丛顾也不想,可是听了乌颐的话之后,他就觉得脸不自觉发红,这样也可以啊,这样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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