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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战乱缘故如今粮食吃紧,市面上,一两银子可买两石高粱粟米,白米的价格却足足翻了三倍,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这江米就更不提了,最次等的江米也要二十文一斤。普通庄户人家大多买不起,都是自家每年少少种一些,一部分留到端午包粽子,一部分等正月十五磨粉做元宵。

这一袋品相这样好的江米市面不多见,怕是二两银子要得。

胡家现在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攒不上一两银子,这一袋米就相当于胡家一家两年的收入。胡甜不知道虎肉应该作价几何,但周家给的这些已是不少了。

胡甜一看这样好的江米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心中甚是满意。胡爹和齐氏却是看的咂舌,她们种了半辈子庄家了,却没看过这样好的白米,还是江米。

胡爹忍不住感叹道:“这可真是精贵粮食,品相跟咱这边种的看着不一样,细腻,这样的粮食哪里舍得下口。”

齐氏在一旁附和道:“是跟咱们种的不一样,咱这边江米都是圆乎乎的,哪像这个细长细长的,不过闻着真香,定然是好东西。”

胡爹这时候想起周家管事跟他说的话,猛然道:“听说是打东边运过来的,周家库里也只得百来斤,可不是好东西。”

齐氏惊道:“咦,哪里就换这样精贵的东西?”又想起这是自家闺女要求换来的,便问道:“二丫头,你要这江米是要做甚?”该不会真是为了吃吧?这一袋江米要是做吃的,一家人也吃不了多久,要是放长远就坏了。可若是换成糙米或者高粱粟米,那能多换多少,说不定明年的口粮都不愁了。

想到这齐氏就有一丝心疼,要自家闺女真是为了吃一口好的,她真得狠下心好好教育教育这越来越不能吃苦的丫头。

胡甜要是知道齐氏心里头这么个想法,可不得冤死,她来这三年,真是把上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原来在齐氏眼里还是“越来越不能吃苦”。

咋说呢,哎……

也幸好她不知道,这会才能笑嘻嘻地对齐氏和胡爹道:“阿爹阿娘,女儿自有用处,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齐氏和胡爹不知道,胡甜却明白,这边把糯米都叫江米,实际上糯米分籼糯米和粳糯米,籼糯米为圆糯米,口感较糙,适合做粽子糍粑,就是胡家自种的这种;粳糯米就是周家送来这种江米,细滑香软,适合做醪糟或是水磨成粉。

这些江米要做啥,她早有打算,但她要做的东西这里没有,至于要咋对爹娘说还没想好,干脆就先卖个关子。

齐氏和胡爹听她这样说,内心齐齐感慨,自从三年前差点失去这个闺女后,这丫头就被他们宠坏了,这几年主意越来越大。虽然闺女懂事有主意,但到底年纪还小哩,齐氏忍不住叮嘱:“这米精贵,可千万别浪费粮食。”

胡甜乖巧地点头:“女儿醒的,阿爹阿娘,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说罢自己先回了屋子,但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翻烙饼一般睡不着。别看胡甜关子卖的轻巧,但是她要做的东西,她怎么会的,要怎么对齐氏和胡爹说,她还真没想好,不过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终于让她得到一点灵光。

第二天胡甜依旧起了个大早,赶在胡爹出门之前,父女俩合力架起了石磨。然后取了几斤糯米放入陶罐中加水浸泡,再带了自己攒了三年的私房去镇上药铺买了一些干菊花,茉莉花,甘草等。

等胡甜从镇上回来,糯米浸泡的差不多了,便上石磨磨成粉。这石磨是十分小巧,做工慢,不过慢工出细活,出来的米粉十分细滑。等胡甜把几斤糯米磨好已然累的双臂无力,要是再大点的石磨,她肯定就推不动了。

磨好米粉,便将买来的菊花茉莉甘草等一起加水捣碎搅匀,再揉搓成小团粒。这是胡甜以前看村里老人自己作土酒曲的法子,因为简单容易自己又参与过,就记住了。

这会因为见了周地主孙子,又恰逢周地主寿辰,胡甜便想到了一道顶好的吃食,非常适合上了年纪的人进补,而且寓意又好,这才跟周文彬提了要江米的事。

做这道吃食需就要先做酒曲,等胡甜揉搓好小团粒,就去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笸箩,又仔仔细细地铺了一层柔软地干茅草,最后将小团粒一粒一粒摆放到茅草上,再在上面盖上一层茅草,把笸箩端进屋里,放在炕头上,才算完事。

接下来就要等着晾干发酵,从今天起她这个炕头的温度就要仔细注意着了。

这制土酒曲的法子原本都是夏天才好做的,这会做生怕温度不够发酵不了,不过这里有炕,她回头再在屋里添个火盆,宁愿多废点柴火,多注意点,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江米。

她这一通忙活,自然躲不过齐氏的追问。

这会胡甜只好实话道自己是在制作一道吃食,至于齐氏问啥吃食,她咋知道,胡甜只好硬着头皮装了一回神仙托梦:“昨个拜山神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江米,晚上做梦就梦到这个吃食了,估模着是山神想吃江米吧?”

相比彭仙婆“请神上身”,她这个“童女”得山神托回梦不算过分吧?

别说,自从彭仙婆给她安排这个身份后,感觉山神这托词貌似还挺好用的……

这是他今春诗会上所作,正逢梅花吐蕊又有飞雪飘落,红梅映雪既美且雅,同窗们起意作画,大都画的是盛开的梅花不畏风雪的绽放之态,只他挑了枝头的未曾开放的梅蕾入画。

白雪覆枝,梅蕾点缀其间,像是美人雪肤上点睛的花钿,梅与雪之间相得益彰,竟是与众不同,拔了头筹。

周文彬对这幅画也十分喜爱,因此前两天下了第一场大雪,便命人将此画找出来挂上,读书累了便赏一赏。

不知道怎地,今晚突然就觉得有些突兀起来,尤其是梅蕾被大雪包裹只露出一点红色,像极了细瓷碗边,白皙手指上那一个红点。

周文彬虽然生在地主家不曾过过苦日子,但不代表他半点疾苦也不知。他知道那个红点应该是生了冻疮的开始阶段,从前他在县学的时候便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每年冬日便要生冻疮,严重时还会溃烂流脓,无法握笔。

要是那胡家姑娘也这样……周文彬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些,何况她还要做吃食。

想到这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把他准备赠与他同窗的冻伤膏送了一盒给胡家姑娘。

胡爹被安排在外院客房,胡甜则被安排在内院厢房。

虽然位置略有些偏僻,但一应事物齐全,可见周家对这次寿宴确实十分上心。

穿过来三年,胡甜还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屋子什么样,更没用过铜盆铜镜,睡过雕花架子床,如今倒让她觉得赚着了一回。

累了一天,洗漱过后便准备早早睡了,正打算月兑衣呢,突然听见外头周家丫头叫门。

胡甜打开门便被丫头塞了一盒药膏,言是冻伤膏,还特意嘱咐是她家少爷与她的。

胡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周家少爷是好意,但办事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这样不就成了私相授受?

胡甜不懂周家的丫头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正要拒绝,便见这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奴婢只是个丫头,替少爷送个东西,不敢做主,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说完福了个礼便跑开了。

胡甜只得无可奈何,想着找机会定要还回去,千万别惹出什么岔子。

可这事不是由她能决定的,那丫头刚一跑开,胡甜关了门,就前后有两个丫头冒出头,一个拐了弯向东,另一个则出了月洞门向西。

周家内院东西各有两个大院子,一个叫玉弦阁,一个叫竹笛轩。

玉弦阁住着周家从京城来的贵客,竹笛轩则住着周文彬的表妹姚桂珠。

此时那个小丫头来到竹笛轩把事情报给姚桂珠,就气的姚桂珠当场砸了手里的粉瓷杯子,大骂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贱人!也想跟我抢表哥不成!”

见姚桂珠如此,那个报信的丫头丝毫不见意外,只往旁边一退眼观鼻鼻观心。

姚夫人在一旁染着自己的蔻丹对大发雷霆的女儿视而不见。

姚桂珠见自己母亲如此不免委屈道:“娘,你也不帮帮我,表哥都快叫狐狸精抢走了。”

姚夫人这才抬手挥退来报信的丫头叫她下去领赏,看着自己女儿,懒懒道:“你表哥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自然招狐狸精,这有什么稀奇。”

姚桂珠不依,撒娇道:“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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