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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城的第四层,是不死城城主所居之所。千余年来,从未有人能够踏足。因而,也鲜有人知,不死城的第四层,是一座飘浮在空中的小岛。

小岛远看呈菱形,四周为白云所缭绕,岛上仙鹤翩翩成群。小岛的正中,耸立着一座桂殿兰宫,神霄绛阙,珠窗网户,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宫。宫殿之外,是郁郁葱葱的树,姹紫嫣红的花。还有一挂飞瀑,从浮岛上直泻而下。

远远地,从殿中传出清丽婉转的笛声。一只小小的云雀本来静静地栖在一棵绿树的枝头,听到笛声,抖了抖翅膀,扑的一展,便循着笛声的方向飞了去。

那殿中纱幔层层,随着清风轻轻地起落,伴着笛声柔柔地飘荡。这只小小的云雀扑扇着双翅,轻盈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纱幔,飞入尽头处的一间偏殿。

偏殿之内,摆放着一张宽大气派的紫檀雕花架子床。床沿之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左脸之上覆着半张妖冶的面具,一袭烟青色长袍,懒懒地斜靠在床架上,一只腿曲起,手上拿着一支短笛,横在唇边。

云雀继续扑扇着翅膀朝男子飞去,绕着他飞了一圈,落在他的肩膀上,乖巧地一动不动,像是在听他吹奏。

男子仿佛没看到这只云雀,仍旧面不改色地吹笛。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扭头,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肩头的云雀,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小云雀,听得这么认真,你可听懂了?”嗓音慵懒,带着些痞气。

云雀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男子浅浅一笑,道:“罢了。听不听得懂又有甚么干系?她也常说听不懂,可是,却偏偏喜欢听。”说完,头向另一侧一转,低头看了看身边,眼光之中脉脉含情。

在他身边的床上,闭目躺着一个女子,一袭月牙色衫裙,面若芙蕖,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睡,胸部却看不到因呼吸而产生的起伏。

他将短笛纳入袖中,伸手逗了逗云雀,“去罢。我要和她说会儿话,不能让你听到,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云雀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轻盈地将翅一展,从他的肩头腾起,扑扇着飞了出去。

他等云雀飞走,俯,将躺着的女子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拇指沿着她隽秀的眉轻轻地一划而过,温柔地亲了亲她紧阖的眼睑。

“这双眼睛,要到何时才会睁开,嗯?”他闭上眼,在女子的耳边低声呢喃,“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小杏花。”

被他拥着,没有一丝生气,没有半分气息。

她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

他继续对她倾诉,语调温柔款款,柔软得像一汪泉水,“小杏花,我今日,又见到他了。他和你,长得可真是像啊。”他感叹了一声,“他和你一样的眉眼,就连性格脾气,也那样像你。一样的傲气凌人,也一样的喜欢生气。一不高兴,就板着脸。”

他在她颈窝处留恋地蹭了蹭,“也和你一样,不要我。他心里,只肯认那狗东西当爹。”嗓音瓮声瓮气,透着无尽的委屈,“小杏花,他不认我,你却不能不要我。我早就想明白了,是我不好,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喜欢我的身份,那就不要它。你不喜欢我做这个城主,我不做便是。你不喜欢我的那只眼睛,我如今日日戴着面具将它遮住。等你回来,我便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你远走高飞,好不好?”

“我等了这许多年,三十年前没能做成,这一回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回来的。我们一家,这就要团聚了。小杏花,你高不高兴?”他抬起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像是真的在等她的回答。良久,懒洋洋地直起身,散漫地一笑,“我将那丫头的身体交给他,他为了留持那丫头的身体,已经唤醒了体内不死族的本灵。不过,这还不够。不认我?由不得他。”

他将她抱起,“好了,小杏花,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跟我去龙未山走一趟,我们再去会会容子修这个小人。”优雅浅笑的面容上忽然浮起一抹狠色,“这回,他若是再误我,我必荡平龙未山,将天地树连根拔起。”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小杏花的身体消失在他的双臂之中。

旋即,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殿中。

……

褚清越牵着容佩玖的手,信步游走在他花了三十年为她而建造的小千世界中。这是一个静谧美好而又与世隔绝的世界,抛开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他领着她,缩地成寸,一步百里,在如诗如画的山水间纵情游览。

后来,来到一处冰封雪飘之地,银装素裹,惟余莽莽一片。

龙未山四季气候宜人,一年到头的春光不断,容佩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雪景,欢喜得不行。陡然望见这白茫茫的一片,“呀”地惊呼一声,一下便挣开了褚清越的手,提起裙角便朝前跑。

她像是一只欢快的小狗,在雪地里撒着欢。一身赤色杀修袍随风舞动,宛若白茫茫的天地间跳动着的一团火焰。

跑着跑着,便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小不点,父亲也还在,她的心中没有愁苦,也没有烦恼,无限自在。

不知不觉间,跑得远了,远到褚清越的玄色身影变成了雪地里的一个黑点。她停下脚步,转身遥遥看着那个黑点。

她朝他招了招手。起初,黑点并没有动。

可就在下一刻,他忽然闪现在她面前,带起的风将空中飘洒的雪花卷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旋儿。

她窥窥他,他的脸色仿佛不大好。

“怎么了,褚清越?”容佩玖问道,前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脸色依然不好。

容佩玖牵起他的一只手,摇了摇,睁着无辜的双眸,“怎么了嘛?嗯?谁惹你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那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惹到他的正是她。

“我?”她指指自己,不敢置信,她甚么都没做啊。

“你一高兴,就不管我了?”好半天,他幽幽的声音才响起,语气之似乎有道之不尽的委屈,“以后,不要突然放开我的手。”

容佩玖只觉得心一软,踮起脚,抬手模了模他的头,“知道啦,褚清越,以后,我不会突然放开你的手。”

褚清越的面色柔和了些,任她的手在自己的头顶模来模去,“还有,不要离我太远。”

“这就叫远了?”她垂下手来,“难道要让我天天黏在你身上不成?”

他捉住她垂下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认认真真地道:“是。我恨不得将你时时刻刻挂在身上,又想将你一直装在我的识海里,再也不放你出去。”

她忍不住笑了。她自己是个直爽的人,向来不喜欢七弯八拐、别别扭扭的形容。但这别扭的姿态,在褚清越做来,却不会让她有丝毫的不适。“好。不过,太远是多远?你给我定个标准?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慢吞吞道:“不出一丈。”

她歪着头,不由得想起在迷宫城和废弃古城内的情形,他也总是离她不会超过一丈之远。遂疑惑道:“为何是一丈?”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睡了一觉,好像变得更呆了。这么简单都想不明白?”看看她仍是一脸迷糊,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一丈之内,是为夫。”

容佩玖恍然大悟,冲他明媚地一笑,“好,褚清越,我答应你。不过,你说你是我的夫君,那我大姐呢,她又算怎么回事?”含笑看着他,揶揄道,“还是,你也想享那齐人之福?”

“你愿意?”不等她答,他又道,“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求娶容舜华,本就是为了你。你既然回来了,这桩婚事自然不作数了。”

“为了我?甚么意思?”她不解地看着他。

“这要问处尘长老了。”

“这事和处尘长老也有关系?”

“嗯。”褚清越点了点头,“你等找到他,便让他给你个说法。问他为何定要我求娶容舜华,才肯将你的下落告诉我。我找了你三十年,却没想到,你就在龙未山。”

容佩玖的眉头紧紧蹙起,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她对于三十年前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却又想不出处尘长老与此事的干连。

褚清越抬手在她拧紧的眉间揉了揉,“大好的时光,想那些不想干的事情做甚么?”

她刚从怔忪中回过神,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觉得,大好的时光应该做甚么?”问完,听到他柔情似水地唤了声“阿玖”。

“嗯?”

“带你走遍东陆的千山万水,这是我当年对你的承诺。到今日,已经兑现了。而你,却还欠着我一样东西。”

“我欠你甚么?”

“你与我的洞房花烛夜,你欠了我三十年。”他的语气,就如同一个深闺怨妇在控诉负心人。

容佩玖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笑,爽快道:“我回来了呀,这还不容易?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我等不到日后。”他向前一步,欺身而上,火热的手掌募地贴上她的冰冰凉凉的脸,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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