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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亲”字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不等容华积攒起力气再捅代昂卓一刀,他自己就昏死过去了,闭上眼睛的时候,还保持着那副癫狂而且狰狞的表情。

辛沐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代昂卓要说什么,也就放弃了,他回到容华的身边,想将容华手腕上的钥匙拿出来解开自己手上的锁,但容华不肯,死死捂着那钥匙,咆哮道:“你若想取下这锁,倒不如杀了我!”

对于如此无赖,辛沐也没办法,他看着容华因为挣扎而又开始冒血的伤口,因而便挺住了,将容华身上的响箭找出来,点了火便放了一根上天。

响箭疾驰飞入空中,然后“砰”地一声在夜幕之中炸开,虽然那小小的火光比不上烟火,但也足够点亮一小片夜空。

辛沐觉得这小小的火光也很美,站着看完之后,便转身准备走。

“辛沐!”容华喉咙嘶哑地吼着辛沐的名字,这幅凄惨狼狈的模样是容华生平未有,可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一心望着辛沐。

辛沐回过头,淡淡地说:“国公爷可还有事?”

“辛沐,你……你别走。”容华用尽全力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再说什么,从前不管是恳求还是威胁,他都说过了,可辛沐还是要走,他用了很多方法想留住辛沐,于是辛沐就用了这样更加激进的方法来离开他。他不在乎自己满身是伤,他也不在乎辛沐在利用他,但他受不了辛沐要离开。只觉得辛沐这一走,就是要把自己的心也给挖走。他喃喃低语,不停重复:“辛沐,不要走……”

辛沐摇摇头,说:“我不走的话,又要成为你的囚犯了。”

容华方才挣扎厉害了,此刻很是虚弱,声音浅了许多:“不,我再不勉强你。只是……你现在别走可好?”

辛沐安静了许久,一直皱眉思考,很久之后,辛沐才说:“本来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既然你如此执着,我觉得我还是应当和你说清楚。”

容华有些意识到了辛沐想说什么,但他不愿听,于是脸色又白了三分,颤声道:“辛沐,别……”

“国公爷。”辛沐并不留情,打断了容华,道:“此次的事,的确是我利用了你,而你不顾安危救了我,我本当感激你,只是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想着那个死去的孩子……我便无法感激。当时你将我从昭月带到越国公府是为了用我的血去救映玉,也是利用了我。后来我也为你险些死了,如今你也为我险些死了,我们自然是扯平了。还有,国公爷,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只是赌一把罢了,你来了没那么麻烦,你若是不来,我自然也有办法月兑身,也有办法报仇。所以……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你,只是不再恨你而已。我们恩怨两清,不当再继续纠缠。”

容华仿若是受刑一般听完辛沐这段话,辛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根鞭子抽在他的心上。

若是真能如同辛沐所说的恩怨两清,不再纠缠,容华也想放手,可他真的做不到,即使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这幅可怜的模样,他也依然不能停止对辛沐的爱意,不能放弃他和辛沐之间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半晌,他道:“你若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何苦让自己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设了这么大的局,若是伤到了你自己,可如何是好?”

“岂敢要你的命?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越州的安危和大昇的边境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若是你死了,大昇的西北便乱了,说不定昭月也会受到牵连,若是引起战乱,也不知多少无辜的人流离失所。我想你不会死,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受这样重的伤。”辛沐顿了顿,继续说,“无论如何,你不能死,为了越州,为了大昇,你也不能死。”

为了越州,你不能死。

这句话不知道从多少人嘴里听到过,他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可从来没有人对容华说过,他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让容华死,因为没有人真的在意容华的死活。

容华这才体会到什么踽踽独行、孑然一身。他身处喧嚣,却如坠无人深渊。

这世上无一人爱他。

在遇到辛沐之前也是这样,容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曾经得到过爱,又被自己亲手毁掉……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深的痛了。

痛到极点,他仿佛麻木了,竟突然生出些自嘲的想法来,无一人爱,也无一人恨,倒是干净。

“也罢,至少你便不再恨我,我丢了半条命,也算是值得。”他突然低声轻笑了两句,喃喃低语道,“日后若想再求得佳人垂青,爬上佳人藏匿的高楼,至少是站在你瞧得见的平地上,不再是坑里了。”

都这样了还有心情调戏人,可见他的伤的确是要不了他的命,辛沐不觉得容华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辛沐知道无法劝说他放下对自己的执念,觉得还是不搭理他为好于是没有说话,再次转身。

“别走,辛沐,别走。”容华没有别的话了,只能反复重复这句。

“我留下你的伤也不会好,你且不要动弹,很快你的人便会来。”辛沐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说再见,沉默地跨出了院门,没有再看容华一眼。

“辛沐,你回来!你站住!我不许你走!”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到最后满是委屈,像是个平日里讨人嫌的孩子闯祸时的求饶,一直到辛沐走了好远,那声音才渐渐听不到了。

辛沐就这么走了,毫无留恋地消失在了容华的眼前,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辛沐又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提醒了容华一次,他并不爱他。

然后,有一次,他毫不留情地走出了容华的世界。

没有回过一次头。

*

刚到山下,辛沐便瞧见了身着制服的容家军迅速往山上集结,辛沐躲开那些人,偷偷地离开。

过了白马关便是昭月,但辛沐过不去白马关,如今他的身份还是罪臣,除非得到昭月王的赦免,否则他不能回昭月。

辛沐从代昂卓那里离开之时顺走了代昂卓一袋子银票,买了马车便连夜赶往的白马关,而后找了家小客栈住下,选的是客栈最上层最角落的一间房,平日都没什么人来,除了每日来他房间送饭的小二,辛沐不与任何人说话。

这位客人有些奇怪,但出手还算阔绰,客栈掌柜便没有多打听他的事情,让他一个人这样安安静静的待着。

容华还在找他,而且容华也知道,他要回昭月,首先就要到白马关,所以不久之后,容华的人就会找过来,若是容华的伤好了一些,说不准他自己都会找过来。

即便知道可能会被容华找到,辛沐也不能走。

他在等一封回信。

要联系上他二哥也不难,至少从前伺候他的灵容还在王寨之中。辛沐的信送到了灵容家中,再由他的家人送入王寨给灵容。灵容自然知道应该将信交给二哥。

最多五日,二哥便会看见辛沐的回信,辛沐安静地等着。

第五日夜,辛沐正准备睡下,便听见木质楼板被踩得轻响的声音。这客栈很旧,一点儿响动都会很明显。

辛沐一直以来都十分警惕,总是担心来的是容华的人,因此也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跳窗逃走。容华说过不会再勉强他,当时辛沐也觉得容华说的是真话,可他若是后悔呢?再次把自己给囚禁起来呢?

信任一旦摧毁,便再难恢复了。

辛沐人已经到了窗边,便听见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便是带着忐忑的紧张得问询:“请问……”

仅仅是这两个字,辛沐便听出来了,这是他二哥。

辛沐心口猛地一紧,慌忙跑到门口将大门一把拉开。

快一年没有见过的二人陡然这样看着对方,一时间都呆住了。

一年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许久就这样相顾无言。

辛沐嘴唇颤抖,哑声道:“二哥……”

缪恩未回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辛沐进了房门,压低声音说:“我们得赶紧离开。我到这里来途中,发现有越国公府的探子在这里打探,估计是找你的,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言罢缪恩便拉着辛沐的手从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外面有几名侍卫守着,二人同乘一匹马,一路朝着月水河畔行进。

也就是在此时,容华终于寻到了辛沐落脚的客栈,可他到的时候,已人去楼空。

怕是他已经找到了缪恩,才会离开。

容华站在空荡荡的客栈房中,只觉得伤口一阵阵地犯着疼。

五天前被属下们找到的容华已经失去了意识,大夫诊治之后容华昏迷了三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往白马关的方向赶。

他来找辛沐,并不是想逼迫辛沐,只不过不看着辛沐,他便觉得不安心。

代昂卓的话仍旧在容华的耳边不停地响。

辛沐与缪恩二人两心相许,若不是自己的话,怕是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如今他们重逢,是否会旧情复燃呢?

容华越想便越是面色苍白,他笔挺地站着,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有一侍卫大着胆子上前对容华道:“国公爷,这茶杯中的水还是滚烫的,说明人刚走不久,属下已命人将白马关戒严了,此刻没人能从白马关离开。您应当歇一歇,属下们会尽力去寻辛沐公子的下落的。”

“甚好。”容华疲惫地回答了一句,但并没有听从那侍卫的话去休息,而是转身出了房门,离开客栈骑又上了马。

不多时,又有探子回报,从窗下的马蹄印判断,他们应当往月水河畔的方向去了。

容华没顾忌身上的伤,忍痛一夹马肚,便朝着月水河畔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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