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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怀信时常出没大小酒宴,若有心寻,界北巷和快活林这种消遣的地方大概能有幸见上一眼,而诸如婚宴满月酒之类的场合,他能露面真是难能可贵了。随长辈来拜访的闺秀不多,早先瞧见他,各个简直像中了头彩,玩投壶主意还是她们出的。

“承让。”赵怀信摊了摊手,温文尔雅的朝玄衣公子笑着道。

玄衣公子乃田尚书的幼孙田桡,但凡赴宴,和赵怀信孟不离焦,弯弓骑马的次数多,但投壶却头次玩,一群大男人聚着定不会做那娇滴滴的女子游艺,原以为好容易有机会反压他一成,没料想同样败的无言以对,捂了脸嚷嚷:“承让承让,我倒是想让让你!气煞我也,下局必须大显身手让你叹服。”

看见如此稀客,顾青竹一样深感意外,不过三人刚刚站定,里面唐蔓首先拍了手雀跃道:“程家姐姐和顾姑娘来了,咱们多了帮手!”

长公主生辰宴上,顾青竹在她们面露了一手,唐蔓作为对手可是喝下不少果酒,这会子瞧见她如搬到救星,忙不迭的走到跟前挽上顾青竹胳膊说:“怀信哥哥技艺高超,凭单人比我们都赢不过你,那换个玩法,我们出三人和你一个人比,哪边投中的多哪边胜,彩头咱们另提,敢是不敢?”

如花似玉的姑娘问你敢不敢,别说赵怀信有百步穿杨的能耐,即使没有,堂堂三尺男儿,怎么可能露怯?

干系到颜面问题,田桡立时来了劲头,咣咣拍着赵怀信的肩膀颇有信心替他回答说:“怎么不敢?不然你们大家一起上算了,选人太麻烦,怀信自己照样马到功成。”

“你这人”唐蔓和田桡年龄相仿,也顾不得称敬语,急忙忙解释说:“我说的咱们当然包括你呀,水平参齐不齐才选三个好的出来,不然大家一起和单人赛不一个样儿了?”

田桡闻言默默收回搭在赵怀信肩头的手,想说两句鼓舞自家势气的话,结果被他一只手掌当回,但见赵怀信转身朝顾青竹三人拱了手:“程姑娘,顾兄,顾七姑娘。”

唐蔓懊悔着自个儿光好胜,连人家意见都没问,赶紧道了歉,程瑶身为主家,笑着摆摆手说:“没甚的,大家玩尽兴才是。”

既然要组队,顾青竹当仁不让的被选着和赵怀信抗衡一番,其他几位姑娘商量后推了唐蔓,加上顾明宏,勉强凑出还算合理的阵容来,至于余下的公子,被赵怀信虐的次数太多,实在没那心力再丢人一把。

丫鬟收拾好地上散落的箭矢,赵怀信踱着步子走到离投壶更远的位置站定,眉眼从容道:“咱们不若先定下彩头?”

唐蔓几人兴致满满,年纪最小的姑娘脆生生开了口:“听说赵大哥吹笛子乃京师一绝,绕梁三日,不知我们能不能有幸见识下。”

“好。”赵怀信应的爽快,目光却直直落在顾青竹身上:“那我恰巧赢的话,也劳烦顾姑娘奏上一曲,乐器随意,可否?”

这事换做其他闺秀稳坐不赔,可顾青竹才学的乐器,能囫囵个儿吹完就谢天谢地,于是为难的说:“我对乐器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无妨。”赵怀信勾唇笑了笑,一派贵公子气:“我以笛为引,总能配合七姑娘。”说完,不留任何余地的扬手一投,箭矢依旧闻声入壶,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田桡拍手叫好,这投壶越站的远,想要稳当投入就要费成倍的心神,气力和准头缺了哪个都不行,顾青竹目测了距离,以她的臂力逞强不得,正暗自发愁,顾明宏咳嗽两下微笑道:“我打头阵,给妹妹取些经验。”

顾青竹抿嘴给他鼓气,左右是图个消遣,她并非为扬名而来,不操心怕出糗,小声在程瑶耳旁说道:“别看我四哥像文弱书生,其实会的多着呢,骑马射箭可能比不过,但投壶精准。”

程瑶羞着脸没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谁人没点弱项,便说顾明宏不会旁的杂项,光读书一条,顾氏子弟在城里的威名就响的厉害。

顾明宏身为男人,很敏锐的发觉赵三公子对自家妹子有那么些意味深长,边走边思考着,站在和赵怀信相同地方,取出根箭矢比划两下,最终稳稳出手,箭头碰着壶边叮的声,反弹着跌进里头。

闺秀们顿时欢呼雀跃,赢了能听赵怀信吹笛,这么好的噱头,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恨不得拜过各路菩萨,保佑顾家兄妹旗开得胜。

“你站在那里够呛。”顾明宏走过来和顾青竹讨论经验,指导她说:“会投的很吃力。”

赵怀信第二次仍旧满中,田桡吆喝的更起劲了。

顾青竹完全没想过要和他们一般,捏着箭走到前面几步站了,笑盈盈说:“我力气小,还是站这里罢。”

“七姑娘请。”赵怀信毫无异议。

抬肩,出手,顾青竹玩的是游刃有余,几乎和赵怀信同样的不沾壶边掉下去,唐蔓深受鼓舞的也上去试,虽然磨了半天找手感,最后有惊无险再添了一分。

赛前定下三局两胜,赵怀信独投九次,顾明宏一边每人三次,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别的不说,单论唐蔓,素来五次中三的水平,居然三回全中,高兴的抱着程瑶笑个不停。

最后一轮,唐蔓胆小和顾青竹换了次序,让她当了那守擂大员,赵怀信这一投至关重要,顾青竹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料大家都认为的全壶竟没有出现,赵怀信居然失手打偏了,箭矢不偏不倚的落到斜对角顾青竹的面前。

顾明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哪儿来得及多琢磨,如此好的机会,连心不在焉的程瑶都忍不住朝顾青竹说:“老天保佑,这局可得定乾坤。”

如果中了,可不就定乾坤了么,失手的话还得再来一轮,顾青竹略有忐忑的攥着箭,倒是赵怀信好整以暇的对她笑道:“七姑娘要中了,待端午节我做东,请在座各位到遇仙阁观龙舟吃酒。”

每逢端午龙舟赛,官家子弟齐聚汴河旁,酒席聚会便少不了,这遇仙阁可是汴河旁最高的一座酒楼,在上头凭栏而望,不光龙舟赛一览无余,连远山近景都可观的清楚,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遗憾的是遇仙阁是私人居所,买下它的乃财大气粗的梁家,世代经商,楼里只招待私人贵客,没得关系连门道俱模不住,十几岁的郎君能与梁家有交际,也够让人叹一叹了。

话音刚落,厅里安静两息,之后好几个姑娘跑过来围着顾青竹,满眼希冀的望着她,田桡瞬间也倒戈相向,指着赵怀信说:“呔!少爷我弃暗投明,赌顾家千金赢。”

顾青竹好容易应付了番,对他临阵卖弄手段,企图动摇军心的行为十分不耻,心想着这点压力才打不垮她呢,飞快拿起根箭失虽不及防的掷了出去,结果得了个满堂彩。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至于赵怀信,起码面儿上看起来比夺魁的顾青竹他们还高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都等着端午帖子呢。”唐蔓喜不自胜的唤丫鬟拿来笛子,走过去递给他说:“喏,给你。”

赵怀信能称风流,除了样貌和懂姑娘家心思,其他书画骑射也样样不落,其中笛子最甚。他拿了玉笛,靠在窗口迎风而奏,窗外树影婆娑,再伴着清泉入水的声儿,指尖曲调缓缓倾泻而出。

笛声舒缓,闺秀们懂得音律的不少,但听完均面面相觑,惊讶于这么好的谱子却无人叫的出名儿。

顾青竹没甚在意的喝着茶水,可能几次碰面对赵怀信印象寡淡,在她看来,在姑娘之间周旋的游刃有余可不是值得称赞的事,论奏曲儿的话,又不及沈昙以手吹出的令人惊艳。

一曲罢,赵怀信眼神无意般的扫过顾青竹,见她独独垂首饮茶,沉吟片刻,似笑非笑的问:“七姑娘觉得这曲如何?”

思绪飞到九霄云外的顾青竹回过神,见四周众人均看着自己,程瑶忍不住偷偷掩嘴提示道:“赵公子问你曲子怎样。”

“恩”顾青竹不想做那捧高踩低的人,更何况她对音律知之甚少,也便坦言而答:“听着悦耳,可青竹不精此道,赵公子曲中意境深奥,倒是没听出其中玄妙。”

言语婉转,意思却明了,为弦歌而不知雅意。

赵怀信低笑两声:“是我选的曲子冷偏了,原先是章古曲残篇恢复得来,看来没继承出先辈精髓,回去重新翻谱才是。”古曲残篇传世难得一见,赵怀信能修复已为惊人之举,闺秀们满心向往,顾明宏都对他刮目相看。

顾青竹转着手里的茶杯,微微发窘的对着程瑶笑一笑,估计明儿,自己要落得个‘对牛弹琴’的雅号了。

正午开席,众人被请至前厅,赵怀信他们的桌子和闺秀们仅仅一屏风之隔,丫鬟们鱼贯而入的摆上酒菜。程家儿媳生的胖孙子也被女乃妈抱到厅内,小小一团,头上戴着大红色的虎头小帽,眯着眼儿正啃拳头,几位夫人轮流去瞧,再另外给孩子塞上些金锁、脚链之类的小玩意。

田桡拉着赵怀信喝酒,连着满了三杯才将酒壶放下,眉毛一挑的以肩撞了撞他,笑嘻嘻打听:“怎么的三少,我瞧着你对顾家小娘子很不一样,新年新气象,打算换个口味试试?”

“注意点。”赵怀信冷他一眼,拿起杯酒送到嘴边,淡淡说道:“顾七娘可不是你能打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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