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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热浪炙烤着黎国的大地。整个皇宫像是一只巨大的蒸笼,没有半丝风。就连平日里聒噪的蝉都懒得再叫上一声。

守卫的御林军穿着盔甲,汗水浸透了衣衫,却一动也不敢动。

骄阳似火,但也比不得此刻大司马韩云牧的火气大。他一袭华贵紫色朝服,单手按剑,正气势汹汹地向太液池走去。

御林军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被大司马砍了脑袋。

而此刻,太液池中却冒着阵阵寒气,国君萧羽彦泡在池水中,发出了一阵舒爽的叹息,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临近。

手边摆放着的西域进宫来的葡萄和提子,在冰水里浸泡过。萧羽彦抓起一颗葡萄,提到头顶上方,仰头咬了一颗。香甜多汁,真是透心的愉悦。

她嫌举着胳膊太累,便招了招手,唤来了贴身的小太监沁弦。他跪坐在一旁,举着那串葡萄。这样,萧羽彦仰头就能咬下一颗,十分惬意。

大司马按着腰间的剑,脸色阴沉地像是要杀人。他大步闯入太液池,如入无人之境。

韩云牧一把掀开帘幕,瞥见了这样的场景。眼睛眯了眯,发出了危险的光。

沁弦瞥见韩云牧进来,慌忙上前跪拜道:“大司马大人,陛下正在沐浴。请您——”

话音未落,就被大司马一脚踢开。萧羽彦只觉得背后寒意阵阵,双脚一蹬池壁,划拉着胳膊就要游走。

人刚蹿出去,就听到身后刺啦一声。接着轻柔的鲛绡绕过了萧羽彦的腰,如同活物一般将其卷起,重重扯出了水面。

萧羽彦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惊恐地抓起手边的葡萄砸向韩云牧:“来人呐!有人要造反啦——护驾——”

但大司马丝毫不为所动,由着国君将葡萄砸在了他华贵的紫色袍子上,留下了一些水渍。

“请陛下速速上朝!”

大司马嘴上说着请,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恭敬,没有半点将国君放在眼里的意思。

“外面热死了,寡人不上朝了。反正平时都是你做主,有寡人没寡人都是一样的。”萧羽彦也不

顾身上还裹着刚被撕扯下来的纱幔,转过身就要滑入水中泡着。

韩云牧目光一凛,忽然伸手抓住了萧羽彦腰间的纱幔,轻轻一提,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将黎国的国君拎出了水面。

萧羽彦划拉着细条条的胳膊,大喝道:“韩云牧,你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寡人!”

围观的全程的小太监们心惊胆战地看着大司马大人,暗暗替国君捏了把汗。

韩云牧冷笑了一声。小太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司马提溜着光着胳膊拼命挣扎的国君,一路出了太液池。所到之处,宫人无不回避,只恨自己不是瞎子。

一路到了皇上寝宫,大司马终于把萧羽彦放了下来。抬脚狠狠揣在了国君的**上:“把衣服换了,赶紧上朝!”

“韩云牧,你敢以下犯上,寡人要砍了你脑袋——”

大司马韩云牧看着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国君,嘴角轻轻挑起:“哦,你可以试试看。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乱臣贼子!寡人要杀——”

韩云牧眼中寒光一闪,尾音上扬:“嗯?”

国君顿时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攥紧了身上的纱幔,一脸委屈地进了内堂换衣服去了。

韩云牧就在门口守着。小太监沁弦捧着龙袍,低着头从大司马面前走过,匆匆跑进去替国君更衣。

不一会儿,萧羽彦穿着厚重的龙袍,满头大汗走了出来。乌黑的长发上还滴着水,却不得不挽成髻,塞进了帝冕里。

萧羽彦瞥了站在门口犹如煞星转世的韩云牧,哼哼了一声,负手从他身边走过。韩云牧仿佛刚回过神来,大步上前,拉住了萧羽彦的衣袖。

萧羽彦疑惑地看着他:“寡人已经如你所愿要上朝了,你还想如何?”

韩云牧忽然伸出手来,萧羽彦下意识要闪躲。他眼神一沉,萧羽彦躲到一半的身子,又强行慢慢挪回了韩云牧可以触碰到的范围。

但韩云牧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那件龙袍,将萧羽彦衣领的褶皱拉平,最后正了正帝冕。这才让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紫宸殿内,朝臣们早就热得受不了了,纷纷卷着袖子和裤腿,毫无形象地努力扇着风。好不容易等到国君出来,已经是尤其无力了。但萧羽彦却不疾不徐

萧羽彦大步走上龙椅,朝臣们东倒西歪地站着,一动也不想动。但当韩云牧走进来的一刹那,整个朝堂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大臣们瞬间像是被人拿木板夹住了腰,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等到韩云牧走到最前方之后,他们才紧跟着他一起向萧羽彦山呼万岁。

萧羽彦才刚走了几步路,却已经是汗流浃背。身后虽然有宫女在扇着巨大的芭蕉扇,可这点风,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要不是为了维持国君的形象,萧羽彦早就伸出舌头大喘气了。

一旁的沁弦有气无力地叫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令尹武子都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萧羽彦抬了抬眼皮,却见武子都嘴上叫着陛下,眼睛却瞧着韩云牧。刚登基那会儿,萧羽彦还会咬牙切齿,到了如今却只想过点安生日子。

毕竟韩云牧这大奸臣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指不定哪天他一个不高兴,就自个儿当国君了。

“齐国使臣昨日前来,称齐国愿与黎国结秦晋之好。为表诚意,齐国提出愿与我黎国和亲。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和亲”两个字,萧羽彦顿时汗如雨下。

“寡人不允!这齐国公向来奸诈,齐国的公子顷白更是诡计多端。这其中必定有阴谋!”

萧羽彦话一出口,满朝文武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大司马。

他虽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但谁才是黎国真正的掌权者,一目了然。

他静默良久,才缓缓开了口:“陛下三思!”

只这四个字,萧羽彦顿时心凉如水。果然,方才还一言不敢发的朝臣们顿时像是有了靠山,纷纷凛然正义地劝谏国君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萧羽彦咬牙切齿地看着韩云牧,这一帮老东西根本就是墙头草。

黎国与齐国相毗邻,但黎国历来与世无争。只是齐国近年来日渐强大,总想着称霸五国。以前周王室强盛,各诸侯国还只是小打小闹。自从周王室衰微,齐国就越发张狂起来。

年前还派兵骚扰了黎国边疆的禹城。只是黎国处处退让,又总拿周天子说事儿。齐国苦于师出无名,一直未曾向黎国下手。

此次说是和亲,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

何况对方还是云洛公主

想到这个名字,萧羽彦便忍不住想起了早年在朝歌的稷下学宫里,和云洛公主同窗时被支配的恐惧!何况萧羽彦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早朝之上,除了和亲以外,萧羽彦还是处理了一些政务。但多数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哪两家大臣要结为儿女亲家了,请国君赐婚。譬如江淮以北大旱,国君要下罪己诏,云云。

表面上看,萧羽彦还似模似样地当着这个国君。可实际上,重要的事情早就被韩云牧处理掉了,真有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在朝堂上决策。

不过临了,萧羽彦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决心,提出了一项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得到了全体朝臣们的一致赞同——休沐!

循例,朝臣们每隔半个月才能休沐一日。可天气如此炎热,文武大臣们还要穿着厚重的朝服,一早就受不了了。听闻萧羽彦的提议,几乎是要立刻重新投入国君的怀抱,山呼万岁。

韩云牧对此不置可否。于是萧羽彦便当他是默认了。

三天不用对着韩云牧这张苦大仇深的脸,萧羽彦的心情好比那艳阳高照,一路哼着黎国的小调回到了寝宫。沁弦也止不住跟着高兴了起来:“陛下,您可想好了,这三日都要怎么过啊?是去找李夫人,还是邓美人啊?”

萧羽彦面色一沉,甩了甩袖子:“寡人心情正好,别提那丧气话!”

沁弦抿唇窃笑。萧羽彦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是不是寡人平日里惯的你,敢拿寡人寻开心?!去,准备一套便服!”

沁弦顿时变了脸色,连连告饶:“陛下饶命啊。您可千万别再溜出宫了。上次奴才挨了大司马大人那二十大板,到现在还疼着呢。您就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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