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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下不去手。即便是她背叛了他,他依旧狠不下心杀了她。因为她做的一切都那么光明正大。喜欢了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变了心也没有分毫隐瞒。

她的爱和不爱都是那么洒月兑。到最后,却是本来毫不在意的自己沉陷了下去。

景帝松开了手,身下的人剧烈咳嗽了起来。他捞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谭青玄虚弱地伏在他肩头,大口喘着气。

劫后余生,她却没有半点喜悦。如果因为她而害死了管仁,那该怎么办?

“阿玄,朕朕方才是气糊涂了。你没事吧?”景帝抱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之上。

谭青玄的脖子上渐渐浮现出淤青来。他方才是真下了狠手,也许只要一念之差,她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谭青玄还惊魂未定,此刻说不出话来,周身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良久,她才抖抖索索地翕动着嘴唇。

景帝皱起眉头,想要听她说什么。但她发不出声音来,他努力放缓了声音:“你有什么话便说,朕不会同你计较。”

谭青玄看着景帝,眼眶通红,鼻子一酸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他娘的,我差点死掉怎么可能没事。”

这句话一出口,谭青玄觉得自己再次把自己送到了鬼门关。景帝眯起眼睛瞧着她。出于求生的不能,谭青玄一个翻身挣开了皇上的钳制。一面往宫门口跑一面道:“陛陛陛下,黎国不斩史官的!”

景帝捏了捏眉心,摆手道:“朕没说要斩你,你跑什么?”

谭青玄后背紧贴着门站着:“我我这是为陛下着想,不想陛下成为第一个斩杀史官的君王。”

“你若是继续任意妄为下去,朕难保要背上这千古骂名。”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水已经冷了,正好是让他冷静下来,“但朕今日不为难你了。只不过,你今晚是走不了了。”

说话间谭青玄的一只脚已经伸出了门槛,听到这句话,她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你留在南书房,罚抄《女则》三十遍。再写三千字的自白书,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写完方可出宫。”

“三十遍?”谭青玄眼前一黑。她约了管仁三日后相见,这要是罚抄三十遍,岂不是注定要爽约了?

景帝留下了这个口谕,便起身走了。临行前还嘱托她将桌上的奏折收拾好。

谭青玄哭丧着脸拾起了地上的奏折,心下想着,当皇帝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的。譬如明明是他乱发脾气,到头来还得旁人认错咽下所有的苦果。

不过再往前追究其根源,谭青玄觉得这苦果也是自己种下的。她铺开了宣纸,将那《女则》通读了三遍,牢记在了心中,便开始奋笔疾书。

为了能见到管仁,就算是不可能,她也要拼尽全力完成。

皇上喜欢罚抄这一点,都是跟她爹学的。谭青玄咬着后槽牙,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跟着爹爹在太子府中伴读的日子。

那时候皇上的功课学得一般,谭啸又总是要求严格。一篇文章半日就要倒背如流。皇上背不出就要罚抄,十遍二十遍都是手下留情了。于是谭青玄自告奋勇,先是临摹了皇上的笔迹,然后再用他的笔迹替他罚抄。

长期下来,这手速是练下来了。可没想到皇上登基之后,这么心狠手辣。《女则》全文抄下来,一遍也至少要三天的功夫。三十遍抄下来,科举都过去了。

谭青玄抄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第二天爬起来,身上多了件大氅,桌子上也摆好了早膳。听闻这是陛下的嘱托。

她囫囵吞枣吃完了一顿早膳,提笔想要继续抄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下去不行。且不说三日内肯定无法完成任务,见不到管仁。就是一直留在南书房,于礼不合。还不知道外面要怎样传言纷纷。

南书房中,几名宫人目不斜视地随侍着。小德子公公不在,如今在外面守着的是花公公。忽然,她瞥见了窗外的树下竟横七竖八摆了些空盒子。她忽然灵光一闪。

谭青玄状似不经意地背着手溜达到了门口,跟公公搭上了话:“花公公,您看今儿这天气可真不错,万里无云的——”

话音未落,花公公便打断了她,简短而有力地吐出四个字:“有何贵干?”

谭青玄没跟花公公打过交道,只知道他是小德子公公的干儿子,平常沉默寡言。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直来直往,跟老谋深算的德公公好像不是一路人。

“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如常。”

谭青玄思忖了一下,平时见到皇上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个如常,便是说心情不好了。想来也是,自己昨晚这条小命差点就送在这里了。

今年她一定是流年不利,前面是被土匪掳走,差点送命。回到京城,自以为安全了,又中了林嫣儿的计。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林嫣儿那般陷害她,为的可能只以黎国的律法将她收监六个月。如此一来,正好是错过了选秀女的机会。

只是林嫣儿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封密卷。若不是她不肯相信她是真的不愿意选秀女,便不是自作聪明要来这么一招。

谭青玄拢着袖子叹了口气:“那陛下什么时候会来南书房?”

“午膳过后。”

谭青玄掐指算了算,时间是有点紧迫。不过她这个计划也算是行得通。于是她又往外面蹭了蹭,一只脚踏出了门槛。

花公公眯起了黄豆大的眼睛,谭青玄默默把腿收了回去:“对了,我看那边树下有些盒子。看材质是红木的,陛下怎么都不要了?”

“摔坏了。”

“谁这么不小心,敢摔坏陛下的东西。真是嫌命长。”谭青玄咋舌道。

“陛下自己。”

“”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谭青玄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些盒子真是弃之可惜。若是陛下不要了,不如你交给我。我可以将它变废为宝,到时候给陛下一个惊喜。花公公,你看如何?”

花公公冷着脸看着谭青玄,又看了看树下那些坏掉的木盒子,心下在忖度着谭青玄是否在打什么坏主意。

谭青玄努力圆睁着眼睛,摆出无辜可人的神情。良久,花公公才冷漠地点了点头:“好吧,你拿去吧。”

“多谢公公。不过此事我要给陛下一个惊喜,还望公公先不要禀报陛下。”

“好。”花公公一甩拂尘,让两名宫人将这些木盒子全都给了谭青玄。

她欢喜地将木盒子规整好,藏到了窗下的书桌底下。那书桌以玄色的浅蓝色的锦布盖着,平日里是文渊阁中的大学生们记录陛下言行的地方。

但这些时日翰林院文渊阁都在准备科举事宜,此事暂且先放下了。规整好木盒子,又在南书房四处寻觅,想找一些可以削木头的锐物。

她搜寻了半晌,皇上的居所,哪有什么锐物。即使有,那也是包了边儿的。就在谭青玄正遍寻不到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花公公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皇上还在早朝。此刻在南书房是寻不到的,还请公主殿下移驾偏殿。待得陛下归来之后,奴才再派人去请公主过来。”

谭青玄撇了撇嘴,花公公这前倨后恭的也太明显了。对她一个六品小官就吝啬词句,见了公主便滔滔不绝。

“孤就在此处等皇兄。你让开——”

“可是未经陛下允许是不可随意出入南书房的,否则陛下怪罪,奴才可担待不起。”

“皇兄要怪罪,也是怪罪孤。与你何干。”公主说着便大步向南书房里走来。

谭青玄听这声音陌生,但也猜出了来人。她以前虽时不时会出入皇宫,但公主和皇子见得不多。先帝在世的时候,多数也只是入宫面圣。当然,最熟悉的还是皇上。

至于其他人,至多是在宫宴上见过一到两回。当时她一颗心全扑在陛下圣上,其他人一概未加注意。

先帝的公主并不多,至今还留在宫中的便只有成安公主。

谭青玄连忙执笔埋头写了起来。成安公主大步走进来,探头瞧了瞧。这一眼便瞧见了谭青玄。

她却并不急着走向谭青玄,而是敛好了衣襟,对跟进来的宫人们道:“你们都退下吧,孤一人在

此便可。”

花公公为难地看了眼成安公主,终于还是退下了。成安公主反身将门关了起来,然后便大步往谭青玄处走来。

谭青玄连忙起身,福身道:“下官参见公主殿下。”

成安公主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谭公之女?”

“下官正是。”

“什么下官不下官的。”成安公主掩唇笑道,“抬起头来让孤好好看看。”

谭青玄不知道成安公主的来意,只好依言抬头看着她。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怪道皇兄要金屋藏娇,果然比江贵妃好看多了去了。”

“公主慎言。贵妃娘娘尊贵端庄,非下官可堪比拟的。”

成安公主撇了撇嘴,不悦道:“你怎么跟孤听闻得不大一样。孤可听说,你当年连太子府的墙头都翻过。怎么如今却——”

谭青玄老脸一红,她过去这一章是怎么也揭不过去了么?这要是管仁知道了她这一段过往,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三心二意?

她正失神,成安公主忽然将脸凑到了谭青玄的面前,狡黠地笑了。这一笑便露出了两个梨涡,十分可人。

“罢了,罢了。谁让我们顾家人,一个两个的偏偏喜欢的东西都一个样儿呢。孤今日来,是来看看你可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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