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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日入时分,天色已是有些暗了。整个临都城被拥在穹顶西际胭红的连绵云霞中,仿佛被漆染上一层金红色的暗纱,分外妖娆却也恢宏壮阔。

城北向来是繁华热闹之地,街市旁悬着各种色样的油纸灯笼,因天光将息未息,已被添上了萤萤烛火。本不是多亮的光彩,却连绵成片,各色的微光在空中,顺着街市燃起了不见首尾的长龙。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摩肩擦踵而过。

此时娄止带着小童子打扮的娄满,站在娄满口中“专供人欣赏歌舞”的醉霓裳门口。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浓妆女子,正扭着腰肢,轻轻挥着手中的丝帛绣绢,声音娇细招揽着来往的男客。

娄止眼角抽了抽,眉头微皱,面部有些扭曲,尽是说不清的表情。

这分明就是青楼!

娄止猛地拉起娄满的手,准备拖着娄满转身离开。

“诶诶诶?十一!你做什么拉我走?”娄满本是一脸好奇与兴奋,却被娄止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连忙甩开娄止的手,不满道。

“你好意思问我?先前我便纳闷,为何赏歌舞的酒楼不准女子进去?”娄止心里倒是气惨了,却碍于大街上不好对娄满发作,“原是因这醉霓裳是青楼!娄满你倒是好样的!”

“我不管,来都来了,不进去瞧上一瞧岂不可惜?”娄满倒是无所谓,说着便想往醉霓裳里边走去。

娄止讪笑:“就你那麻雀似的喳喳声,傻子才会认不出你是女子。我便不带你进去,你又能把我如何?”

娄满歪头一笑,一脸高深莫测:“原来十一你是不近,偏好男色?怪不得如此怕进这青楼。”

“娄——满——”娄止衣袖中的拳头已是捏紧,额头隐约现出青筋。深吸口气,拉着娄满便往楼里走。

瞬间扑面而来的脂粉气息,只让娄止感到一阵恶心,只随口敷衍了迎身上前而来的姑娘们,不由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刚进到这灯火通明、四壁鎏金的醉霓裳,娄满便一溜烟窜得没了影。娄满本就个子矮小,如今淹没在了莺莺燕燕之中,娄止更是难寻,满是气闷却又无奈。

罢了,自己便寻一处稍安静的角落待一会儿,大概用不了多久,那丫头自是会出来的。

这么想着,娄止便迈着步子朝角落走去,却半路被一紫袍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拦住。

“这不是十一皇子吗?”那人脸带着一丝痞气,一看便知是个纨绔子弟。调笑道,“倒是没想到平日里正气荡然的十一皇子,今儿个出现在这温柔乡。”说着,拂袖揽过身旁一粉衣女子,眼睛却是盯着娄止。

娄止认得眼前这人,是自己宫学同窗,礼乐司掌司刘则修大人家的公子,刘鹿。这人虽颇具才气,长相俊朗,但名声向来不怎么好,年仅十七,房中却已有了十来个丫鬟侍妾伺候。这不,现下又在青楼里流连来了。

娄止不着痕迹地皱眉,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想着娄满身为公主,定是不能让别的什么人知道她来这烟花之地,怕坏了娄满的名声,只好憋着胸中一口闷气。不想多予理会刘鹿,准备走开来。

刘鹿连忙拉住娄止衣袖,顿了顿,又笑道:“素闻十一皇子年纪轻轻,却酒量过人,千杯不醉。恰巧这醉霓裳最近出了一批烈酒。听说啊,饶是酒量再大之人,也禁不住这小小一壶。”说着,从身旁的桌上捞起一巴掌大的玉白瓷壶,在娄止眼前晃了晃。

娄止平日好酒,却也知道何时喝得、何时喝不得。听着这酒的烈性,虽心中闪过些许想要试上一试的想法,但还是被理智压下。到底还是要等娄满出来的。

“不必了,我还有事便先离开了。”娄止推开面前的酒壶,语气有些不耐与恼意,心中更是交织着阵阵酒香与喝不得的难受心痒。

他娄止何时如此委屈过自己?

“十一皇子莫不是怕了?”刘鹿故意刺激娄止,自是想看看这平时傲气的皇子醉酒丢人的模样,继续出口讽言刺激道,“难道平日里所传十一皇子酒量极好,是诓人的不成?”

娄止本就心中气愤、有苦难言,便因这刺激话语深觉失了面子,被面前的人瞧了不起,哪还管得什么理智不理智、喝得喝不得?伸手夺过刘鹿手中盛酒的瓷壶就往肚里送,转眼便见了底儿。

仿佛想要证明自己一般,将酒壶递还给了刘鹿,抬眼便是星辰莹莹,闪着耀眼的明亮:“这酒虽烈了些,但也不失为好酒。不过方才刘公子高估这酒了,就是再来上几壶,我也是喝得的。”

刘鹿颔首,唇角展开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酒含着麻痹意识的草药成分,向来都是用在这醉霓裳的姑娘身上的。后劲儿,可是大着。

娄止这回,便算是栽了。

“十一皇子都如此说了,那便坐下,再品上几壶。这等好酒,可不是随处都能寻得到的。”刘鹿姿态似是恭敬,将娄止引到一旁的桌席间,自己也跟着坐下。随后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再上几壶方才那酒。”刘鹿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些不怀好意,此时的娄止却并未察觉。

不到一个时辰,娄止已是有些不省人事。

半身俯在桌上,手边是些已空了的酒壶。娄止双眼早已睁不全开了,半开半合,噙着点点水光,迷离又蒙眬。蓦地撑着桌面站起身,目中没了焦距,只觉得眼前灯花缭乱、人事模糊不清。

刘鹿见眼前这一幕笑得开怀,不过想着对方是皇子,自己亦不能显得太张狂。看着娄止稍女敕的双颊染着红晕,全然醉了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勉强听得出“小满”二字。到底是兄妹情深?

想来娄止意识已模糊得不知自己姓氏名谁,潜意识却支配着身体四处瞎转,寻着娄满的身影。

戏看够了,刘鹿便也不想再去理会这十一皇子。看着娄止身形跌跌撞撞地上楼去了,才又将目光投到身边的燕瘦环肥身上,作着自己的乐。

娄止迷糊间向着醉霓裳更里边而去,路过的厢房中传来的阵阵喘息娇吟,昭示着屋内的人正做着羞人的事。不过,此时娄止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偶尔突然推门进入哪间厢房,只听床间因生人闯入的尖叫,娄止口里念叨着“没有小满”,便又退出继续向前。

走到最里的一间,房门并未关上,气味有些撩人的熏香袅袅而出。

娄止刚踏进去,就见一姿色上乘、打扮妖娆而暴露的红衣女子迎了上来,连忙扶住了娄止,声音软哝带娇,笑得谄媚:“这位是妈妈说的金爷吧?不是说晚会儿才到,怎来得如此早?”细腻娇女敕的玉手抚上娄止满是醉意的脸旁,“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俏的小爷,今夜便让奴家好生伺候一番。”却丝毫没有防备地被娄止甩开了手,因月兑力而跌坐在了门口地上。

女子含着春水似的勾人双眸瞬间充满了委屈,一副大多男人见了都不由怜惜疼爱的模样。正欲开口诉出什么,被却娄止身后传来的一阵温润男声打断。

“清明——”

饶是这红衣女子久经人事风月,听了这江上清风般舒朗、山间明月般温和的声音,也是面露一丝羞怯之色。

抬首只见一青底银镶云纹衣袍的绝美男子负手而立,整个人的清雅风骨与这醉霓裳的旖旎格格不入。

他嘴边含笑,眼底却沉淀着什么晦暗情绪。随后缓步走来,才又开口:“姑娘先退下吧,这人并不是姑娘能惹得起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子本想说什么,却被那含笑男子眼中的漠然凛冽惊得一阵战栗,慌忙爬起身,关上门后踱步离开。

那人随后又走到娄止身前,娄止则是迷离地看着他,神情意外有些可爱。见娄止这般模样,眼中却是换上了几分打趣和一丝别的什么情绪。

——来人正是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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