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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外间忽传来凌乱脚步声,姜婳和许氏回头见绣姨娘和姜嫤由着丫鬟搀扶着进来,两人脸色一变。

绣姨娘是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姜老太太还再世,姜清禄还是半大少年,那时姜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过的不错,家中几个奴仆还是请的起的,绣姨娘名绣儿,是姜老太太买来的,也算自幼养在身边。

姜清禄成亲后,头一年许氏就生下婳婳,后两年肚子再无动静,姜老太太着急,怨许氏不给她生孙子,哭闹着让姜清禄纳绣儿进房,姜清禄那时同许氏感情正浓,自然不愿,偏许氏内疚,又见婆婆闹的家宅不宁,做主把绣儿纳了房。

时间久了,姜清禄也接受,姜婳三岁多时绣姨娘生下姜嫤。

那会儿,姜清禄大江南北四处的跑,赚了不少银钱,姜老太太见连着两个孙女,自是不甘心,又私自给姜清禄纳一房良妾高姨娘,两年后生下姜娢,接连又纳云姨娘,生下姜娣,姜娣出生没多久姜老太太罹难,终于消停下来,许氏也发现怀了身孕,诞下小姜妤。

至始至终,姜清禄一连五个闺女,都没有儿子命。

三房姨娘生的女儿都各自养在膝下,今儿来的就是绣姨娘和其女姜嫤,绣姨娘应了秀字,秀气柔弱,生的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遇事只会流泪,姜嫤被她养的亦是如此,姜父病重这段日子,许氏不许她来主院,实在不愿天天见她扑在丈夫床榻前哭,极晦气。

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外头的人怎么没拦住?

绣姨娘身形纤弱,穿着一身豆绿色柿蒂纹杭绸比甲,她生的不算貌美,年纪比姜清禄还年长两三岁,偏身姿不错,婀娜多姿,腰肢细弱,胸脯鼓鼓,体态柔美。

姜嫤遗传了她的性子,连长相身形都略有几分相似,不过因着年纪小,容貌稚女敕,又遗传到姜清禄几分,也算是温婉小佳人。

绣姨娘和姜嫤两人相互搀扶进到内室,见姜清禄躺在床榻上,又见一老者正忙着扎针,以为是府中请来的名医,眼看着当家老爷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绣姨娘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姜嫤也跟着红了眼眶。

许氏同姜婳的面色又变了几分,姜婳凑在许氏耳边道,“娘,您在这看着,神医有什么吩咐,万不可耽搁,我去把人拦出去。”

许氏点头。

姜婳转身朝前几步,行至绣姨娘和姜嫤面前,低声道,“姨娘和大妹随我出来下。”

绣姨娘哭的伤心,“大姑娘,可我想去看看老爷,我有些日子没见着老爷,老爷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我心中实在难受……”

姜嫤也开始跟着掉眼泪。

姜婳头疼,一手扯住一个,强行拉着朝外去,两人被拉的踉跄跟上,出到廊庑下,姜婳见两人眼泪糊了一脸,低喝道,“闭嘴!不许哭。”

两人眼泪并无止住,反倒哭的更凶,姜婳的声音难得冷了些,“我爹还躺在里头,神医正帮着医治,你们这是哭丧?还是希望我爹早点去了?整日哭哭啼啼,也不嫌晦气,今日我爹若是出一点差错,我拿你们是问!”

她是知道这两人没坏心思,性子如此,当年爹娘过世,绣姨娘跟着病倒,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姜嫤性子比她还软弱,六神无主,只会找她哭泣,她也是半大少女,什么都不懂,一开始还哄着劝着,后也受不住,渐渐躲着姜嫤,姜嫤郁郁寡欢,不出一年也病逝。

姜婳那时候容貌刚被毁去没多久,得知姜嫤过世的消息,躲在房中大哭一场,连姜嫤的丧礼都不敢出席。那之前,姜嫤得知她容貌被毁,还偷偷地给她送过膏药。

姜婳不讨厌她们,今日发脾气也是气的很,这两位从不分场合的哭闹,很头疼,如若不说些狠话,她们能一直闹腾下去。

姜嫤愣愣的望着姜婳,往常她心酸悲伤时总爱寻大姐说话,大姐性子温和,时常耐着性子哄她,今日第一次见着大姐发脾气,眼泪也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绣姨娘也不敢再哭,惊愕的望着姜婳。

姜婳轻声道,“里头是张神医,正帮着爹爹治病,所以爹爹一定会醒来,你们不许再哭,省得惊扰到神医,姨娘和大妹且先回去,若有好消息,我再让丫鬟们去传一声,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爹爹醒来后,你们再哭哭啼啼,我是不允许你们见人的。”

绣姨娘哽咽道,“我,我不哭就是了。”

姜婳还惦记着里头,不想同她们说话,喊来丫鬟送两人回去。

绣姨娘跟姜嫤被送出谨兰院,路上绣姨娘还在念叨着,“菩萨保佑,真真是菩萨保佑,没想到大姑娘真求来神医,老爷一定能醒来的。”

刚出垂花门,碰见姜映秋领着表姑娘往谨兰院走,绣姨娘缩了缩脖子,她最怕这位出嫁的姑太太,以往还在姜家为婢时,这位还没出嫁的姑太太就格外的强势。

姜映秋走过来时,冷眼撇过绣姨娘。绣姨娘身上冷汗淋漓,僵着身子退到小路上让姑太太先过,没法子,她就是惧怕姑太太。姜嫤爱哭可也有些脾气的,而且是府上正经的二姑娘,是主子,她就是不服气,凭甚她们见着姑母要让,这里可是姜宅,姑母嫁出嫁多年,连姜家人都算不上。

姜嫤梗着脖子拉姨娘朝前走,谢妙玉冷笑声,对上姜府这几个庶女她还是自傲的,忍不住出言讥讽,“莫不是又跑去舅舅房中哭闹了一番?你们娘两除了哭还会做甚?”

姜嫤不善争吵,被挤兑的脸红,忍不住争辩,“我爹爹的病快好了,我大姐把神医请来为爹爹医治。”

谢妙玉暗哼了声没说话,姜映秋神色变了两分,她问,“你说什么?”

姜嫤看她一眼,“我大姐请来了青城山的神医,正在为我爹爹医治,我爹爹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婳婳果真有孝心,那神医脾性怪异,我连着三日上门都求不到人,婳婳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请动神医。”姜映秋微微笑着,“既如此,我先进去探望我大弟,你们也先回去吧。”

领着谢妙玉进谨兰院,余下绣姨娘和姜嫤站在原地,绣姨娘悄悄松口气,抚上鼓鼓的胸口,“可吓死我了。”她只顾着惊吓,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姜嫤站在一旁,微微蹙眉,她总觉姑母方才说的那句话有些不对劲,又察觉不出是哪儿。

姜映秋和谢妙玉入谨兰院,谢妙玉还在嘀咕,“既有神医出马,舅舅肯定能好起来,也省得这些子人嚼舌根,说我不挂记舅舅。”

“阿玉,住嘴。”姜映秋心神不宁,气血翻滚,实在不愿听女儿说这些。

去到正房门口,秦妈妈领着两个丫鬟守着,见姜映秋来,秦妈妈恭敬道,“姑太太,神医正帮着老爷治病,太太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入内。”也是方才被绣姨娘和二姑娘闹怕了。

姜映秋往着房里扫了眼,淡声道,“那我在偏厅等着吧。”

且说房里的许氏和姜婳自然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焦急的等着神医为姜清禄医治。张景林取下银针,又分别从病人耳后根,后颈前颈,胸口,手指,大腿根,脚底取血分别放入银器,等到其中两处银器中的鲜红血珠渐渐变的浓稠,他的眉头也紧锁起来,从药箱中取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喂姜清禄服下,这才起了身。

许氏和姜婳迎上去,许氏激动问,“神,神医,我夫君的病情如何。”

张景林哑声说,“病人是中毒,这毒名胭脂红,邪性的很,是玉门关那边的毒,绝迹不少年,我已有十载未曾见过这毒,这毒入口,蛰伏一月,病人无任何异常,一个月后中毒者昏迷不醒,脉象正常,表面无中毒痕迹,银针亦试探不出。渐渐,全身从头至脚跟处的血液变的浓稠,直至血脉不再流通,人也就死了。”

“这下毒之人很是歹毒。”

许氏抖着唇,神色惊恐,“中毒?我夫君怎会中毒。”

只不过,姜清禄昏迷前的确刚从玉门关那处回来。

玉门关乃是中原和西域重要交汇地,二十年前,中原和西域战乱多年,弄的民不聊生,两国百姓怨声载道,渐渐都有些扛不住,歇战讲和,签下契约书,随后先帝开通开通西域道路,两国开始贸易往来,姜清禄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第一次就赚了个盆满钵盈,后来他也开始做些别的生意,但是西门关这条商路一直未曾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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