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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鸿将人领进了屋子,从院子里的自来水管接了盆清水,又拿了块毛巾,就坐在少年的对面,用沾湿了毛巾一点一点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泥土和血渍。

黎鸿动作很轻,生怕伤到他脸上被嗑出来的伤口。然而这少年着实太乖了点,黎鸿怀疑就算自己拿了一盆开水往他脸上倒,他也是不敢退开半步的。

将脸擦干净,黎鸿发现这少年长得十分精致。头发柔软细长,皮肤白皙,眼睛更是略有些上挑的丹凤眼,嘴唇紧紧的抿着。如果不是对方敞着的胸口一片坦荡荡,黎鸿差点要把他认作女孩子。

只是现在这张女孩子的脸上有些些许伤痕,黎鸿把毛巾一丢,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酒精棉和创口贴,小心翼翼将他脸上的伤口消了毒,又贴上了创口贴。

只是这样一来,他一半的脸上都被横七竖八的贴了胶布,看起来有些搞笑。

黎鸿忍住没笑,问道:“你父母呢?”

少年睫毛微微颤了颤,而后才回答:“死了。”

黎鸿被噎住,只能说:“……那节哀啊。”

过了会儿,她又问:“既然你父母死了,你愿不意愿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着黎鸿,慢慢道:“你不知道吗?”

黎鸿:“知道什么?”

少年指了指自己:“我是鬼子,和我靠太近会不幸的。您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为了替大家除掉我。”

黎鸿又一次被噎住,她气道:“什么鬼子,你是长角了还是有獠牙啊,你明明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她生生把“小姑娘”吞了回去,生硬道,“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少年闻言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黎鸿不耐:“那是他们封建迷信!”

少年问:“什么是封建迷信?”

黎鸿道:“就是糟粕,是要打倒、要取缔的东西。”她一脸严肃,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简直身负人民教师的光荣责任,“你听我说,这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一场宇宙大爆炸。”

她斩钉截铁:“什么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神神鬼鬼!”

天审:“……”我还活着喘气呢?

黎鸿最后做了结论:“总之,他们叫你鬼子是因为他们愚昧,你不能这么愚昧,明白吗!”

少年被被她唬的一愣一愣,下意识点头。他打量着黎鸿的表情,见她好像不生气,于是又小声道:“那如果我不是鬼子,那我又是什么呢?”

“是人,是物质。”黎鸿义正言辞,“是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

少年:“……听不懂。”

黎鸿道:“听不懂没关系,反正这里也不能待,收拾好行李我就带你走。”

少年问:“为什么要走?这里不好吗?”

黎鸿道:“不好,这里太落后了,连电脑都没有。”

少年问:“电脑是很重要的东西?”

“对,因为电脑里有电子游戏。”

少年便更好奇了:“电子游戏又会什么?”

黎鸿顿住了。

天审见她终于不胡说了,竟然有丝期待,期待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黎鸿一脸深沉道:“是人生。”

少年:“???”

天审愤怒道:“你够了啊黎鸿,你再这么搞,我就不告诉你这骗子的银行密码了!”

黎鸿心说别啊,我这不是帮他摆月兑心理阴影吗?

和天审讨价还价完毕,黎鸿对少年道:“你和我走,鬼这个名字是肯定不能用了,我给你取个别的吧?”

少年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既不肯定也不反驳。黎鸿看着便觉得心疼,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姓黎,叫黎鸿。你跟我姓,叫黎瑰吧。”

少年问:“厉鬼?”

黎鸿拉过桌上的一本笔记本,随意打开了一页,用水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写出了“黎瑰”。黎鸿看着少年的眼睛,微微笑了笑,解释:“是黎瑰。黎是很多的意思,瑰则是奇珍。”

少年仿佛是第一次接触到汉字,他十分好奇的看着她写在本子上的字体,更好奇的看着她的笔。黎鸿干脆将笔和本子都给了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抓着笔,在纸上好奇的画了起来。

黎鸿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发愁。

天审问她怎么了。

黎鸿道:“看来出去得请个家教,不读书不行。你看,不读书就容易被骗。”

天审:“……”

黎鸿道:“我觉得我好像又当妈妈了。”

天审冷漠道:“物质一点,你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她把纸和笔丢给了黎瑰,黎瑰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桌边。黎鸿则把这屋子里的行李赶紧打包,一边打包她一边问着天审别的情况,比如这一单她骗了这寨子里的人多少钱,又比如她卡里还有多少钱,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多远。

天审告诉她,这个人叫做木之桃,家里挺有钱,表面上是做古董生意的,但底子里却是除魔世家(听到这个词,黎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木之桃来这里,就是听说这里有鬼子,所以想要一探究竟。简单来讲就是送上门的天师,没收钱。

黎鸿道:“所以呢,她还没探出来,我就先来了?”

天审:“差不多。”

黎鸿道:“那我也别有什么负罪感了,我不来,黎瑰就得被封建迷信害死了。”

天审:“……话不能说的太死。”

黎鸿:“什么意思。”

天审:“比如万一你真的见到鬼了呢?”

黎鸿嗤之以鼻。

然而即使得到答案后,黎鸿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木之桃是不是脑子瓦特。

不收钱,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害命,有病吗?

天审虽然不认同,但和常仪的情况不同,木之桃身边还有熟悉她的人活着,两人探讨了一下,都觉得还是不要和认识她的人接触过多为好。于是越发坚定了不回木家的想法,准备带着黎瑰去别的地方生活的坚定信心。

反正卡里有钱。

“我觉得他肯定比辰霖要容易讨好。”黎鸿肯定道,“搞不好一日三餐加新衣服,他就能标满好感值了。”

天审看着黎鸿兴高采烈的模样,想了想,又把话忍了回去。

算了,上个世界刚死过没多久,让她多高兴会儿吧。

第二天,黎鸿和村民神神叨叨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她要把这孩子带走。黎鸿常仪真人做得久,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连天审都愣住了,黎鸿不免有些得意,云淡风轻道:“我学习能力很强,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养活自己。”

天审不确定道:“那你守望打了那么久,天梯还只有3496分?”

黎鸿差点恼羞成怒,言辞句厉:“那是队友坑,我单排你知道吗?再厉害的大神也有carry不了的队友!”

天审:……承认自己打游戏不行有这么难?

天审不知道,对于网瘾少女而言,就是这么难。

由于这地方实在太穷山僻壤了,公交居然一周才有一辆。亏得黎鸿运气好,正巧赶上了,不然即使她想今天走也走不了。

这掉漆掉的厉害,开起来发动机咣当咣当响的可怕的公交车,在山道上左一歪又一歪的开着。黎鸿往外看了一眼,就被山路的乍度高度给吓了回去,干脆紧紧闭上双眼睡觉。倒是黎瑰从未出门,扒着窗户好奇的看,竟是一点也不怕。

这车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了晚上五六点,才开到县城的汽车站。黎鸿下车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腿都要软了,扶着推拉式的车门颤颤微微的下了车。她刚想回头拉自己的行李,便见黎瑰已经默不作声地将行李抗在了身上。

穿着苗族服式的少年袒露着胸口,虽然瘦削的要命,但力气竟然还有些。黎鸿的那一大箱东西压在他的肩上,就像是在他身上压了一座大山,看起来随时都能压断他的脊椎,但黎瑰却像是半点也感觉不到重量。不仅面色如常,还有有些困惑地看了看黎鸿。

黎鸿叹了口气,强行从他背上拽过一个包,自己背上后对他点点头:“走吧,今天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赶路。”

黎瑰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半晌道:“天师,还是我来拿吧。”

黎鸿坚定的摇了摇头,黎瑰低下头说:“我能做的,让我做吧。”

黎鸿看着他,开口道:“黎瑰,我也不是勤快,而是你看下你现在的状态,我要是把行李都丢给你,我怕马上因为虐待青少年而入刑。”

黎瑰表情愣愣的显然是没听懂,黎鸿叹了口气,模了模他的脑袋,对他说:“走吧。”

黎瑰大概能模糊明白,黎鸿拿走一部分行李不是嫌他晦气,心便也安了一半。他见黎鸿叹气,生怕又惹得她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伸手,安静无比。

出了车站到处都是拉客的黑车。黎鸿模了模兜里的钱,十分胆大,跟了个拉客的司机就说去最近的招待所。司机回头看了眼,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把嘴里叼着的烟一拿,比了比自己那辆□□的后备箱:“走吧。”

黎鸿把行李塞了进去,黎瑰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角,黎鸿有些困惑不解的低头,就见黎瑰低低道:“这个人,不好。”

黎鸿扫了一眼这个叼着烟的黑车司机,心想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是好人我还怎么黑吃黑。于是她微微笑着,模了模黎瑰的脑袋,习惯就是一句:“不怕。”

然而等她说完,才想起面前的人不是辰霖,她不由的握拳咳嗽了一声,补充道:“没事儿。”

黎瑰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天审好奇问她:“你打算怎么黑吃黑?木之桃又不是黑道大佬。”

黎鸿扫了一眼这司机慢悠悠道:“我是不是黑道大佬啊,可我是个神棍啊。”

天审:“什么意思?”

黎鸿道:“我刚发现,这个世界可能不太正常……我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天审:“废话,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木之桃,家里一窝除魔师。”

黎鸿道:“那你不早告诉我这世界有鬼?”

天审:“我说了啊,你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者,捉鬼天师。”它强调:“看我口型,非、物、质,捉、鬼。”

黎鸿“……”我不和你这种牛鬼蛇神计较。

然而这时候不是和天审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黎鸿之所以敢做这辆车,是因为她看见这男人的车座上挤着两三个个呈灰白色的女性死灵。两位女性的手或死死掐在司机的脖子上,一位跨在他的身前,看似顺服的贴在他的怀中,而那只手则穿过了他的胸膛,静静捏住对方的心脏!

黎鸿只是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打开了车的后座门,对一个人默默坐在后面的一个女鬼说了句:“麻烦让让。”

在女鬼诧异而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再坦然不过的拉着黎瑰,坐在了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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