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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猜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临窗的一个年轻讲师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旁的钱海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电脑前录成绩的林樊,笑了一声:“呵,对某些人来说,D大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不过是把车停在办公区,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教师休息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林樊不是科班出身,只因为在国外呆了几年就空降进了她们教研室,有个斯文俊雅的男子常常开车接到楼下,又有传闻说林樊和当今校长有那么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家都知道钱海秋说的是林樊,一时间气氛有点紧张。

钱海秋一直看不惯林樊,无奈林樊是个面瘫心冷得过且过的主儿,凡事都不往心里去,对评职称也毫不积极,往往打出去一拳砸在棉花上,叫人想出气又出不来,今次看见这豪车,只当是林樊换了新男友,忍不住一时嘴贱,就说出来了。

话已出口,钱海秋也不怕林樊和她呛起来,靠在椅子上有点挑衅地看着林樊,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钱海秋反而希望林樊被激怒。

当事人却像没听见一样,照样面无表情地录成绩,对钱海秋的挑衅和周围的眼风视而不见,倒是小杨沉不住气,看林樊没事人一样,估计着楼下那人应该和林樊没什么关系,忍不住打破凝固的空气,伸手拉起林樊凑到窗前说道:“你帮着瞧瞧,这是不是法拉利今年的新出的车型?”

林樊是空降部队,这谁心里都清楚,可大家都是听过公开课的,林樊讲课怎么样大家就心里也都有数,况且人家虽然出身富贵但是从不张扬,大家伙有事儿时帮起忙来向来不遗余力,又对职称完全不上心,这样毫无攻击性又自带人民币属性的林樊,比起一些刺猬一样总给人添堵没事就打小报告的人强多了,小杨和林樊关系好,这也算是表明态度。

小杨这么一说话,大家也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仿佛刚才的尴尬气氛全然不存在一样,钱海秋眼看着没人买她的账,冷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叶之素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录完了成绩,锁了柜子,拎起包就达达地下了楼。

叶之素一向独来独往,大家都习惯了也没在意,继续盯着门口看。没想到接下来,几乎是所有的同事都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从来都是冷若冰霜的叶之素直勾勾地朝那男人走去,说了没几句,就见那男人猛地将叶之素抵在了车门上,低头便吻。叶之素却不是吃素的,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那男人不怒反笑,打开车门将她塞进车里,便上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眼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身边的小杨不禁咋舌叹息,“若是有这等姿色的男人强/吻我,我可舍不得甩他耳光……素姐就是素姐,这恩爱秀的都与众不同!”

旁边另有人清清嗓子嘲笑道:“小杨同志,身为一个人民教师,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猥/琐的话呢?”

小杨却是一脸坦然,“这还是大学校园呢,你看刚才那画面时也没感叹一句世风日下啊。”

办公室里的同事一阵唏嘘,气氛仿佛已经完全好了起来。

其实大家唏嘘的原因无怪乎有三点,一是没想到那看起来如此儒雅的男人能做出强/吻别人的激烈行为,二是没想到叶之素这样的人也会有被强/吻的一天,三是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林樊也是唏嘘不已,当然,她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以上三条,还因为——

这个男人,她认识。

等到了叶以谦约定的地点,林樊远远地隔着玻璃门就看到了叶以谦。

那人只是安静地坐在临窗的角落里,西服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挽起,领带有些松,面前摆着个笔记本,微皱着眉毛,手指微动,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一道完美的风景。

西餐厅里人不算多,相隔甚远的那一桌女性却是没有一个不悄悄打量这人的,林樊敢打赌,如果不是叶以谦周身泛着的清冷之意叫她们望而却步,那她们现在一定已经坐过去搭讪了。

林樊走进餐厅。

很奇妙的,那人似是有所察觉般,抬起漆黑的眸子朝门口望来,正对上林樊略有笑意的眼睛,嘴角也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来,随手合上本子推到一边,道:“你来了。”

林樊点点头坐下来,看样子他是一下了班就直接赶过来了,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她来的晚,想必他已经等了很久,“抱歉,今天临时加班。”

叶以谦只不在意地摇摇头,将菜单递过去,“自作主张点了菜,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樊接过去翻了翻又递回去,“我不挑食。”

兴许看得出她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在乎,叶以谦没再推辞,抬手将菜单放在一边,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听说你在D大作讲师,教德语?”

林樊不置可否,“只是教国情,没什么技术含量,家里人给安排的,混日子而已。”

“我还以为你毕业以后会继续画画。”

林樊以前中学的时候就是艺术生,后来上了D大的美院,家底又殷实,好多当年的同学都以为她会一直画下去的,哪知道林樊在美院呆了一年,便忽然出国了。

林樊没想到叶以谦竟然主动跟她追忆起往昔岁月来,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堵在嘴边的话却并不适合同他说起。

她还能记得多年前那个清凉的傍晚,叶以谦同一个朋友沿着马路散步,她正巧走在后边。街灯从身后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林樊偷偷地跟着叶以谦被路灯拉得好长的影子,忽然间听到他说,他会报D大。

年少轻狂的年代,少年们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一生,林樊跟在他身后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进D大。好像也不是非常期待能同他在大学里发生点什么,只是忽然觉着未来有了些不一样的奔头。

后来她果然考进了D大,却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而叶以谦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国了。

林樊抬起头直视着叶以谦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漂亮,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的眼睛。

“你知道吗,你的声音是绿色的,薄荷绿,很淡很淡的那种,清清凉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微微染上了一点疑惑,“你说什么?”

林樊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呢?在做什么?霸道总裁?”

叶以谦听见最后那四个字便笑了,“宋简这么和你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林樊摇头,忽然透过叶以谦的肩膀看到了坐在更加偏僻角落里的一对出色的男女,女的正是叶之素,而男的,就是她今天在学校看见的那个熟人——宋墨。

这还真是巧了。

不知道宋墨和叶之素说了什么,后者扬手便是一杯红酒,一滴不剩地全泼在了宋墨的脸上,放下杯子扬长而去。林樊赶紧低下头转开了视线,也不知道踩着高跟鞋笃笃而去的叶之素看没看见她。

难得见林樊跟鸵鸟一样缩起来,叶以谦察觉出不对,扭头顺着林樊刚才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狼狈不堪的宋墨。红酒正顺着宋墨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宋墨却没有动,往日里儒雅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凄惨的笑容,整个人说不出的颓唐。

“刚才泼他酒的,我同事。”林樊探身凑近桌子,小声说道。

虽然都是宋家人,可宋墨同宋简的个性完全不同。她之前一直听宋简提起,说她哥哥有个念念不忘的小青梅,纠缠了许多年,到现在还没有结果。那时候她只当宋简是满嘴跑火车,没往心里去,也从来没见过宋墨的小青梅到底是谁,哪知道这人竟然真的存在,还是她认识的人。

“没想到宋墨那样的人也会有被人泼酒的时候。”

说话间叶以谦转过头来,正对上林樊带着点笑意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林樊的探头而变得非常近,近到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桌下的手掌慢慢握成一个拳,叶以谦垂下眼睫,却没有躲开,“凡事都有例外。”

林樊这才注意到自己离叶以谦似乎太近了些,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退回去坐好,又瞟了一眼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的宋墨,犹豫道:“咱们要不要换家餐厅?”

总感觉宋墨应该是不大希望自己这副狼狈样子被熟人撞见吧……

“你和宋墨很熟?”叶以谦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地跑偏,见林樊点头,又说:“你放心,大半夜喝醉酒当着一众熟人面哭喊叶之素名字的时候,也没见他觉着不好意思。”

还真没法想象宋墨喝醉酒又哭又喊的样子,林樊印象里的宋墨一直是儒雅睿智的样子,算是将Y国的绅士风度学了十成十。她一直骂苏杭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难道其实宋墨比苏杭更加禽兽?

说话时侍者早已经开始上菜了,林樊其实不大愿意吃西餐,不过叶以谦点的倒都是她相对来说爱吃的,她也是真饿了,顾不得许多礼节就开动了,这时候听见叶以谦这么说宋墨,切下一小块牛排抬眸去看叶以谦,“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林樊,”那人十分自然地抬手抹去她嘴角的沙拉酱,唇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绽放开来的笑容温柔不可方物,“没有同情心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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