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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太慢,好在初雪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学会了骑马,如今骑着宫里的大青马飞奔在大街上,连身后随伺的几个侍卫都赶不上。

到了家门口,初雪翻身下马,也不理守门小厮的问候,一把将门推开,跑进了院子里。

此时,锦绣和她的母亲正从西厢房里出来,一眼看见初雪,母女俩都惊呆了,锦绣叫道:“娘娘——怎么您?”

初雪一把抓住锦绣的手:“文贵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锦绣的眼眶红了,指了指西厢房哽咽道:“伤得着实不轻,御医正在看着呢。”

初雪大步走进西厢,一眼就看见了浑身包裹着纱布的文贵。

她扑了上去,仔细看着弟弟的脸,那张脸不是惨白,而是几乎没有了生气了。

此时,家中众人都认出她,李伟领头,屋里乌压压跪了一屋子,初雪匆匆说了句不必多礼,便伸手抚模着文贵的脸低声道:“文贵,姐姐来了。”

文贵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争开眼睛,嘶哑着嗓子道:“姐姐,他们要把媚儿抢去了。”

初雪点了点头:“放心,姐姐会帮你把人救出来。”

文贵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再也不说话了,初雪看着他黯淡的眸子,心如刀绞,见两位御医服色的人在一边站着,便擦了擦眼泪,对御医道:“你们且随我到前厅来。”

两位御医随初雪来到前厅,初雪便问:“两位大人,我弟弟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两个御医一脸凝重,都不吭声。

初雪的一颗心紧紧揪住了,顿了一顿,她又道:“但说无妨,本宫要听真话。”

其中一个御医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舅爷的伤,不光是外伤,他的心肺内脏恐怕被打损得不轻,纵然宫里给了最名贵的药材,只怕——只怕也难以挽回舅爷的性命啊。”

初雪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椅把。

另一为御医忙道:“娘娘节哀,还是趁着舅爷现在还清醒,去问问他有什么临终遗愿的好。”

初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文贵的房中的,来到床前,她伸手抚模着文贵的脸,强忍着泪水问道:“文贵,姐姐在家里不能久留,马上就要回宫了,你有什么心愿,且说给姐姐听。”

文贵睁开双眼,虚弱地一笑:“姐姐,我快不行了。”

初雪哽咽道:“你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

文贵道:“媚儿是不能嫁给那个姓杜的,姐姐,求你救她出来,还有——还有爹,以后,就只能是你照顾他的晚年了。”

初雪抽泣了一声,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

说完这些,文贵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初雪轻轻站起身,来到父亲面前,一夜之间,父亲衰老憔悴了太多太多,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她想说,爹,您不要太伤心了,可是文贵是家中唯一的独苗,老来丧子,如何能不伤心!

看着女儿凄然的神情,李伟什么都明白了,他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在初雪面前跪下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该启驾回宫了,再晚就回不了宫了。”

李伟擦了擦眼泪,对女儿道:“快些回去,宫里规矩严,可别落下什么话把子。”

初雪看了一眼文贵,心痛如绞,狠了狠心,终于转头而去。

第二天中午,冯保给她带来了文贵去世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初雪正站在窗前看院子里的花木,那些花木渐渐幻化成文贵的脸,文贵幼时那天真活泼的模样,文贵依偎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情形,逃难进京的路上,文贵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饼分一半给她的场景。

她就这样不吃不喝,一直在窗前站到天黑。

掌灯时分,小月和林嬷嬷轮流上前苦苦相劝:“娘娘,您好歹吃点东西。”

初雪依旧一言不发。

冯保见状,冲两人使了个眼色,上前轻声对初雪道:“娘娘,当务之急,是办好舅爷的后事。”

初雪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我要让文贵去得安心,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冯保道:“娘娘,林家不足畏,可是杜家,您还是要三思啊。”

初雪嘿嘿冷笑:“谁让我李家断子绝孙,我就要让谁人头落地。”

冯保一脸忧色,看着神色凄厉的初雪,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初雪就转过身子,大踏步出了承乾宫,往乾清宫而去。

灯光下,皇帝正微闭了眼,坐在龙椅上沉思。

听见脚步声响,皇帝睁开了眼,见面前之人果然是初雪,便道:“文贵后事,朕已经派人去打点,务必风光大葬。”

初雪不动声色:“多谢皇爷,只是风光不风光,文贵压根就不会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打杀他的人能不能被绳之于法。”

皇帝嗯了一声:“林杜两家的恶奴,朕已经传了口谕,将他们赐死了。”

初雪道:“恶奴们只是听从主人的号令,再说,是杜林两家的公子亲手将文贵打死的,求皇爷做主。”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姑母真是教子无方,把个儿子宠上了天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自会惩治林耀。”

初雪微微冷笑:“好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爷果然英明神武,只是,真正将文贵打死的,却是杜家公子,皇爷打算什么时候砍他的头,臣妾拭目以待。”

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阵方道:“此案,须得刑部的人审问过后,才能定案,初雪,毕竟你也没有亲眼看见是杜威打死的,对不对?”

初雪看着皇帝那张漠然的脸,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杜威将文贵打成重伤,无数人亲眼所见,皇爷凭什么说不是他?”

皇帝皱了皱眉:“朕没有说过不是他,朕只是觉得此案重大,该让人好好审理一番。”

初雪嘿嘿笑道:“审理的结果,自然是杜公子无罪了!”

皇帝硬着头皮道:“有罪无罪,要审过了才算。”

初雪又道:“胡氏女被杜威抢走,求皇爷下旨让他们送其回家。”

皇帝垂下眼睑,不与初雪的目光对视:“那胡氏女,已经在杜宅悬梁自尽了。”

初雪冷冷地道:“杜家强抢民女,将人逼死,这铁证如山的罪行,还需要再查么?”

皇帝轻声道:“她自己想不开要死,又怎么能怪杜家。”

初雪抬起眼,怔怔地看了皇帝老半天,方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么?我生平最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做妾!”

皇帝身子一颤,抬起头来:“这是你憋在心里很多年的一句大实话,是么?”

初雪不答,只是自顾自地道:“我若不嫁给你,文贵也不会死,嫁给你之后,我没有一天真正开心的日子,还累死了弟弟,我当初怎么会那么蠢,会嫁给你这样一个懦弱的,没有主见的男人!”

屋子里一下子静得可怕,一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皇贵妃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当面痛骂皇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她可是本来就不受宠啊。

皇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道:“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这样一钱不值么?”

初雪倔强地昂起头,豁出去了,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她清晰响亮地答道:“作为皇爷,你是全天下最值钱的,可是作为男人,你还不如我们村子里卖猪肉的王屠夫,起码人家的女人受了委屈,他就会跟人拼刀子。”

皇帝气得声音都发抖了:“好!好,你再说一遍,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初雪大声道:“你是皇帝又如何?是非不分,根本就没有权力主持公道,你只是太后娘娘的傀儡——”

只听得刷的一声,皇帝从墙壁上抽出了一把寒光耀眼的宝剑,直指着初雪的前胸:“信不信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初雪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地朝剑尖逼了过去:“来呀,杀了我呀,这牢笼一样的日子我早就过不下去了,你杀了我我就解月兑了,杀呀杀呀!”

皇帝的手发抖了,这一剑,他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五福见状,急忙一把抱住皇帝:“皇爷,贵妃娘娘痛失爱弟,失去了理智,求皇爷体谅,手下留情啊。”

皇帝这才把剑扔在地上,冷冷地道:“皇贵妃已经疯了,快点把她带下去。”

初雪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宫里的,一回去,她就陷入了半昏迷之中,接着就发起了高烧,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等她病好以后,文贵的丧事也已经办完了,皇帝终于没能为文贵主持半点公道,只是将林耀象征性地打了几十大板,而打死文贵的元凶杜家公子,却连毫毛都没动到一根。

听说她病愈的消息,皇帝大概是心存愧疚,便派五福送来许多五光十色的首饰,说是西域诸国的贡品。

初雪接过首饰匣子,看都不看一眼,就使劲扔出老远,那些耀眼夺目的首饰就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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