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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天,裕王每晚都是在王妃房里歇息,其他几位姬妾的门,他硬是没有踏足一步。

林嬷嬷对初雪说:“小姐,这次您能顺利册封为美人,王妃确是出力不少,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所以,王爷对她的贤惠大度,必然有所答谢,可是,这并不等于他就把您抛在一边了,您就安心等着吧,他很快就会来的。”

说句心底话,裕王来不来的,初雪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期盼,昨天,锦绣托人递了信进来,那件事情已经风平浪静了,再没人去骚扰他们,想必,高湘已经知道了自己跟了裕王的事情。

目的已然达到,初雪连日来崩紧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这个时候,她甚至有点怕见裕王,因为,裕王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跟一个人打交道。

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他知道自己被封为美人的消息了吗?

初雪坐在窗前,盯着院子里的梨树发怔,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梨树的枝头,隐约有星点的绿意闪现,不管人生的际遇如何,春天到底是不可遏制地来了。

就这样坐在窗前,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小月传了饭菜摆在堂中的花梨木圆桌上,糟鹌鹑,红烧兔肉,清蒸肥鸭,玉兰片炒火腿,油盐炒莼菜,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蘑菇鸽子蛋汤。

小月装了一碗粳米饭,递了过来,初雪只扒了几口,捡了两块玉兰片,就放下碗,对小月道:“我吃饱了,这些饭菜你们拿去吃罢。”

林嬷嬷正坐在角落里做针线,见此情形,站起身来来到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对初雪道:“小姐,当日咱们在点心房里,每顿的饭食里稍微能见肉,就很高兴了,怎么如今这山珍海味的,你反倒没了胃口?”

见初雪不说话,她又道:“您现在的月例银子是每个月二十两,这二十两银子足够庄户人家过大半年的了,别的不说,您的娘家,将来可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听到这里,初雪微微有些触动,她前日被封为美人的时候,因为名义上是锦绣爹娘的女儿,所以皇家给了锦绣家三百两银子,两百亩地做聘礼,整整两百亩上好的水田啊,锦绣的爹和自己的爹对外认作了兄弟,两家合成一家,从此吃穿不愁。

这一切,都是自己嫁给裕王做妾给亲人带来的好运,她应该知足,应该感激裕王,以后好好伺候裕王才对。

毕竟,嫁给他是自己自觉自愿的选择,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她。

再去想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模糊的影子,不但徒增烦恼,而且有点不地道了。

她怎么可以睡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全家都吃着用着那个男人的,心里却去惦记另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的脸有些发烫了,低声对林嬷嬷道:“嬷嬷说的有道理,像我这样家里穷到没饭吃的人,能有今天的际遇,应该感谢上苍,好好伺候王爷。”

说完,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肥鸭子,就着喷香的米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林嬷嬷见她一口气吃完了大半碗饭,又喝了半碗汤,便笑道:“你身子这般单薄,是要多吃些,好早日怀上身子,给王爷生个哥儿,日后终身有靠,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初雪脸上一红,心里却想,已经三天了,他怎么还没有来呢?

“不要急,我敢担保,不出两天,他就会来了。”林嬷嬷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

林嬷嬷的预测没有错,当晚,裕王便来了闲云阁。

初雪闲来无聊,正捧着一本话本,裹了一床杏红锦被,半躺在贵妃塌上看得入神,炉子被小月移到了塌前,炉火烧得旺旺的,一室的温暖如春。

裕王进来的时候,小月欲待作声,裕王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小月忙退下了。

裕王蹑手蹑脚来到塌前,探头一看,见她看的是《汉宫秋》,就笑道:“书上写的,哪有台上演的热闹好看,改天我让戏班子演给你看。“

他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初雪不由得吃了一惊,手一松,书卷就掉到了地上。

来不及捡拾书卷,她急忙起身,掀起锦被想要行礼,却忘了自己身上只穿了抹胸肚兜,那□□粉的酥胸就这样□□无疑,裕王的眼神立刻变得深浓起来。

初雪又羞又急,抓起塌畔的绫袄就要往身上披,裕王却哪里容得她穿衣,他一伸手,就将那红绫绣袄连同锦被都扯了开来……

炉子里的炭火烧到极旺极旺处,木炭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小月担心炉子的炭火会熄灭,便端了一小笸箩的银丝霜炭,想要推门进去,谁知门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房里飘出轻微的□□声,她不禁心头一跳,面红耳赤地逃也般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裕王方才拿起塌畔几上的丝帕,擦了擦自己满头满脸的大汗,心满意足地用臂弯缆着初雪温软的身子,盖上了锦被,柔声道:“才刚出了那么多汗,盖严实了,小心冻着。”

初雪将脸贴在裕王宽厚的胸膛前,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迷迷糊糊的就有了睡意,裕王却精神正好,推了她一把,笑道:“别睡,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晓得陪我说说话儿。”

“王爷想说什么?臣妾听着就是。”初雪坐起身,用手指梳理着刚才弄乱的秀发。

裕王的眼光落在地上的那本《汉宫秋》上,于是便道:“我小时候,也爱看昭君出塞的故事。”

“怎么?宫里头的皇子,也有机会看这些民间的杂书?”初雪有些好奇,连青云阁的藏书楼里,这些杂书都是少之又少,皇宫里对皇子的教育向来严格,想必是不容许的。

裕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傻丫头,不许看,难道就不能偷偷看吗!”

说完,他又看了看窗外渐浓的夜色,唇边泛起一丝微笑:“那一年,我才十岁,和太子还有老四,整日在书房里跟先生捣乱,让三皇妹给我们做掩护,她最是老实持重,有她跟一起,先生就会认为我们是在书阁里找正经书看。

说到这里,他伸手抚模一下她的香肩,笑道:“其实,谁也没有心思看那些道德文章,宫里的日子太枯燥,大家都挑西厢之类的香艳的书来寻开心。”

初雪笑道:“《汉宫秋》也算不得香艳之书呢。”

“是啊,所以兄弟们都不爱看,可是我一看了开头,就忍不住往下看,那个时候,我特别恨那个毛延寿,故意将昭君画丑,以至蒙蔽了元帝的双眼。”

“他是索贿未遂,故意陷害,世上这号人多了,只是王爷没有机会遇见,所以在书中瞧见了,尤其愤恨吧。”初雪将一根碧玉簪子插在挽好的发髻上,随口答道。

裕王却冷笑了一声:“初雪,你这样想,是因为你没有在宫里待过,若说到趋炎附势,利欲熏心,这世上,还有谁能势利过皇宫里的人?”

“可是,你是皇子之尊——”

“一样的,在宫里,谁不是皇子亲王,公主娘娘?”裕王打断了她的话:“皇子,也要看是谁生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只有那么一个,王贵妃生的那一个,就是比谁都金贵,再不然,卢靖妃生的,也要好好巴结,谁叫她是宠妃呢!”

说到这里,裕王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下来。

初雪也曾听说他的母亲杜康妃一直不受皇爷宠爱,在宫里没什么地位,直到现在,因为裕王太子身份未明,在宫里也是过的如履薄冰,裕王小时候,一定因此受过不少委屈。

于是垂下眼睑,伸手替裕王掖了掖被角,没有说话,她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裕王长吁了一口气,伸臂将初雪搂进怀里,呐呐道:“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凭我自己心意挑选侍寝的女子,其余的那几个,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他们不会管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要,总之,我都得要,就连王妃——”

“王爷!”初雪忙伸手掩住了裕王的嘴:“夜都这么深了,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难道今晚咱们就睡这贵妃塌上么?”

裕王看着她,饶有兴味地问:“怎么?不想听我和王妃的事儿?就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嫁给我的?

“王妃姐姐是个厚道人,看面相,就是个厚道有福,旺夫旺子的,这样的女子,宜家宜室,瞧您,自从娶她过门之后,本来没机会当太子的,现在不也有机会了”

初雪是大着胆子说这番话的,她打心底里不讨厌王妃,也不觉得人家相貌平凡就该被夫君嫌弃,被姬妾议论。

她现在还模不到裕王的脾气秉性,说了关于太子的那句话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裕王听了,眼神中果然流露出欢喜的神色,笑道:“你的话,倒是很有道理,香玉确实性子又好,又贤惠省心,从来不跟小妾们拈酸吃醋,至于皇祖母那里,她更是助我良多。”

初雪抿嘴一笑:“她还给您生下了大哥儿。”

裕王嗯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深:“来来来,咱们赶快加把劲儿,好让你早点也给我生个儿子。”

说话间,便伸手将初雪的身子往榻上按,初雪推拒着,声如蚊呐:“这贵妃塌可快要散架了呢。

裕王看了一眼贵妃塌,得意地一笑:“那就上床去,今儿必不饶过你,反正张先生告了假,我这几日都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初雪神情一窒,笑容凝固在了唇角,任由裕王抱着她的身子向里间那张花梨木罗汉架子床走去,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属于过去的人和事,又何必扰了眼下的清静祥和,一切,都让它烟消云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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