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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你且别哭。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贾史氏虽然偏心小儿子,更是对孙子贾珠宝玉视若珍宝。但是对王氏这个儿媳妇,却并不喜欢。只是要有个人能替她出头与大房打擂台,才不能不表现得很是倚重王氏。当年她为了阻止大房掌控后宅,便抬了王氏出来叫她当家。而王氏拿到了当家的大权后,所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把府里各个要紧的管事换了自己的心月复,这叫贾史氏很是不满——当然,她已经忘了她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做出来的。

所以说王氏的人被大房绑了,家被大房抄了,贾史氏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

但终究还是亲属有别,看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被人打脸,贾史氏还是站在了王氏一面。

“你为了这个家勤勤恳恳的,弄得一身的病。谁敢挑剔半个字,别怪我老婆子的拐棍子不认人!”

一边说着,一边颇为严厉地扫视着台阶上院子里的众人,摆明了替王氏撑腰。

原本都在偷偷地看着的下人们慌忙垂下了头去,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都是主子,哪边儿他们都得罪不起,还是老老实实低头听着吧。

贾赦满不在乎地对上了贾史氏:“老太太,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老二家的再是个好的,难道她使出来的奴才也个个都是好的?合着您真以为,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会去动周瑞?”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王氏耳中却是如同霹雳。难道,大房真的抓住了周瑞的把柄?

王氏抿了抿嘴唇,没争论,只是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戾色。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周瑞一家子都不能留了!

自从和贾琏交流了一番后,贾赦这几天一直叫人暗暗盯着二房。也是巧了,王氏偷偷地拿着公中的银子出去放贷,这两天正是收利子钱的日子。收来的银子,周瑞尚未来得及交给王氏,就叫守株待兔的贾赦给拿住了。

想到自己做的事情,无论放在哪家都是死路一条,周瑞呜呜做声,几番挣扎之下竟然叫他吐出了嘴里的碎布。

“老太太,太太,我冤枉哪!”

贾赦嗤笑一声,“来人,打开那几个箱子。”

他派去抄家的人得了他的吩咐,有什么抄什么,凡看着不对的都带回来。

十来只红漆箱子一溜儿摆在院子里,抄家回来的人还小声对贾赦说了几句,贾赦嘴角扬起的更高了些。

“瞧瞧,这箱子都是红木的哪!”贾赦嘴里啧啧有声,摇头晃脑,“老太太,每每的我想买点儿什么,这当家的二太太都是要诉一番家道艰难的话。可我这么瞧着,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连奴才都能用上红木的箱子,一用十来个,怎么到老爷我这儿,就没了银子呢?二太太您这莫非是拿着我的家业,富养奴才?”

王氏被他说得脸色紫胀,眼泪都险些落下来。她咬住嘴唇,死死压抑住想要扑上去撕烂了贾赦那张嘴的冲动,狠狠瞪了一眼周瑞家的。

“大哥。”贾政终于开口了,他白净的容长脸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周瑞他们当差十几年,况当初从王家过来,也小有积蓄。有些个家底儿,算不得什么吧?你何必这么夹枪带棒?”

“啊呦,难为老二你居然知道夹枪带棒四个字?我告儿你了,这才到哪儿啊,你看着吧。”

说话间,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两口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银锞子,目测约莫有几千两之多。

白花花的银子,在日头底下发着银白色光芒,耀人眼目。

“啊……”元春年纪不算大,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显然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叫了一声。

就连方才站在王氏一边的贾史氏,也忍不住瞪了眼王氏——再有家底儿的奴才,能有几千两?

两口箱子里就这么多,其余的呢?

王氏也是吃惊。周瑞两口子替她办事,贪墨些在所难免,王氏并不放在心上。她先时放贷,数目并不大,后来做久了,有了胆量,放出去的银子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收回来的利子钱,自然也就多。被周瑞两口子揩几两走,她还不放在心上。但显然,她没有预料到,这两个人竟然胆大至此!

看看那箱子里头的,足足是每月交回她手里的两倍还要多!

她既是恨周瑞夫妇竟敢背主,又不得不站出来先救这两个,只懊恼地想要吐血。还未说话,另外几个箱子也被打开了。

绫罗绸缎,三四个箱子插不进手去,都是些上好的官用,什么流云锦,月华纱,羽纱羽缎的都有。

一箱子药材,成了形的人参就有好几颗。

再有就是些金银器皿,玉石摆件儿,瓷器瓶盏等。

王氏气得几欲晕去。周瑞两口子这哪里是揩油拿些好处?简直是要替荣国府搬家!

“呵呵……”贾赦站了起来。

贾琏这才发现,今日这个爹居然和先前有些不同,穿了一身儿石青色长衫,腰间也束了条巴掌宽的玉扣锦带。许是这几天没有纵欲,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衬着这一身儿衣裳,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

这是眠花卧柳的贾赦?

贾琏表示怀疑。

不过,能稳下来倒是也好,至少以后不会拖他的后腿。他可不想他在前边打拼,后边有个为了扇子就能抽他一顿的爹。

贾赦缓步踱到了游廊底下,伸手从箱子里拿了一只瓷瓶出来细细看着。

他这些年窝在小院子里,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个古董书画之类。这么一看之下,便吃了已经,将瓶子翻过来看落款,竟气得笑了起来。

“叫他说话。”他一指周瑞,从未有过的冷色出现在他的脸上。

捂着周瑞嘴的仆从松开了手。

周瑞还想叫,但接触到贾赦冰冷的目光,突然就打了个寒颤,想喊的冤枉竟然就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且问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贾赦小心地扬了扬手里的瓷瓶。

“是小人的女婿孝敬的!”周瑞冲口而出,“小人的大女儿蒙太□□典放了出去,寻的女婿叫冷子兴,开着一家古董店。这是他开春时候淘换来给小人做寿的!”

那瓶子上有着童子贺寿的图纹,这么说想来不会错。

“这个正是了。他女儿出了门子后,还曾进府来给我磕过头的。”王氏连忙道,“那冷子兴我虽未曾见过,但听说是个孝顺的孩子。想来,是不会错的。”

“哦?”贾赦拉了个长长的话音儿,似笑非笑的样子叫王氏心头发沉。不过是个瓶子,形状普通,图案也常见,便真是从府里贪墨的,她说这不是府里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贾赦为什么笑的这样瘆人?

“老太太看看吧。”

贾赦将这瓶子交给了贾史氏。

贾史氏疑惑地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吸了口冷气。再看向周瑞的眼神,仿佛就要吃了他!

“好大胆的奴才!”

贾史氏一声厉喝,猛然站起身。

“你向天借了胆子,竟敢盗窃府中御赐之物!”

御赐之物?

周瑞的脑袋里顿时发懵。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瓶子,竟然是御赐的?

他傻了,身子一软,委顿在地。盗窃御赐之物,那,那是死罪的啊!

旁边他媳妇也吓得面色惨白,嘴里呜呜几声,似是有话要说。

王氏在听到了御赐之物四个字的时候,心中有着短暂的空白。然而只一瞬间,便已经镇定下来。不能不说,这女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有几分机智的。

她噗通一声跪倒,急急说道:“老太太,是媳妇的错。竟然被这两个人蒙蔽了,一直以为他们是好的。没想到,竟然胆大包天敢盗窃府里的东西……只是,这御赐之物,是不是您看错了呢?那,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贾史氏明白了她的意思。

盗窃御赐之物,就是立时打死也不冤枉。但,丢失了御赐之物的又有什么样的罪过?

连皇帝的恩赐都能丢失,可见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辜负了浩荡皇恩,更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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