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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城的马车上,贾琏却感觉不到车子的摇晃。确切地说,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个受伤的人身上。

赏个梨花都能赏出个山溪漂过来的伤者,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定律?可是,这凤鸣山上,哪儿来的这样一位呢?

一般来说,带有主角光环的穿越者有这种机缘,对方那都不是一般人吧?贾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位浑身上下血葫芦似的伤者。

此人看上去不过是十七八岁,身形身形狼狈不堪,一袭石青色劲装,已经被血染得斑斑驳驳,但是却不难看出,衣料质地极佳,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许是因为有过打斗,头发也有些散乱,此时面色苍白,半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却不掩通身的彪悍之气。

这位仁兄,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视线扫过了他的腰间,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映入了眼帘。玉佩上边雕着的……似乎是龙形?

贾琏眼睛眯了眯,伸出了手去。

还未碰到那人的衣角,手腕子上一阵剧痛,已经被那人死死攥住了。

贾琏愕然,抬起眼就对上了一双含着戾气,幽深漆黑的眼眸。

“呃,你别误会……”贾琏忍着手疼,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你腰间一直在出血,想看看你的伤势来着。”

这伤者眼眸微沉,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必了,都是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他顿了顿,沉声道,“你救我一命,他日我定有重报。”

以他的身份,能说出这番话来,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当场就要欢喜得晕过去。但贾琏并不认识这位,当然,这也并不影响他发挥自己的演技。

“这位兄台言重了。”贾小琏神色淡然,微笑道,“不知兄台所住何处?若是不介意,我送兄台先去医馆医治?”

他说的云淡风轻,自认为无论神态还是言语,都做的无懈可击。但唯一一点,他忘记了在别人眼里,他还依旧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伤者看着这小孩儿,玉白的小脸俊俏无比,一双桃花大眼微微挑起,虽眼神清澈,却自带一股子风流隽永之气,顾盼之间韵致横生,已经不难看出日后必然是个祸国殃民的人物。

明明还是一脸稚气,说起话来却又装作老成。马车晃动间,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脸上,明明暗暗的,更是让人觉得有趣。

“我家里人想来也快寻来了,家中有府医可用。”伤者缓缓摇头拒绝了,看到小孩儿略有些失望的模样,忽然就心生了不忍,放柔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府上的?我看你年纪还小,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姓贾,京城人士,这回出来是为了给亡母祈福的。”贾琏见他防备之心甚重,便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你没看见我身边还有六个小厮和长随吗?这个给你,先垫着些伤口吧。”

伤者看了看他,接过了手帕按在腰间。痛楚袭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贾琏看着都觉得疼。他救人的时候,这人是昏迷的,还是青松几个,都随身带着伤药。不过上药的时候,人就醒了,只说自己是京城人,别的一概不提。就算问他如何受伤,也只是略略说了一句遇到了山匪。

山匪……贾琏很想呵呵他。凤鸣山紧邻着京城,名山古刹的,哪里来的山匪?

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缘由。贾琏小的不过是皮子,芯儿里却是个成年人,因此也并不追问,只当做是信了。

这会儿看到徒睿澜疼的已经是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敬意——看他穿着,非富即贵;看年纪,也不大,能有这份儿坚毅,可见心性。

终究有些不忍,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只极为质朴的瓷瓶,倒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药丸,“这是庆寿寺里了尘大师与我的雪参丸,说是能治病能疗伤,功效好得很。兄台若是愿意,可以暂服一丸。”

他的手极白,掌心托着那枚丸药,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手更加白皙,还是药丸更加莹润。

这伤者看着贾琏,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自觉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饶是贾琏经历的多了,也难免有些讪讪的。正要收回手,蓦然间手腕子一热,就见对面那人左手握住了自己的腕子,低下头,就着自己的手吞下了药丸。

“喝口水吧,抿一口就行。”那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贾琏手心,叫他觉得怪不舒服。不过也缓解了他的尴尬,毕竟人家右臂上也一条偌大的伤口,行动不便。这么一来,倒是打破了之前马车里若有若无的隔阂。

那人没受伤的左手接过了茶杯,真的就只略微抿了一口。

似乎是极为疲惫,将茶杯交还贾琏后,又背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如果不是他的身上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贾琏真要以为这位是睡着了。

马车一路往城里头驶去,只是才隐隐看见城头的影子,车后就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二爷!”外头青松一声低唤。

贾琏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直闭着眼似睡非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挣扎了一下坐直身体,倾耳细听。

只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

“王荣。”

贾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血葫芦开口唤人,紧接着马车就被围住了,青松等人焦急的声音传进马车,却又谁也进不得前。眼前一亮,车帘子被挑开,一个四十来岁的虬髯大汉探了头进来。

这大汉古铜色的脸上因胡须遮着,大半张脸倒是叫人看不清楚。然而一双眼睛却是精光点点,显然不是个普通人物。本是一头大汗,行色匆匆,见到车上的伤者,却是眼前一亮,眸中瞬间迸发出了惊喜,张嘴就要叫人,却被徒睿澜一个眼神止住了。

当下垂下头,对着这伤者单膝点地,“属下来迟,请少主子责罚!”

“无妨,赶来便是了。”受伤的少年这会儿没有追究的意思,咬牙起身,“父亲可是等急了?”

“是。主子接到了陈琪的报信,急的不行,特遣属下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王荣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少年的话。

贾琏斜倚着车壁,不发一言。

这个叫做王荣的人,身上的气势绝不是一般的看家护院所能有的。外头他带来的一队人,个个彪悍,都是便服,却又都腰间悬着长刀。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敢这样招摇的……恐怕这穿越定律真就叫他遇上了。

这么想着,就看到那个受伤的已经在王荣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虚弱,但落地后身形挺拔,不见半分的颓然。

贾琏心里默默地给这位竖了竖大拇指。

这么想着,就见那少年回过头来,“小兄弟,救命之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澜必有重报。”

这是第二次说重报了。

贾琏笑眯眯地摆手,“不必不必,路上遇见了,举手之劳。”

少年也不再说话,王荣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了马,朝着贾琏抱了抱拳,想来是致谢。

一行人竟是骑着马扬长而去。

“我的个乖乖啊!”翠柏模着自己的头,看着远去的马队,睁大眼睛惊讶,“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骑马!”

“你没见刚刚的都是什么人?”一旁的青松也不似平时那么沉稳了,回头对贾琏说道,“二爷,这些人来历不简单!”

他敢说,那些人绝对都杀过人!刚刚就这么被他们围住了,他竟然都忍不住地心里一阵阵发颤!

他比别人想的都多,担心地问贾琏,“二爷,不会有麻烦吧?”

贾琏尚未说话,旁边的明月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麻烦呀?叫我说,这些人也真是的,二爷救了他们少主子,竟然连句话都不会说就这么走了?早知道就不救了,马车都弄得一塌糊涂了,回头,林管家又要骂咱们了!”

噘着嘴爬上了马车收拾。

刚刚那位自称为“澜”的少年因为身上有伤,贾琏特意将垫着座位的褥子扑在了他身下。这会儿,褥子上还有血迹,显见是不能要了。

由着明月去嘟嘟囔囔地收拾,贾琏托着下巴开始沉思。

京城之中,有哪一家的公子名字中,有个“澜”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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