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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大封皇子,当然不只是前头这几个排排升郡王,拿老十来说,他直接跳过贝子这一级,得了个贝勒头衔。虽然比前头的哥哥们差一些,只要想到这爵位是喝茶喝出来的,他整个就痛快了。

胤誐高高兴兴在家中摆了两桌酒,想请兄弟们过府来乐一乐,忽而想起各家各院都在炸爆竹庆祝,同兄弟们比起来,他升成贝勒委实不算大喜……就临时改了想法,招待表兄们吃酒好了。

钮钴禄家说不幸是真不幸。

他们家祖辈显赫,往上能数到后金开国时期,祖先额亦都位列开国五大臣。不说那么远,就说胤誐他外祖父遏必隆好了。遏必隆在顺治十八年与索尼、鳌拜等人共同授命辅佐新帝,是先皇钦点的辅政大臣。

事实证明,手上权力太大也不是好事。

康熙八年鳌拜被擒,康熙九年遏必隆就被康亲王杰书弹劾了,当时罗列有十二项罪名,其实说得简单点,鳌拜横行霸道能限制他的不多,而同为辅政大臣,遏必隆谁也不得罪,明哲保身。

选择当墙头草,其实就是把两边人都得罪了,还不如明里站队呢。他的态度使年轻气盛的小皇帝大为不快,前脚除了鳌拜,后脚就收拾了遏必隆。

他被弹劾之后就让康熙削了太师之职,又被夺了爵,直接投下大狱。关了一段时间,皇帝感念旧情,又把人放了出来,还补了他一个爵位,不过逢此大难,遏必隆折了不少寿元,没几年就撒手去了。

还不只是遏必隆,他有两个闺女在宫里做娘娘,一个是康熙十七年没的,一个是康熙三十三年没的,命都不长。

康熙三十三年没的那个就是胤誐他亲娘,等于说,夺嫡之争还没揭开序幕,钮钴禄家就提前退场了。倒是有个老十立在这儿,可你要是指望他还不如直接造反呢,康熙疯了才会授意他继位。

钮钴禄家的儿郎早打消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老爷子都没斗过万岁爷,他们还能比老爷子能耐?

选哪个儿子继承皇位原也得看主子高兴,还能让做奴才的左右了?

这么想,钮钴禄家一个比一个安分,老十出宫建府之前,同表兄都没太多往来,如今方便了隔一阵子倒是会聚一聚喝两杯,也只谈家事不论朝政。

任谁来看,钮钴禄家都有够倒霉。

胤誐倒不这么觉得,他也很心痛额娘走得早,操心那么多年,没享过儿子一天福……他遗憾的就只是这样,别人感叹钮钴禄家早不早元气大伤,连左右夺嫡之争的能耐也没有……胤誐反倒庆幸母族早早被皇阿玛削了,否则说不准他就会变成第二个大哥或者八哥,被母族妻族那群野心家推着往前,由不得你不争。

这么看来,钮钴禄家也是幸运的,虽然势力削了,好歹阖家得以保全,不用去走钢索拼那个从龙之功。

没事就不能去想八哥,最近这段时间,频繁上演的戏码是这样的:

胤禩羡慕嫉妒胤禟,恭喜他得了瑞这么好的封号,明里暗里撩火,大意是说皇阿玛真疼老九,让他一块加封不说,那封号谁也比不得。

一年前,胤禩还抱有幻想,觉得他有机会和老九修复关系。

眼下他明悟了,老九老十压根瞧不起他,不屑于同他往来。

既然怎么卖力都是用热脸去贴冷**,还不如楚河汉界划个明白。

胤禩撩得含蓄,就是话里藏着话,老十不当心还听不懂,经常要事后听他九哥分析。

至于胤禟,头一回被暗讽他理也没理,老八以为他没听懂,又接了个含蓄的补充说明,胤禟就笑眯眯回了一嘴——

“我看八哥挺喜欢瑞之一字,不然我们换换?我这么个不上台面的哪配得上瑞字?配廉正好,做人就得知羞识廉!切不可毁廉蔑耻寡廉鲜耻!……这封号多好?处处暗含人生大道理,听人家叫一声廉郡王顺便就反思以及共勉了。瑞就不大衬我,听着容易飘飘然,做人哪能飘?做人要脚踏实地!”

胤禟说这话的时候,兄弟几个正在小聚呢,不止八、九、十,还有好些个人在。

一来是雪灾的善后工作也彻底做完了,他们想着出去松快松快。

二来又是新的一年,聚一聚聊聊来年的奋斗目标这不挺励志的?

结果说着说着,老八老九就互相吹捧起来,还是含着玻璃渣子往对方脸上吹……直郡王刚吃了口红豆糕,感觉有点太甜了,又灌下一口热茶解腻,便当此时听到老九那一席话,他一下没兜住,“噗哧”一声全喷出来,把自个儿衣襟沾湿就算了,坐对面的老三也没能幸免,衣摆上还沾着茶叶呢。

胤祉脸都绿了:“没人同你抢,老大你就不能慢点喝?”

同老三的满脸嫌恶不同,胤褆浑不在意,只不过掏出手帕随便擦了擦,收视妥帖之后还甩锅:“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九弟去,看兄弟嘴里含着热茶他讲啥笑话?明摆着坑人么!”

这锅胤禟不背,他嘴皮子轻轻一碰,回说:“我哪个字儿说错了?嫌我说得不好老大你来解释!也让咱开开眼!”

“八弟这个廉啊……”

胤褆刚起了个头,胤誐这二傻子就问说,“不就是知羞识廉的廉?除此之外还有何解?”

作为饕餮府的大东家,胤禟顺口回了一嘴:“还可以物美价廉。”

……

胤禩自尊心本来就强,比其他兄弟都强,不甘落于人后也是他拼命往上爬的动力。眼下被明晃晃嘲了一脸,还是二人转那种嘲法,明里拉踩他,暗讽皇阿玛给这个封号不走心,嫌这个廉字不上台面!

不止如此,他觉得老九话里有话,老九仿佛是在说你怎么拼都没用,你永远就是个不上台面的便宜货,比不得其他兄弟,就你这样还想夺位呢?

假使让胤禟听到他的心音,非得喊一声冤枉。

八哥这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转身给他扣个屎盆子。

胤禟何时说过皇阿玛给封号不走心?

从“瑞”这个字就能看出,他真的非常走心,特别为皇子们挑了最适合的……他给的封号,不是对个性的总结,就是对品格的赞赏,还有给儿子的期许。

要说最不走心就是这个瑞。

——命好,吃软饭的。

他这么捡个封号都没玻璃心炸裂,八哥竟然炸了。

不仅炸了,还觉得皇阿玛偏心!甚至脑补出一大堆内容!

胤禟模着良心说,他的确觉得老八怎么折腾都不好使,最后笃定是白搭。可得他这句评价的也不止老八一个,准确的说,除了太子之外所有人都不用折腾,付出越多到头来就越绝望,何必呢?

这么看来,胤禟觉得他还是很公平很厚道的,方才那几句是不大中听,那也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要不是你想在兄弟之间撩火,让他们都敌视我……我能这么怼你?结果你还不高兴了,当场拂袖而去!

有多远走多远,且看看有没有人留你!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八走后,余下这几个兄弟吃茶的吃茶吃酒的吃酒,太子不疾不徐点了一句:“同在工部,老八这个冬比你俩加起来还辛苦,他心里不痛快也实属寻常,九弟多包容,十弟也少说两句。”

胤禟颔首:“二哥说得是,下回再提我绝不接茬。”

胤誐托着头叹了口气:“我倒宁可拿这爵位换一个冬的大假,皇阿玛可别鞭策我了,就让我堕落下去吧。红花还得有绿叶衬呢,咱们兄弟十几二十个哪能人人都能耐?……”他说着就感觉后背一凉,我勒个天老爷!二哥四哥全盯过来了!老十还想再叨叨两句,话到嘴边给他咽了回去,“我就是想说人各有志,他稀罕的别人不见得稀罕,我九哥又不是他的对手,敌视我九哥干啥?这怨气来得忒没道理!”

……

这表达能力,让他在工部喝茶是对的,他能干啥啊?

胤禟听的头疼,夹了个鸡腿直接塞进老十嘴里,看那蠢货拿着鸡腿啃起来,还感慨道:“亏八哥走得快,否则听了你这话还能再拂袖一回!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他们兄弟的口角当天就传到康熙耳中,康熙也就是笑骂了胤禟一声,没论是非。

过完年上头给胤禩安排了几件重要工作,胤禩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工夫同老九闹,他得闲了想起先前的事还在心里告诉自己说,皇阿玛还是看重他的。

可不是么?

他如今可比头年这时候舒心多了。

虽然去求签还是下下,胤禩已经不信了。

真那么衰他能从索额图那里得到支持?能让侧室能怀孕?能快速的积攒起威望得到那么多朝臣信赖?……

是的没错,廉郡王府那位侧福晋诊出有孕了,哪怕怀着身孕,她还是力压福晋一头,她得到胤禩全力支持,完全架空郭络罗氏,等于说成了郡王府实际的女主人。

郭络罗氏想见她一面也不容易,想对她做什么才发现上上下下全投靠了那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她砸瓷器听响,将房里一全套砸干净之后再送来的全是铜器,再没一样易碎品。

自打赫舍里氏进门,吃亏的永远只有郭络罗氏,旁的皇子福晋将老八后院的闹剧看在眼里,纷纷摇头。

诚然,赫舍里氏是有手腕是能耐,老八由着她折腾嫡妻也够狠的。

郭络罗氏可是他亲自求娶的,当初海誓山盟说得好听,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说难听点简直薄情寡恩。郭络罗氏她再不好,那也是你自己求回来的,她蠢归蠢,蠢得实在,没犯过什么大奸大恶,闹成这样实在过了。

没听说嫡妻让侧室涮着玩儿的。

胤禩还觉得赫舍里氏好,一来聪敏,二来安分,三来温柔恭顺,四来能生……他如今可算不用为内宅之事费心,可以踏踏实实干大事了。

殊不知,凡是过犹不及。

康熙给他挖了个深坑,让他抬个体面的侧福晋制衡郭络罗氏,可这侧福晋太体面,制衡就变成了打压。凡事有个度,超过了就是宠妾灭妻。

你要是够狠,直接弄死嫡妻,挑个继室进门,这样还像是个干大事的。

如今这做派,委实让人看不上眼。

康熙从来没属意过老八,故而他对这样的局面还挺满意的,正好几个目的都达到了,第一老八膝下很快就能有子,第二他后院终于安宁了,第三他看似风光,实际没几个死心塌地跟他干,费尽心思求来的嫡妻都落得这地步,他要是上位了,谁敢说支持者一定有好下场?这人看似儒雅高洁,实则急功近利刻薄寡恩,真不是上上之选!

康熙指这个侧福晋去就是想收拾索额图,眼下索额图还没倒,老八被坑出血了。

挺好的,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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