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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康熙也想不到,胤禟闹这一出最后坑的不是太子,而是他。

当然太子的确是玉姝在勾搭胤禟失败后的首选,可惜近来太子挺忙,进宫的时间极少,她散出去许多钱财也没寻到好机会,眼看着时间不多,索性心一横,咬牙换了目标。

玉姝很不信任她阿玛额娘,生怕被撂牌子,直觉告诉她要是走到那一步事情会朝着她最不希望见到的方向发展,因为这样的顾虑,她逼迫自己走上董鄂格格的后路。

她不敢再肖想胤禟,又勾搭不上太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已逾壮年英俊不复的康熙。

进宫也好,她做了娘娘,就不会比宝珠低一等,若能生下皇子,未来大有可期。

从某种意义上说,玉姝也是能耐人,反正没几日,胤禟听说大选还没完呢皇阿玛就临幸了秀女,得知那秀女是兵部尚书马齐府上的玉姝格格,胤禟险些没坐稳跌地上去。他赶紧使人去打听,得回复说并没有临幸,她该是从董鄂格格身上得到启发,情况就和当初差不多,康熙原想撂牌子由马齐福晋给她说亲,现在也没法。

闹出这种丑闻,放出宫去也没人敢接,不仅仅是怕头上戴绿,再有就是不敢同当今圣上抢女人。

康熙还在犹豫,玉姝她阿玛马齐进宫了。

走到这一步并非他所愿,他心里有很多后悔,可多说无益。作为父亲最后能做的事就是为她求一求康熙,甭管是常在或者答应,怎么都好,希望皇上能收她进后宫,千万别撂牌子,否则族里为了留个清白名声,笃定要绞了头发送她去庵里当姑子,总不能因为她使得宝珠让人说闲话。

要是能做皇帝的女人,纵使手段下作,当面谁也不敢议论,宫里的娘娘哪怕不得宠,也不是能任人说笑的。

进宫之前马齐已经想好了,这是她想要的,做阿玛的尽量成全她,这件事办成,父女情分就到此为止,富察娘娘想要什么自个儿打拼去。

马齐跪在御前,他跪下好一会儿了,康熙看完面前这份奏折,又端起茶碗细品一口,方才开口:“爱卿起吧。”

马齐将身子伏得更低,他不敢起。

康熙抬手捏了捏鼻翼,略显疲惫说:“朕知你来意,关于令爱已有决断,没别的事就退下。”

再死缠烂打也就只能惹人烦,他还能说什么?

马齐满心沉重出了宫,回府就听说大哥来了有一会儿,兄弟一见面,马斯喀就斜他一眼:“二弟进宫去了?想求皇上开恩给你闺女一条活路?”

当初他们还一道讥讽过董鄂家,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当真羞耻。来问话的毕竟是亲大哥,马齐也没敷衍他,颔首应说:“正是如此。”

他前脚答了,后脚就挨一顿说。

“当年我就提醒你,大侄女儿心术不正,让你多费点心,好生教一教她,别等长大了祸害全族。你不相信大哥说的,如今知道后悔,后悔也晚了。”

听得这话,马齐越发抬不起头,他辩解道:“我说过她了,她总不听。”

马斯喀险些气乐:“不用去打听我就知道你是怎么说的,就你那话小姑娘能听得进去才奇了怪。你也别怨做大哥的马后炮,直说吧,玉姝苗子确实不正,她有过,你们为人爹娘的错也不小。《四书》《五经》你看着头疼,《三字经》总不会没读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她六七岁你大嫂就瞧出不妥,也提醒你们好几回。我能简单粗暴让宝珠同她断了往来,省得闺女被带坏,怎么你做阿玛的也跟我一样?早说你这姑娘心思细腻,人也敏感得过了头,还格外在乎那些身外之物……让你好好教,使她别那么眼皮子浅,我倒是没料到,她眼下比几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这里,马斯喀都无奈了。

他知道这侄女心比天高,想一飞冲天不是错,有这么大志向却认不清形势就不对了。

当今圣上八岁登基,在位已经四十载,如今四十有八,纵使高寿,还有多少年头可活?皇上在位时妃嫔也只有得宠才风光,一旦崩逝,太妃太嫔有什么好日子过?

膝下有子的还能问新皇求个恩典,让儿子接出宫去荣养,若膝下无子,后半辈子就只能困在深宫之中,半点法子没有。

皇上到这年岁,后宫早定了格局,谁家也不会上赶着把闺女往火坑里推,这些年进宫的也是汉军旗秀女居多,身份大多不高,没想到他们富察家却闹出个大笑话。

豁出去脸面也要进宫,明摆着图谋不小。

想获圣宠,想生儿子?以为只要诞下龙子富察家就会合全族之力扶其上位?她富察玉姝也能谋得太后之尊?

这也太天真了。

马斯喀已经懒得去讥讽她,就气愤一点,玉姝做出这种事,使得富察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不用去推敲也知道,不少同僚都在怀疑他们的用心。

虽然族内子弟行事光明磊落不怕审视,这种走哪儿都被人盯着的感觉特别糟心。

马斯喀还想说他二弟几句,看马齐颓丧的样子,又觉得不用再说了,甭管说什么都不能回到事发之前,眼下只能耐心等,等皇上发落。

他们兄弟已经有计较,要是皇上收玉姝进宫,富察家省了嫁妆,银票少不了她,往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情分就断了。要是她被撂牌子,就去庵里清修,吃斋念佛去吧。

老天爷对富察玉姝还是不错的,或者说康熙给足了老臣脸面,他留了玉姝的牌子,之后发下圣旨,册她做贵人,赐封号丽。

不是所有妃嫔都有封号,有封号要不身份高,要不就是得宠的。贵人不过是五品,算不得高,也仅次于皇贵妃以及一众妃、嫔。新进宫就能在正五品上,起点相当高了。比起品阶,她这封号才耐人寻味。

妃嫔封号里头,贤、德、淑、荣、珍、颖之类都是顶好的,要不歌颂女德,要不彰显荣宠。丽也不算差,至少明摆着夸你好看,在后宫这个美人齐聚的地方,能得到这封号,怎么都得长得出类拔萃才行。

玉姝本人挺高兴,她额娘却很担心,私下里有人说过,当今圣上命硬,专克皇后。赫舍里氏与他是年少夫妻,陪着走过了一段艰难岁月,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没了,佟佳氏多活了几年,前脚登上后位,后脚也没了……至于妃嫔,德妃不德,荣妃不荣,惠妃不惠,这都快成诅咒了,你还为丽这个封号沾沾自喜,顶着这封号进宫,不怕转身就毁容?

马齐福晋一阵胡思乱想,把她自个儿吓得不轻,这些话她也不敢同玉姝说,只是叮嘱她进了宫别任性,凡事三思而后行,别被人推出去当枪使。又说既然是进宫去,府上也没法为她备嫁妆,回头折成银票,让她带进宫去,新进宫总得上下打点。

玉姝兴奋之余还有些忐忑,听她娘说了一通才稍稍放下心,同时咕哝道:“要是三叔还在内务府多好。”

马齐福晋是惭愧,觉得自己没把闺女教好,这才在她进宫之前仔细叮嘱,希望玉姝能把这一席话听进去。她已经知道族内的决断,玉姝进宫之后,富察家势必同她划清界限,丽贵人风光也好倒霉也罢,既是自个儿拼命求来的,那就好生受着。

母女情分眼看就要断了,马齐福晋还有些怅然,就听玉姝这么说。

作为富察家姑娘,能不知道富察家儿郎都希望能带兵打仗?既然知道,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心又冷了两分,“你三叔帮不了你,进宫之后自求多福罢。”

玉姝猛的瞪圆了眼,满是不敢置信:“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管我了?您后悔抱养我了?”

马齐福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后悔没把你教好,待你进宫去做了贵人,我再管不了你,我也不想管了。这些年我自问对得起你,没想到你这么能耐,连名声也豁得出去,竟是半点不为姐妹考虑。姑且不说九福晋如何丢人,你四叔府上的妹子过几年还要选秀,旁支还有许多姑娘要说亲,你就没为她们想想?”

玉姝骤然站起身来:“九福晋!又是九福晋!你们就只顾惜她,怎么没人为我想想?同样是富察氏嫡女,她是堂堂贝勒福晋,花团锦簇锦衣玉食,我呢?若不闹着一出,我能嫁给谁去?”

她既然还为这耿耿于怀,那么多说无益。

马齐福晋懒得向她解释,也没说自个儿本来的打算,只道乏了,请贵人出去,好生准备着等人接她进宫。

这就是圣旨下来,宝珠才知道玉姝要进宫,她让儿子们一边玩去,又吩咐三位嬷嬷好生看着,自个儿拖上胤禟出去说话。夫妻二人顺着回廊往红叶湖去,边走边聊。宝珠问胤禟是不是早先就知道,胤禟点头:“知道。”

宝珠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有脸承认!

“既然知道你不告诉我一声!”

“圣旨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皇阿玛是什么打算,我怎么同你说?说了也是白着急。”

这么说也没错,宝珠将右手虚握,拿指关节敲了敲头,她真没想到玉姝还能续写董鄂格格的传奇。今儿个受的刺激太大,她连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只是在心里重复着我的天哪。

一个九福晋,一个丽贵人。

她们堂姐妹往后再见面,那画面也挺美的。

看宝珠惊讶多过其他,胤禟就放下心来,心道幸而没将另一桩事告诉她,一切棘手的问题交给爷们来处理就好,让福晋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很没必要。

宝珠甚至不知道玉姝曾意图撬她墙角,还险些让胤禟掐死在宫里。啥都不知道的结果就是,她感慨完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稍作犹豫决定为玉姝备一份礼。贵人进宫是没法带陪嫁的,宝珠想着下次求求额娘,让她将玉姝召翊坤宫去,当面给她。

夫妻就是夫妻,宝珠这想法和胤禟当初没二样,有事找额娘。

虽然也有不长眼的拿玉姝这事触宝珠霉头,宝珠并不放心上。后来她又同娘家人见了一面,那头明摆着说玉姝是个不安分的,任凭她搞出多大事,让宝珠别去掺和。

宝珠应了,富察家姑娘少,纵使如此,她与堂妹的感情也不咋的,这些年没几多往来。

相较于她,反而胤禟更欠抽,看亲爹的笑话不说,他还在乾清宫里笑了场。

只要想到皇阿玛说考验太子的时候到了——

胤禟就忍不住唇角上扬,紧接着就想大笑三声。

太子那头啥动静也没有,反而皇阿玛中招了,就和四哥当初经历的一模一样。

胤禟还好心提醒让他爹管管宫里,原话是:“经过四哥那出,还没吸取教训呢?宫中侍卫也真够松散的,到处都是漏洞跟筛子没两样。”

因为他语气太贱,表情太欠,整个幸灾乐祸脸,当时就挨了喷。还被亲爹罚抄《孝经》百遍,命他好生反省,怎么和老子说话的?

胤禟不服,说这是善意的提醒。

康熙指着门口让他麻溜的滚,表示抄写《孝经》也是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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