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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在翊坤宫待太久,康熙前脚回南书房,宜妃就催促老九并老九媳妇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想着恐怕会遇上别家妃嫔,为避免大婚之后第二日就遇上尴尬事,宜妃亲自走了一趟,还让宝珠上轿来婆媳并坐,一路说着私房话过去的。

这时候宝珠还不知道太后喜静,早已免去每日请安,宜妃其实不用走这趟。她第一是为了替儿媳解围,第二是念她昨夜被胤禟折腾狠了,特地说一道走,给蹭个轿子。

宝珠昨晚的确让胤禟胡闹够了,早间起来就有些腿软,坐上轿子舒坦不少,她笑盈盈回宜妃话,说九爷好,嫁过来就享福,没什么不习惯的。胤禟就在边上,听得这话就笑了:“儿子往后同福晋一块儿孝敬额娘,儿子给您争脸面。”

宜妃生过三个皇阿哥,老五,老九,老十一。生下老五那会儿,她还是个嫔,头上有孝懿皇后和温僖贵妃压着,同位份的也不少,后宫里危机四伏,儿子很不容易养大。事实上,康熙早年死的阿哥真不少,直郡王说是老大,他前头还有四个没序齿的,他之后还死了好些个,五阿哥出生那会儿,活着的皇阿哥只有四人,甚至还有刚出生就送去大臣家里养着,度过前头两三年才接回宫的。

宜嫔生下五阿哥胤祺之后,康熙就同她提了件事,说嫡母仁宪太后是从科尔沁草原嫁过来,如今在宫中说得上话的除了太皇太后就只剩下那些个陪嫁丫鬟,深居宫中难免孤单,问她愿不愿意把老五送去太后跟前养着。

因着德嫔乌雅氏已经怀上老六,康熙真就只是随口一问。

他颇疼宜嫔,想着若宜嫔不应就再等等换个儿子送去,没想到宜嫔很干脆就点了头,非但如此还直截了当说老五跟着太后才好,任谁手再长也伸不到慈宁宫去,养在自个儿跟前总有不当心的时候。

康熙就是在夹缝里长大的,能登基为皇时也命也,宜嫔这话很是中肯,他听着正是那么回事,没两日就把胤祺抱去太后宫中,允宜嫔随时去看。

胤祺两岁时,宜嫔晋为宜妃,又两年,九阿哥胤禟出生。

因着已经送出去一个儿子,哪怕高位贵妃想要抱养也挑不到她头上,她又已经晋位份做了妃子,九阿哥毫无悬念养在亲额娘跟前。因是亲手养大,母子感情非同一般,后来十一出生也没撼动老九的地位,十一走后宜妃更疼胤禟。

胤祺心知自个儿和老九的不同,也不介怀,他比老九多得了皇玛嬷的疼爱。

五阿哥胤祺是仁宪太后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的,太后将全部关心都给了他,哪怕他出身不是最高功课不是最好,有太后撑腰,谁也不敢苛责慢待。

无论怎么说,康熙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哪怕仁宪太后是顺治的第二任皇后,进宫颇晚,实际比康熙大不了几岁,母子感情依然非同一般。康熙生母去得早,对无子傍身的嫡母更为敬重。

四妃之中,宜妃和德妃的处境极为相似,他们是同年晋嫔位同年封妃同受圣宠,德妃将四阿哥抱给皇贵妃养,宜妃将五阿哥抱给太后养……后来命运就拐了个弯,将两人引向截然不同的两条道上。

德妃生了老六,老六很得康熙疼爱,取名为胤祚。

祚,福运也,皇位也。

取了这个名他能平安长大才怪了,撇开后宫妃嫔不说,太子胤礽及元后娘家就饶不了他。

果不其然,六阿哥五岁那年生了大病,没挺过一命呜呼了,德妃悲痛欲绝的时候,撞见老四同太子有说有笑。这个儿子原就和她不亲,撞见这一幕后心中越发膈应,之后母子隔阂渐深,到十四出生之后,德妃彻底恨上了胤禛,她打心底里没把老四当亲儿子,那是佟佳氏的儿子,不是她的。

宜妃没了老十一,她膝下老五老九感情颇好。

德妃没了老六,她就把全部精力放在十四身上,拼命在为他谋划,压根没把老四看在眼里,见天给四福晋下马威。

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宜妃带着老九和老九媳妇到慈宁宫的时候,其余三妃都在,几位皇子福晋也在,说到底都是来看宝珠的。宝珠和胤禟跟在宜妃身后进去,给太后并屋里一大群人请了安,刚站起来就得太后赐座。

“老九这福晋哀家看着好,模样生得俊不说,性子爽利,很有皇子福晋的气度。”

太后娘娘开了口,旁人还能说啥?

铁定是好好好,美美美,和老九配一脸。

这话是说给人听的,至于她们心里怎么想只有自个儿才知道。总的说来,后妃是松了口气,这等样貌要是跟了皇上那才是灾难,她们拿什么去邀宠?至于别家福晋,因着年岁相差不大,羡慕嫉妒更多。

太子虽然没说什么,情绪是摆在脸上的。

大阿哥比较现实,既然不是他的人,羡慕完就完了,回去赶紧和福晋造人,争取早日生下嫡子,至少要抢在老二前头比过他。

三阿哥闹完洞房回去就埋首书房画了一夜美人图。

老四老五老七没啥特别的反应,老八是所有人里面最不平的,出身比兄弟们差一截就算了,抹开脸面费尽心机迎娶郭络罗氏,原本觉得这步棋走得很对,他是赚的。可人和人就不能比,他拿自家福晋和宝珠作比,比完心里不痛快了。

因着昨日是十五,他人还是歇在福晋房里的,就是翻来翻去睡不着,碰也没碰郭络罗氏一下。

郭络罗氏原就有气,看胤禩翻过身去睡了哄也不哄她,当下就发作起来,猛的坐起骂开了:“那还真是个狐狸精,你就去瞧了一眼就给她迷得神魂颠倒竟瞧不上我了!天可怜见的,你再喜欢他那也是老九的福晋,哪怕不是,她还能跟着你做妾?你做梦呢!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再这样要死不活的就别怪我不给脸,赶明我就去找她说道说道,都嫁了人了还惦记别家爷们,是有多不要脸?”

八福晋那嘴皮子是真利索,眼也不眨就是一顿骂,胤禩听着越加心烦,也知道自家福晋的性子,只得翻过身来说:“我累得很,赶明还有朝会,早点睡吧。”

嗤——

连借口都不会找,说这话是想哄谁呢?

“你真当我是内宅蠢妇?我只知道老四管着的户部忙得很,你那工部忙什么?”

胤禩原就不痛快,耐着性子哄她,结果还挨了一顿说,他越不耐烦伺候,直接闭嘴什么也不说了。这一晚夫妻二人背对背睡的,生躺了一夜,谁也没真睡着。

大清早起来八福晋就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画了个明艳无比的妆容,换上大红旗装进宫去给惠妃请安。之后跟着惠妃并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去了太后宫中,她就想看看富察氏是什么妖孽,怎么就能让胤禩惦记成那样。

不走这趟还好,看到宝珠那张脸,郭络罗氏就恨不得划花她。

心里的嫉妒发酵成嫉恨。

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长成个狐狸精样还能有正一品武官做爹。

别人还在说吉祥话呢,太后听得很是高兴,八福晋就阴阳怪气来了一通:“九弟妹这脸可真俏,咱们妯娌竟然谁也比不上,难怪得娘家宠,陪了百万嫁妆,真羡慕死人了。不说嫁妆,看九弟紧张成这样,一步不落跟过来,咱们还能吃了你福晋?”

她是拼老命在给宝珠拉仇恨,一句话把妯娌得罪遍了,又说起百万嫁妆,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明着在捅富察家。

宝珠很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就有爷们爽利的声音传来,是从殿外来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

“真不愧是一家人,今早朝会安郡王玛尔浑弹劾富察家为官不清,贪污军饷收受贿赂,一女出嫁陪嫁百万简直夸张,你猜富察家回了什么?你又猜猜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太子、直郡王、五贝勒胤祺、八贝勒胤禩一道儿过来的。

呵斥郭络罗氏的是太子,后头说风凉话的是老大。

胤祺紧随太子入殿,同太后请安,胤禩也不落后,就是脸色有点绷不住。

前朝的事不是后宫可以妄议的,胤褆那么说一嘴倒是无妨,他把后妃并皇子福晋的心都吊起来可却不准备继续,这就过分了。虽然说紫禁城里就没有秘密,大家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这不是还没传开吗?

胤褆是铁了心不准备说了,他当面提醒胤禩别这么窝囊,让女人骑在头上屙屎撒尿。八福晋脸面全无,不消问就知道,富察家啥事没有,弹劾他们的栽了。

真不敢相信皇上对马斯喀袒护到了这地步。嫁个光头阿哥陪嫁百万两白银,这不是贪污是什么?他家人丁那么兴旺,能为了富察氏掏空家底?既然不是掏空家底凑的,富察家多有钱?

要不是有些话说出来会惹祸上身郭络罗氏真想问问:皇上为啥不抄了她家充盈国库?

然而她不敢,她心里火烧火燎难受得很,这话题已经跳过了。

这么多人聚在慈宁宫,太后还是很高兴的,笑着问说今儿个怎么一道儿来了。太子回道:“都说想来看九弟的笑话,谁让咱们大婚的时候他上蹿下跳的闹腾?”

“老三老四怎么没来?”

“三弟去翰林院了,四弟如今在户部做事,除了朝会要见他一面真不容易。”

太后笑得停不下来:“老四从前就这样,做什么都拼,每回皇帝给他安排什么事都忙得脚不沾地,老四媳妇你回去好生劝劝他,要是劝不动就把他身子照看好了,没得为那点事累趴下的。”

“皇玛嬷说的是,孙媳妇记住了。”

太后又看向宝珠:“你是哀家亲自给老九相看的福晋,就指望你早日生下嫡子,给老九开枝散叶。你才嫁进皇家,有拿不定主意的尽管去劳烦你额娘,要是遇上不长眼的,哀家给你做主。”

听到这话宝珠就笑开了,她笑起来春花灿漫,冰雪消融,看着暖心得很:“那成,孙媳日日来扰您,但凡谁在那儿红眉毛绿眼睛孙媳就绑了他到慈宁宫来,让皇玛嬷削他。”

宝珠这么说,太后又乐了:“原就是客气话,哀家还等着你拒绝,就这么应了?你这个猴儿!”

“不管,孙媳就准备拿着鸡毛当令箭,皇玛嬷说了要替孙媳撑腰,任谁瞪上一眼都要绑了他送来!”

瞧她那骄横样儿宜妃直接笑晕在椅子扶手上:“早先臣妾还赐了一把青玉鞭给老九媳妇,看谁不顺眼上手就抽了,哪用得着偏劳娘娘?她是在哄您高兴呢。”

宝珠瞬间泄了气,偏过头去可怜兮兮瞧着宜妃:“没得像您这样拆台的,额娘可坏!”

“是是是,额娘坏,胤禟待你好就成。”

这么女人的话题众阿哥表示听不下去了,又关心了太后的身体,就到外头去说话。宝珠在里头是如鱼得水,起先让宜妃牵着坐到旁边,后来太后娘娘高兴了,也唤她到边上去,在近处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哀家没看走眼,这模样真可人疼,好孩子,往后常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宝珠满脸孺慕:“皇玛嬷放心,您这么说了,孙媳妇每日早中晚都来一回,您别嫌烦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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