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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廷岳赶到玉扁胡同的时候,那马累的几乎就剩一口气了。他和重楼,也比马好不了多少。真真是满面风霜,满身风尘。

门子上当值的,一看两匹马直冲到门口才疾疾停下,男主子从马上翻身下来,还愣了一会儿,才赶紧上前行礼,“大爷回来了……恭喜大爷喜得千金!”

这下子换成戚廷岳愣着了,他被风尘吹僵的脸上倒笑出声,才觉得脸上的肌肉僵硬的难受。“你说什么?真的?生了?”他激动的抓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小厮,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是的,小的可不敢撒谎。今儿正好洗三……”那小厮肩膀被抓痛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吱一声。

都洗三了?这都提前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朦胧生产可还顺利,戚廷岳又喜又急,忘了手上抓着人,手一松,人就往里疾步走去,过门槛的时候走的太快还狼狈的踉跄了一下,看得随后跟着的重楼一阵傻眼。

周朦胧正在喝丝瓜白玉汤,稳婆说了,这虽是素汤,非常适合产后几天喝。戚廷岳若不是路上遇到青黛,他就直接扑到山然居正屋去了。这坐月子的是间暗房,一进来他还不习惯,还不知道女人坐月子是这样的。

“朦胧?”床上半个身子窝在被子里,背后靠着大迎枕,娇小的,柔弱的,跟他心里那个明媚,睿智,坚强,狡黠的女子,是一点都沾不上边,没得让那被风沙吹了几天几夜的汉子心,一下子被酸化了。

“嗯?”周朦胧手里还捧着还有一口汤没喝完的汤,门帘子被撩起来,透过七八尺发白的日光,那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在发白的光里剪成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旁边伺候的小茴,忙将周朦胧手里捧着的碗接了过来,福了个礼退了下去。男主子突然回来了,她可不敢在屋里久留。

“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我……我们女儿出生了你知道吗?”周朦胧语无伦次,那七八尺白晃晃的深秋日光,好似给整个昏暗的房间带来了春日暖阳一般。

“我……刚知道……”戚廷岳急切的走上前几步,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可是离床三步远,他又赶紧站住了脚,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这……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漱,身上灰尘大的很……”

可是他又舍不得现在就撤回去洗漱,“你……你怎么这么早就生了?可都还顺利?身子怎么样?可请大夫看过了?”

周朦胧当他第一个要问的是女儿在哪里,要去看要去抱的呢,没想到自己还是头一个让戚廷岳挂怀的,这小小的醋意她自己都没发现,只是被戚廷岳一个接一个的问,前几天的害怕和委屈,又都从骨子里涌了出来,从眼角冒了出来,只是看到戚廷岳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又心软的生生忍住眼眶里的湿意。

“生产的事早有祖母和包妈妈安排好了,你上次走的时候,稳婆们都已经住进来了不是……不过头一胎,总是要受些罪的,还好马婆婆和马家七少女乃女乃连夜过来,总还是母子平安的……我也没什么大碍,大夫就是说产后要休养,女人坐月子么,大都是这样的……”

周朦胧说的云淡风轻,戚廷岳心里却是一紧一紧的难受。那些都是她一个人面对承受,他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没赶上。“那个……咱们女儿……”

周朦胧看着他说起女儿时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一阵好笑,指了指里屋道,“在里边儿呢,刚刚我喝汤前她才哭醒,换了尿布女乃妈喂了女乃,就又睡下了。”

戚廷岳好奇的走到帘子边儿挑开一条缝儿朝里张望一眼,却是没进去,挠挠头道,“我这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几天没换衣裳,怕熏着你们……”

周朦胧抿着嘴笑,难得见到戚廷岳跟少年郎一样有些腼腆的样子了。“你衣物还在正屋的衣柜里,你回那边去洗漱去吧。像吃什么让丫头去厨房里吩咐去。”想必这时候已经是知道男主子回来了,主院儿那边应该已经有人张罗这些了。

戚廷岳风风火火的走了,周朦胧嘴角还弯弯的敛不去笑意。他们一家三口,终于是都在一起了。以前总听人说中秋节全家团圆,她从来体会不到这有什么值得庆祝值得过节的,中秋节,不过是让丫头们张罗着做各种好吃的月饼,摆张躺椅在院子里,看看月色吃吃点心罢了。此时此刻,周朦胧却觉得,团圆这两个字,实在是太美好了,太幸福了。

趁着戚廷岳去梳洗吃饭,周朦胧叫赵妈妈把小女婴抱了过来。

“给她洗洗脸……”周朦胧自己闻不出来,但是想着,小女乃女圭女圭,总是一身女乃腥味儿,一会儿戚廷岳回来肯定是要抱抱看看的。“……这身素白细葛布的没上午洗三穿的大红的好看……可是大红的那套刚刚换尿布时换去洗去了……”

赵妈妈一看,就知道主子这是心里激动呢,笑着缓和道,“咱们小姐雪白雪白的,奴婢看是穿什么都好看的紧。大女乃女乃可是像穿颜色鲜亮点儿的?奴婢记得有件儿梅子粉细葛布的,前襟绣了株红腊梅……”

“啊,对对对!有这么一件儿,粉粉的小女女圭女圭穿着想必也好看,你快去让丫头找了给她换上……”周朦胧一听就记起来了,那还是戚廷嵘个给做的呢,前襟红腊梅的花样子倒是她自己画的,料子也特别柔软舒服。

她忙挥手让赵妈妈又抱着小女圭女圭进里屋去折腾去了。这才想起自己来,忙叫了外面当值的山栀进来,“给我洗个脸,梳个头……这身衣裳窝在被子里也皱了,我也要换一身儿……”

之前她哪里想得到这些个,反正是被包妈妈按着不让洗澡洗头,她都做好了臭到出月子的准备了。

山栀抿着唇笑,依言一一准备去,她知道主子这是高兴着呢,早就看出来了,平时主子除了爱干净,倒不是爱打扮的人。再说,这衣裳也是刚刚擦洗时换过的,这在月子里,特别是头几天,人是一直出虚汗的,衣裳是擦遍身子就换一身。换了其实也还是要回床上躺着去,也一样是要皱的。

等用生姜煮过的温开水给周朦胧擦脸净手过了,山栀上前扶着她起来换衣裳。

周朦胧努努鼻子,“你可还闻得到血腥味儿?”

山栀,“没有啊,外边屋子奴婢们擦洗好几遍,通风也很足,不会有了……”

周朦胧脸一红,“我是说我,我这身上,不是还……还没干净么……血腥味儿重吗?”生完,恶露听说要差不多满月才能完全没有,这期间,就跟来小日子一样。

山栀愕然,“这个……反正奴婢是闻不到的……”

周朦胧脸上有些尴尬,指指床铺,“那让人把这垫的盖的,都换一下……”

山栀连忙答应,去叫了款冬等几个二等丫头来帮忙。产妇可是要多躺的,这换床铺铺盖,不能手慢了让周朦胧在一边儿累着。

这好一番折腾,倒是比戚廷岳去梳洗还要麻烦。等戚廷岳再过来,周朦胧也才刚刚回到床上躺着。小女女圭女圭已经让赵妈妈放在小床上搬到她床边儿了。不过,仍然是在唿唿大睡。

“她一直睡着?不饿吗?”戚廷岳蹲在小床边儿,只敢伸长了脑袋看着。

“刚刚换衣裳的时候喂过女乃了……”周朦胧有些罪过,刚刚本来睡得挺好的,换衣裳给折腾醒了,哭得哇哇叫,赵妈妈又喂了女乃才哄好。

戚廷岳仔细的看着那白女敕女敕的小脸儿,又看看周朦胧,好似在比对着,“嗯,看着不是那么像你,除了白白的比较像……”他突然乐得张开嘴笑,指指自己,“是不是像我?”

“切!”周朦胧撅嘴巴眼睛一瞪,“我看就眉毛像你,特别是皱眉头的样子,一模一样,其他的我看也不太像你……”

戚廷岳自动把最后一句给忽略了,兴奋的挑起眉毛,“是么?眉毛像我?她这么点小,还会皱眉毛?”说着他还去桌子上拿起刚刚山栀举着给周朦胧梳头的檀木靶镜,仔细的观察镜子里自己的眉毛。

周朦胧被戚廷岳这不淡定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她还没见过戚廷岳这么认真的照镜子呢,一大老爷们儿,照镜子这么认真,看着真是好笑极了。

赵妈妈一直小心的立在旁边,见主子们高兴,插嘴道,“小姐还小呢,这才几天功夫,都没长开呢。再说,小女乃女圭女圭,都胖乎乎的,脸型啊什么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哦……这样啊……”戚廷岳认真的听着,这才放下靶镜,又趴到小床边儿看,“怎么这么小……”他比划比划,也就自己一个胳膊肘长,好似还差点儿……

“哪里小了……”周朦胧可不喜欢听这挑挑捡捡的话,“刚出生不就这么大么?不然我这肚子哪里装得下?她出生可有七斤呢。”

“就是,不小不小……”赵妈妈笑眯眯帮腔,“小姐这斤两最好,算是养得好的了。但是再胖一点儿,生的时候做娘的可就要遭大罪了,太胖了不好生,太小了体弱,所以咱们小姐这样正正好,能吃能睡的,好养活,有福气!”

“哦哦,”戚廷岳连连点头,有些惭愧的朝周朦胧讨好一笑,“那还是小点儿好,不然折腾你娘,等你长大了看我不打你**……”

他话音一落,周朦胧刚要笑出声,突然“哇”的一声,紧闭着双眼的小女婴突然就张大嘴巴哭起来。把正蹲在一边儿的戚廷岳吓一跳,赶紧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赵妈妈去抱她,“这是怎么了?可是听到我说要打她**生气了?”

周朦胧本来还挺紧张,一听不由得“噗哧”笑出声来,“你傻啊你,她这么小,还能听懂你说什么不成?”

反应过来的戚廷岳也是哈哈笑出声来,“也对啊,我就说嘛。那这是怎么了?哭的呢,挺伤心的样子……”他瞧着赵妈妈将小女婴往里屋抱,不明所以,又担心的很,就想跟过去瞧瞧。

“哎,哎……”周朦胧忙喊住他,“你不要过去了,她这准是尿了或者拉了,等换完尿布,还得喂女乃呢……”

“哦……”戚廷岳有些尴尬的止住脚步。“尿了拉了也哭?”他印象里,这么大的小屁孩儿啥也不知道,不是想随时拉就拉的么。

“人家爱干净呢。”周朦胧洋洋得意,就这两天功夫,她可是比戚廷岳要懂的多的多了,“别以为小孩子一点点小什么都不知道,拉湿了不舒服了,她就知道大声哭,饿了也大声哭,反正她不会说话,要表达什么,那都是哭……”

“这样啊。”里面小女圭女圭哭声还没止住,大概是尿布还没弄好,戚廷岳坐立难安的竖耳朵听着,一声接一声的,他听着就要坐不住了,这时候突然就停了,戚廷岳疑惑的看着周朦胧。

“这是尿布弄好了,吃女乃呢!”周朦胧笑吟吟给他科普,“这就叫有女乃万事足。吃饱了就会睡的,月子里除了饿了醒来吃,都是这样睡的。包妈妈说了,吃得饱,就睡得好。吃好睡好,孩子才长得好。”

戚廷岳伸头朝里头好奇的看看,但是帘子隔着,也看不到。动静也没有了。他就转过来在床沿坐下,伸手将周朦胧的小手握在手里,小声问道,“那你们在这儿,我歇哪去啊?”

“你还歇正屋那边去啊。”这里只准备了她们娘儿俩的东西,再说,坐月子为什么从主屋搬出来,一是要封闭性好不透风,最主要是女人生孩子血腥太重,老一辈人都说对家里男人不好,不吉利,一般有条件的人家,坐月子都会另外辟出一屋子来,等坐完月子,再回主屋去。本来周朦胧是不大信这些的,但是想着,严氏肯定信这个,戚廷岳又总是出门在外,与其信其无不如信其有,就早早把这边置办起来做生产和坐月子用。

戚廷岳不悦的模模鼻头,眉头一挑,“那不行。我也住这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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