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瑶大急，扭头对关谷说：“妈不想看到你！”
“答应我！”沈云素在卡了半天之后，终于吐出这几个字，接着又看向沈梦瑶，目光中带着激动，担忧和说不出的怜爱。
关谷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忽然笑了：“妈，你让我答应什么？”
沈云素呼啦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说话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楚了很多：“这是你欠我的！你爸爸欠我的！也是你们欠了素素的！”
她依然喊沈梦瑶为素素。
关谷沉默不语，冷淡的目光投向沈梦瑶：“原来她就是素素？我怎么记得她是舅舅的孩子。”
“嗬，你还想骗我！你舅舅舅妈根本不能生育，我会不知道？素素一出生，你爸爸就把她送到了你舅舅家！你们……你们骗的我好苦……”她说着，伤心的哭了起来。
沈梦瑶也大哭着抱紧了她：“妈，你别说了！我不要那些，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她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突然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而自己一直喊爸爸妈妈的人原来是自己的舅舅和舅妈，多么讽刺。
那些事情，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狗血的电视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就是事实。爸妈一开始还不愿意承认，可是最终还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
原以为沈云素是自己的姑姑，却没想到她是自己的生母。
难怪这么多年，爸妈对自己虽然疼爱，却总少了一些亲昵，好像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难怪不管她做了什么让爸妈不喜欢的事，他们虽然不满，却从来不会反对。
一开始，他们也未必想领养自己的吧？只是因为沈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沈家觉得脸上无光，觉得对不起关家，才勉为其难的收养了她这个“给沈家蒙羞”的私生女。
而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疼爱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被她的亲生儿子关在这么一家疗养院里！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加厉害。
关谷看着哭作一团的母女二人，目光深不见底，神色更是莫测。
“妈，我看到你的遗书了，不过恐怕我不能答应你。”他终于开口，成功的阻止了母女二人的痛哭声，“就算沈梦瑶是您的女儿，是我的妹妹，她毕竟不姓关，没道理把关家的家产分一半给她。如果您心疼她，不如让素素去找他的亲生父亲，我想她一定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
沈梦瑶顿住了，沈云素颤抖的用手指着他：“直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要害他？我不会告诉你的，哈哈！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就算你知道了，你也斗不过他！关丰延，你是个可怜人，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充满了仇恨，显得十分可怖。
关丰延，是关谷的父亲，她再一次陷入了癫狂。
“妈，我是您的儿子，爸爸已经死了。”关谷打断了她，“是的，如您所愿，他已经死了。”
沈云素定定的看了关谷一会儿，古怪的笑了起来：“可不是么！你是我孝顺的好儿子！谷……关谷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关谷一顿，双手缓缓握紧。
“素素是你的妹妹，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妈，就好好照顾她！”沈云素恶狠狠的继续说，“我知道你如今很能耐，有钱有势，比你爸还要能耐！你答应我，好好照顾素素，无论她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当成是自己的事！如果有一丝一毫的不尽心，我就算死了也要诅咒你！诅咒你们父子俩都不得好死！不，你爸爸已经死了，哈哈，我到地下再找他算账……”
关谷脸色白了几分，沉沉的看向她：“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诅咒我？”
“对！”沈云素扬声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不得安宁！断子绝孙，不得好……”
“闭嘴。”关谷冷淡的打断她，“你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对我有用吗？”
沈云素狠狠的喘气，沈梦瑶死死的咬住嘴唇：“妈，你不用求他，我不稀罕，我一点也不稀罕！”
“你答应我！”沈云素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她恨恨的盯着关谷，“如果你是我儿子，你就答应我！是我生下了你，我的话你就该听着！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有今天的一切吗？你什么都没有！你……你……”
她似乎绞尽脑汁的想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可关谷依然无动于衷。
沈云素终于着急了，呼吸越发急促，她忽然呜咽道：“谷，你是妈妈的好儿子，是妈妈的宝贝，你答应我！我只有这一个心愿！你忍心让我死也不安吗？只要你答应我，到了佛祖那里，我给你爸爸求情！把他从阿鼻地狱里放出来，我不和他纠缠了！谷，谷……”
她一声又一声，哀戚又绝望。
上了年纪之后，她开始信佛，坚定的认为关丰延在阿鼻地狱里。
关谷终于笑了，他缓缓的勾起唇角，笑容带着十足的讽刺。
先威胁，再呵斥，发现都不管用了，就拿好话哄他。
那么多年来，这是他从她这里得到的唯一一句顺耳的话，他早已不是孩子，一句好儿子，好宝贝，只会让他发笑，不会让他动容。
可是恍惚想起，在她和父亲矛盾最深刻的那几年里，他一直在等待的，或许就是这么一句安抚的话，哪怕只是敷衍，哪怕是为了别的目的。
为了从前的那个自己，那个沉默的，期待的，渴望着她的自己。
在沈云素忐忑又期待的目光里，他终于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我答应你。无论她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必须办到！不能办到也要想办法、不计一切代价办到！”沈云素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死死的盯着他，执着的等着他的答案。
沈梦瑶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似乎想知道关谷会如何反应。
病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关谷笑了出来，平静的说：“好。”
终于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沈云素呵呵的笑出声，紧紧抓着沈梦瑶的手，又哭又笑：“素素，你听到了吗？以后有事就找他，不管是什么事！这是他答应我的！你放心，妈妈就算死了，也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看着你，还有你……爸爸……”
“妈！”沈梦瑶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妈，你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是谁？我不要关谷帮我，我去找我爸爸！”
“不行，不行……”沈云素喃喃道，“他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的，他是大人物，他也不能离婚，否则仕途不保……但是我知道，他爱我，他最爱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沈梦瑶一下子呆住了，颤抖的轻声开口：“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关谷怔怔的看了眼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面孔。
他知道，刚才为了得到他的同意，她一直吊着一口气，现在心事已了，那一口气就散了。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互相折磨了十几年，对他从来不假辞色，却对这个女儿极尽柔情，以自杀相胁，只为换她的女儿一个光明的未来。
关谷有些自嘲的想，或许他应该感谢沈云素对他的认可，她那么执着的相信，只要他肯帮助素素，以后无论素素遇到什么事都不怕了。
医生涌了进来，很快得出了结果。沈梦瑶不肯相信，一直在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关谷转身走出了病房，吩咐下属送沈梦瑶出去，又把沈云素的后事全部交代给院长。
沈梦瑶却在这个时候冲出病房，泪流满面的冲他喊：“你实话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就是素素？”
关谷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我亲爱的哥哥。”沈梦瑶古怪的笑了，“如果你从前不知道，那么不怪你，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但如果你明明知道却置之不理……”
关谷低低笑了一声：“对我来说，这没有区别。”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疗养院。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他驱车离开这里，心底一片荒凉。
夜里十点，苏璃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这段时间，因为身子日重，她睡的很早，佣人未免打扰她，也都很早就休息了，如今这阵敲门声在夜色里显得非常突兀。
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苏璃犹豫着要不要起来。
但是很快，一个女佣就匆匆的来敲她的门：“苏璃小姐，是关先生！”
苏璃一惊！
都这么晚了，关谷怎么会来？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没有迟疑，立刻套下鞋子走了出去，只是身体笨重，还需要女佣的扶持。
客厅里，关谷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身上的外套已经月兑了下来，衬衣有些凌乱潮湿。
他低低的开口：“都离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佣人们顿了顿，迟疑的看了苏璃一眼，见苏璃颔首，他们才离开。
苏璃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谷，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