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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武扭过头,遮掩夺眶而出的眼泪。阿爹阿父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不肯咽气,是他答应了会好好照看勉之,两老才闭眼。两年前,阿弟夫君病逝,阿弟在夫家饱受磋磨,却一声不吭。小侄儿满了两岁还不会说话,被大夫断定是哑巴,夫家对阿弟更不客气。

若不是那天自己去看他恰巧看到他身上的伤,恐怕到现在他都在夫家受人欺凌。

他知道阿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也不想增加自己的负担。

可恨,当年出京路上因一时激愤被官差打断了腿,身体常年病痛,没本事照顾好他,还连累他跟着自己受罪。

现在,却又为了自己,要将自己嫁给那样的男人,这让他如何不自责?

那阵气愤过去,他也知道不能怪罪自己夫郎。

分明儿子才十岁,那些黑心的征兵差爷却狠心要将小儿也算一个人头,家里两个壮丁必须要出一个服徭役。儿子不能去,那就只有他去了。

可他这样的情况,去了也只有一死。

家里只剩妇孺,全家人的日子也根本无法支撑。他知道夫郎一心为自己为这个家,只能牺牲阿弟的幸福……

“阿兄,你别说了。你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从小打到都是你护着我。这一次,换我护着你,又算什么呢?况且,那个人肯花这么多钱下聘礼,会待我好的。”

以钱抵徭役,那些征兵差爷和顶头上的人一层一层下来,竟然定下天价,一年二两银子,五年就是十两。

十两银子,足够老百姓一家五口大半辈子的口粮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承担不起,只能认命服役。

看着白白净净的阿弟笑的温和的脸,李文武有苦说不出。

咬了咬牙,他说道:“阿弟,你放心。阿兄不会看你吃亏的,如果,他对你不好……”大不了赔上这条命,杀了那个混账。

李文斌没察觉兄长已经抱了这样极端的念头,再交代了两句,便回了房。

儿子在土炕上睡得香甜,李文斌模着他的小脸,夜深人静下,再也不住,泣不成声。

贺轩辕躺在床上发呆。

他虽然夜生活不丰富,但这才吃了晚饭,现代也不过六七点的时间,怎么也无法入睡。半个月前,他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里。死之前,他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但死了之后,在自己的灵堂盘桓了七天,他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存在于科学之外的东西。

但怎么也没想到,魂魄都散了,竟然会在这个猎户身上醒过来,脑子里甚至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

原主身世比他还要惨一点,三岁爹死,五岁父亡,只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叔姆。从小东家吃一口剩饭洗家偷一口水喝地养活自己,后来胆子大了,就开始偷鸡模狗。被人逮着痛打痛骂的事都是经常的,直到十二岁和里长的儿子口角之争,赌对方谁敢将里长家里的牛杀了烤着吃。

原主打小看惯人情冷暖,也不笨,虽然他自己不懂得策略,在贺轩辕看来,他就是使了最简单的激将法,想让里长儿子因为偷牛或是伤了牛被家里痛打一顿,借别人的手报复对方。

可哪想,里长儿子居然真的胆大包天,杀了牛还拎着扭头和他炫耀,里长一追来,他逃都没处逃,就这么被安上杀牛的大罪,入狱整整十年。

要不是恰逢大梁太后五十大寿天下大赦,他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呆着。

原主回了村里,祖祖辈辈的房子田地都被没收了。还好他在狱中十年,每天在采石场劳作,身体强壮,在山间一个废弃的老猎户的房子里安了家,靠打猎过日子。

三年这么过去,别说媒人,就是村里人都懒得看他一眼。直到上个月下山时看到了李家那个丧夫的哥儿,一下子魂牵梦萦。在李家生死攸关的关头,硬着头皮上山里打了一头黑熊,徒步走了十里路到镇上换了银钱,拿着十两银子到李家提亲。

虽然趁人之危,但对李家哥儿一见钟情的执着却让贺轩辕动容。

至少,他活了三十九年还从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热血上头地冲动过。

可惜,原主福薄,和黑熊生死搏斗接着又不眠不歇地在镇上往返,才到家就一命呜呼。贺轩辕猜测他是死于体力透支,毕竟他过来之后除了前两天浑身无力之外,并没有伤口或其他毛病。

原主死了,但对于娶李家哥儿这件事却异常执着。贺轩辕透过原主的记忆虽然只感觉到李家哥儿模糊的长相,但也知道对方的气质是自己喜欢的书生气。而且他借着原主的身体活下来,于情于理都必须完成他的遗愿。

只是这遗愿太特殊了,竟是让他娶一个陌生人。

贺轩辕并非不愿意,毕竟他死前对于朋友们的介绍都不曾拒绝,也愿意尝试接纳别人。只是,这个世界太诡异了,竟然只有男人和哥儿,原主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他主要是担心哥儿下面多出点什么,让他硬不起来。

那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毕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且是个纯1,只对男人的□□花感兴趣。

但不管怎么说,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用原主留下的银钱认真地开始准备迎娶李家哥儿的婚礼。说起来,原主当年被污蔑杀牛的事情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村里的水牛不过两三头,是全村最贵重的宝贝,上上下下都指着水牛耕种养活,里长儿子杀死的那头牛几乎毁了贺家村的希望。

要知道收成不好就意味着他们交不上税,轻者要用钱财填补,重者甚至只能卖儿卖女填补空缺。虽然当年里长掏钱买了牛,让大家免除厄运,但他们越是记着里长的好,就越怨恨原主。因此村里人一个个看他都不顺眼,没有人愿意理睬他,要不是贺轩辕花了大价钱,连迎亲的媒人都请不到。

贺轩辕通过原主的记忆已经了解到,这个世界比他所了解的中国封建社会还要凄惨,人口可以作为奴隶随意打杀买卖,而且各项赋税十分苛刻。他来的时候还费心想过怎么运用自己的经营手段发家致富,但据他所致,贺家村的老百姓辛苦一年种田种菜,到头来交了赋税,剩下的口粮甚至都不足以糊口,家家户户皆是如此,根本没有余粮可供买卖。

而贺家村祖祖辈辈都是小农户,根本不会其他营生。除了有个王姓地主在贺家村有一块地专门养桑蚕之外,他没有感受到半点商业气息。

搜刮原主的记忆,他去过的最远的镇里倒是有商户,但苛捐杂税非常沉重,不比农户宽裕多少。

被现实打压得有气无力的贺轩辕只好先放开致富想法,专心操办这场婚事。期间,他又上山在山边周围设陷阱捕捉了一些野鸡野兔,依靠原主记忆,往山下还沾亲带故的一些村里老人送去,接连奔走,陪尽笑脸,才说动人家给他主婚,或来家里参加婚礼。

如此,到了迎亲那天。

第二章

村里嫁娶没有八抬大轿,新夫郎由父兄长辈背着到出门,再由媒人背到夫婿家中。

虽然李家哥儿是再嫁,没有父兄背出家门这样的礼节,但李文武还是拖着瘸腿将阿弟一路背到了门口,这表示着夫郎在娘家也是有仪仗的,也就是所谓的撑腰。

到了门口,那猎户已经等在了门口。媒人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背上新夫郎的准备。给贺大郎做媒,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要让他在背人他可不乐意,这个还是已经嫁过人的夫郎,没什么好金贵的,况且贺大郎家可是在山上,这么上去,非要了他的老命。

李文武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贺轩辕赶忙收回神。

村里小门小户,大家吃不饱穿不暖,更很少有人接受过教化,虽然婚嫁也讲究媒妁婚约,但却没有六礼之类的繁文缛节,一般双方家里定下婚事,下了聘礼,定了日子就会将哥儿迎娶进门。

也没有什么凤冠霞帔红红火火的婚服嫁衣,只是穿的比日常干净的新衣当做礼服。自然也没有盖盖头之类的贺轩辕所知的古代婚礼的细节。

贺轩辕打眼就看到了李家哥儿,一下子就迷了眼。到现代,一般人长得眉清目秀就已经是上品美人,皮肤再白一些就能称作极品。他原本以自己大学生的前任做标准,记忆中那模糊的身影,应该与之相差不多,如今一见才知道,自己根本没见过美人。

白皙的脸,温雅的无关,更要命的是那双醉人的桃花眼,怪不得原主就看了一眼,就立志要娶他进门,根本是色令智昏。

此时,即将成为自己夫郎的哥儿站在他阿兄阿兄身侧,虽然受到媒人的刁难,脸上却没有多少难看,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浑身透露竹一样坚韧文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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