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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首发晋江。“我是要去的。至于你和二哥是否要去,怕还要问问伯父的意思。”赵长松接着说。

原来是要跟她谈这事的。赵长宁也喝了口热茶。

甜滋滋的姜糖茶,用红糖煎熬的,抿一下就甜到心里。她喝了口姜糖茶,嘴唇就红润了起来。

赵长松不由多看了一眼,怪道这长兄长得……比女孩还好看的。

“这般的历练好,孙儿自然是要去的。”赵长宁说。

会试的机会难得,她自然是想历练一番了。

赵老太爷笑了笑:“这便好,我就吩咐族学里的先生,给你们三人多加些功课。今年年关也不要歇息,好生地准备春闱。你们若是有哪个人真的能够高中,可是光耀祖宗的事!到时候祖父必定有许多东西给你们。”

又看赵长宁跪了半天,脸色煞白。也挥手放了她回去歇息。

赵长宁出门的时候,赵长淮也与她擦身而过。对方的身影十分高大,步伐稳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亦没有多看。

赵长宁皱了皱眉,那梦当真奇怪。赵长淮哪天会怜惜她同情她,跟她有兄弟情谊?撞鬼了吧。

***

赵长宁的母亲姓窦,山东人氏,嫁到赵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她回来的时候,窦氏正带着几个庶出的姐儿做针线活儿,见儿子脸色苍白的回来,吓得立刻扶他坐下。亲手给她挽了裤卷。

那白玉一样的肤色的双腿冻得发青,膝盖红肿得跟馒头一样,窦氏的眼眶就红了:“我的儿啊,疼不疼?你那祖父怎的这般黑心,知道你身子不好,还叫你罚跪。”

赵长宁回了母亲这里,才放松一些,疲懒地道:“我今日没有交文章,所以被罚了。母亲,玉婵呢?”

赵玉婵是她的嫡亲妹妹。

窦氏道:“跟媛姐儿出门玩去了,你找她做什么?她玩得疯,怕要晚上才能回来了。”

赵长宁听了摇头,窦氏什么都好,唯独宠溺孩子这点不好。

“她今年十四了,您该让她收收性子。做做女红针线养养性子,怎么能由她胡来。”赵长宁的膝盖还生疼着,“要不是她贪玩,拿我写文章的纸来描了花样,我怎么会交不出文章被罚跪?”

窦氏叹了口气:“婵姐儿也为这事也哭了一晚上,早上才略高兴些的。你们是亲兄妹俩,娘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好说你们。”

长宁听多了这个论调,知道自己母亲性子软,只能劝她:“婵姐儿是女孩儿,始终要嫁人的。您要约束她一些。”

窦氏看着儿子秀美的脸,不由就笑了笑:“若你高中了进士,还怕她嫁不到个好人家么?有个进士兄长,婵姐儿又是嫡出,不愁嫁不出去。”

赵长宁额头微微抽动,窦氏果然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对牛弹琴!考进士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要是容易,大家都去考了。

窦氏还是心疼儿子那膝盖,“娘给你寻条干净的膝裤来,你忍着疼,叫嬷嬷给你些吃食,该是饿了的。”

宋嬷嬷早就端了盘枣糕等在旁边:“奴婢用了核桃仁葡萄仁松子仁包在里头,加了红糖,还洒了糖霜的。大少爷您吃些吧。”

赵长宁喜欢吃甜食。

这个爱好她一直比较禁止自己,因为嫡长孙爱吃甜食听起来……太不像样了。

宋嬷嬷自小带她,赵长宁在她面前就放得开,又是饿了。枣糕三两下便在嘴里塞完了,嘴巴里甜滋滋的,又灌了一杯油茶。

宋嬷嬷慈祥地看着她:“您慢些吃,不够还有的。”说罢低柔了声音,“长孙可怜担待,您是为婵姐儿好,奴婢会劝太太的。”

赵长宁才叹气:“嬷嬷费心了。”知道她这妹妹心不坏,小时候还会把松子糖攒起来讨好她。就是太不懂事了。

家里长房地位本来就不高,孩子要是再撑不住,就更撑不住了。

其实她也没有忍心真的怎么对赵玉婵,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知道在这赵家里,嫡亲的人才是真的亲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赵长淮。

赵长宁看屋子里熠熠堂皇,有股淡淡的香气,外头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候,屋檐上收起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再远处是人家的炊烟。她凝神静气地看着,只有在窦氏这里她是完全放松的。

长宁正拿起一瓶药膏。旁边一个丫头却上前一步说:“这事怎劳烦大少爷,奴婢来做就成了。”

说罢半跪下来,从那白瓷青莲小碗里抹了些药膏,轻轻地抹在长宁的膝盖上,细声问:“大少爷,这样的力道疼吗?”

长宁凝视着她。

这丫头有点面生,似乎不是窦氏的贴身丫头。穿了件鹅黄对襟纱衣褙子,里头是件绣了桃花枝的抹胸肚兜,肤色白皙无暇,看得出姿色甚好。

丫头抬头向她看过来,与她对上视线后,似乎不好意思一般低下了头,雪白的脸蛋微红。

赵长宁嘴角微微一抽,她又被小姑娘给强撩了。

这两年经常有丫头莫名对着她脸红,借故对她献殷勤。她当然明白为什么。她今年都十七岁了。

一般的男孩,这个年纪早该有通房了。

她多少也是个嫡长孙,在家里说得上几句话。想爬她的床当小妾的丫头也是有的。若是当了他的小妾,就不用伺候人了。要是再赶上运气好,赵长宁考上了进士,她们能生个少爷,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少。

赵长宁有时候看着她们也觉得很可怜,不过有理想有追求,总比混吃等死好。

这丫头真有进取心,还是别害了她。

赵长宁拂开了她:“好了,你起来吧。”

宋嬷嬷去端了盘水晶糕回来,正好见那丫头在给赵长宁擦药膏。

赵老太爷当然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几分力道,不会把人打坏了。剩下的也不叫长宁打了,他一并全收拾了。

那鞭子抽到身上,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赵长淮也被抽了五鞭子。赵长松很少被打,十鞭子抽下去也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至于徐明,因为是二房的表亲,赵老太爷是没有下重手的。只看了一眼这个敢煽风点火的,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再留他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几位太太自然也闻讯赶来了。

赵长松的母亲徐氏出身名门,穿件青织金玉兰纹长褙子,梳堕马髻。捏着汗巾扶着丫头的手进门,眼眶湿润不停地擦,好歹是没说一句话。

她哭得还算含蓄,三婶娘曹氏进来几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儿啊,你怎么被打得这么——”哭到一半,才看到儿子完好无损。曹氏很疑惑地止住了哭声。原来没被打啊!浪费她哭得这么厉害!

窦氏则是眼泪直流,心疼得直想扑上去,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正跪在那里受苦呢!她怎么忍得这个!但她很快被赵承义拉住了。老太爷还没有训完,她先别出头的好。

窦氏死死掐着丈夫的手,颤抖地低语道:“凭什么打长宁,凭什么?”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说话。”赵承义连忙安慰窦氏。

这边老太爷回过头,握了握鞭子,又对赵长宁说:“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受的过。现再打你五鞭,是你要受的。你毕竟是他们的兄长,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们有事,你始终是有责任的。一家兄弟,哪个出了事,别的都要被牵连,所以更要相互帮衬。”

赵长宁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但是刚才赵老太爷的一番话,却让她明白了什么。

……只是再五鞭,她的确是受不住了,手肘还在疼。

她低下头,还没等说什么,那边赵长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来:“还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认了!”

窦氏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就抱住了赵长宁,两条手臂紧紧地缠着她,哇地一声就哭了,跟个孩子一样,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赵承廉也站起来,咳嗽了一声,这事的确还是赵长松有错在先。他道:“父亲,我看宁哥儿身子弱,不该再打了。再者这事的确不是长宁的错,我看是长宁守礼识大体,家里的对牌该给他管着。”

跪在长宁背后的赵长淮则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别过了视线。

的确……不该再打了,他还被自己打伤了。

他真的很倔强,一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

赵老太爷其实这五下本就没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还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来喝了口茶:“好了,都起来吧。”

一个个才从地上站起来,赵老太爷继续说:“都给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个到我这里来谈话。赵长松,你再带了徐明去给杜三公子赔礼,知道吗?”看到这几个点头了,他才松了口气,“自此后,长宁便握我的对牌,你们是服也好不服也罢,这事不会再改了。谁要是不顺他的意思,被罚也别到我面前来诉苦!”

然后才挥手,叫他们全部回去,这出闹剧算是结束了。

赵长宁却走上前一步,说道:“祖父今日教诲,孙儿谨记。”然后恭敬地行了礼退下。

以前是她看错了赵老太爷,这个祖父,当真心里是清醒的。不亏是二十多年的言官出身。其实有这么个祖父在,她大可不用顾及二房。今天虽然挨了打,祖父却是给她立了权的。

他们慢慢地出了正房,赵长宁由窦氏扶着,却看到有个人在前头等着她。

她轻轻推开窦氏的手,两步走上去,这人长得颇是俊美,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不是赵长松还是谁。

赵长松真正地把这位长兄,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低声问:“长兄觉得,自己凭什么担得起嫡长孙的担子,因为才华吗?”

“弟弟这口气,是看不起愚兄了?”长宁微笑问他,不然何至于在这里拦下她。

赵长松走近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说:“以前我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想到我这长兄,竟然是个能人。我倒想看看,三个月之后谁才能出头。长兄可别以为仗着身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头上了。”

赵长松是那种,你一旦惹了他,他才会真正注意你的人。

“愚兄自然等着弟弟。”长宁依旧微笑,眼里却也透出三分凌厉。既然迟早都是要来的,何必掩饰?难不成她不出头,就没有这些算计了?难道她出头,他们还能害死她了?她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这个进士!只有她读书好了,长房才会受到真正的重视。

她一语不发地从赵长松身边走过。

长宁回了正房,屋里的仆妇已经烧好了热水,找了药膏。窦氏抱着长宁哭了好一会儿,才叫顾嬷嬷先领她去擦药,她去小厨房吩咐晚饭,长宁可还没吃饭的。

长宁却看到一只红着眼睛的赵长旭蹲在她东厢房的屋檐下,跟条大狗一样可怜。一见到她便围了上来,绕着她打转:“你为何要替我挨打?你……你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打得厉害么?疼不疼?”

长宁把他的头推远了些:“没什么,你等我一会儿,我要敷药膏。”

“我来我来!”赵长旭从婆子手里夺了药膏,推她进了西次间,“你快把衣裳月兑了,我来给你抹。”

这弟弟头先对她好,却也没有这么缠人的吧……

赵长宁嘴角一抽,怎么可能让他来抹?还月兑衣裳?“你别闹了,我这里婆子养着又不是吃闲饭的。出去等着。”

“我还是在里头瞧着你吧。”赵长旭立刻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我娘听说你替我受了打,也狠狠拍了我几个巴掌,骂我不中用,习武多年还要你来替我受打。长兄,快让我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赵长宁已经坐下了,赵长旭却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就要给她解衣袍,手都伸到了她的系带上。把旁边的顾老嬷嬷吓了一跳,这……这四少爷,怎么能随便解人家的衣裳。“四少爷,您可别添乱了。这屋里老身帮忙就是了。你去外头等着,一会儿好了便叫你。否则可不是越帮越忙了。”

顾老嬷嬷叫两个婆子强行把赵长旭给架了出去。回来便苦笑:“大少爷,您下次遇到四少爷,尽管避远些。我瞧他也太亲密了。”

“我如何避得开他,他又没有别的意思。”赵长宁淡淡道,“亲的堂兄弟,有时候勾肩搭背的也正常,算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但是毕竟是女孩啊!顾老嬷嬷想到这个,突然浑身一震,长宁已经决不能是女孩了,她似乎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女孩来看,言行举止,没有人瞧得出来不对。当年她们的作为……不就是想毁了这个女孩的吗。

那她这样混在男人堆里,还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名声,她的清白……

她不再说话了,蹲给赵长宁解衣裳。赵长宁望着跳动的烛火。

祖父是想为自己收服赵长旭吧。用这出苦肉计,让赵长旭彻底的跟她站在一起。

顾嬷嬷却好似碰到了她的某处,顿时一阵酸痛,长宁嘶了一声。顾嬷嬷睁大了眼睛:“哥儿……您这里,这里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的手肘弯处一片清淤,竟比背上的伤还要吓人!顾嬷嬷颤抖地问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们打得乱……”赵长宁顺了呼吸,轻轻地说,“赵长松砸长淮,长淮趁乱便砸到了我的手。”

“二少爷……他也太……您这要是伤到了筋骨该怎么办?”顾嬷嬷说了句。

她突然反应过来,哽咽着快步走了出去,压抑得声音都在发颤:“去找太太,大少爷的手被伤着了。再派人青衣巷请柳大夫过来……快去!”

如果真的伤到了手……老天爷无眼,那长孙该怎么办!

西园这边凌乱的动静,很快赵老太爷那边就知道了。

赵长淮站在赵老太爷的书案面前,外头灯影浮动,投在地上一片片昏黄的阴影。

赵老太爷叫人进来问了,说是长房那边还没有传话,不过砸伤之类的,再重应该也不至于伤到筋骨,赵老太爷才让回话的人退下去了。

他整个人都非常的疲惫,靠着漳绒靠垫好生地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地说:“长淮,你一向聪明。祖父明白,他们那些个加起来,怕也没有你一个人聪明。祖父对你最放心不下,因为你的心思也是最重的。”

赵长淮低垂着眼睛,他不说话。

“长松倒了罢了,但长宁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何要这么做?”赵老太爷静静地问。

他想起刚把这个孩子抱来的时候,他就这样的不爱说话,在自己屋里一坐一整天,也不喜欢讨好长辈。看得人心疼。

后来,他就这么长大了。

“祖父,我的确不是故意伤他的。”赵长淮缓了口气说,“我若是真想伤他,能做得更隐秘百倍。”

赵老太爷的目光蓦然凌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孙儿,半晌又叹气:“……长宁必定以为你是蓄意,怕从此是真的要恨你了。”

赵长淮沉默了一下,轻轻道:“我没有办法。”他就算说了,赵长宁应该也不会信。他以前的确是害过他,这次……真的是失手。

赵老太爷叫他回去休息,把等在外面的赵承廉叫进来。今日提赵长宁的地位,不给二房颜面,都是想打压一下二房,否则家里更没个宁静了。也怪他以前没注意,等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大事了。“今日这事,家中女孩规矩也太乱了。你回去便告诉徐氏,好生把几个嫡出的姐儿管起来,她要是管不好,我就来帮她管了!至于赵长松,见自己能读两个书了便张狂起来,我为官几十年,还没见过哪个这样的人能做官的。以后他再敢公然顶撞他兄长,我定让他跪祠堂跪烂膝盖!”

赵承廉心里一凛,知道老太爷的意思:“……儿子定好生管教长松,他今天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家族里兄弟和睦是最重要的。也怪我平日繁忙,来不及教导他,让他母亲把他宠溺坏了。”

“我倒是还厌烦那个徐明。”赵老太爷冷冷地道,“他非我赵家子弟,跟着闹个什么劲儿。你同徐氏说清楚,这徐明日后便不必再来了。没得坏了咱们家几个孩子的举业。”

赵老太爷吩咐许多,赵承廉都应了下来。

***

柳大夫瞧过没有大碍,赵长宁才喝了两盅甜汤,由顾嬷嬷服侍着睡下。今天过得太累,她反倒睡得没这么踏实。

她虽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还在想祖父给她对牌的事,想举业的事……她手受了伤,怕是要修养两天的。屋内有盏蜡烛没有吹灭,朦胧而柔和的光洒在她的脸上,烧热的炕床很暖,外头又非常的静。

风吹得门扇吱呀一声轻响。

光影晃动,细索的响动,似乎有个高大的影子立在她面前,挡住了烛光。

旁边有人说道:“七爷,大少爷已经睡着了。”

“嗯。”那人轻轻地发声,然后没有再说话。

长宁仿佛陷入了睡梦中,但她还听得见声音,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个七爷是周承礼么?他怎么会进自己的内室来,守夜的顾嬷嬷呢?她怎么可能放人进来。

然后似乎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脸上,慢慢游移。指尖带着点凉气。她很想阻止,很想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您看大少爷这般受气,您也不插手么……”同行的人迟疑地开口。

“我能有什么立场管?不急。”男子继续说,“你出去,我片刻后就出来。”

有人便合上门出去了。

赵长宁才觉得有人靠他极近:“不是叫你不必尽力吗,怎么不听话呢……”又叹息道,“这么努力,要不要我帮你?”

赵长宁感觉到那手已经到了她的脖颈处,落在了她衣襟的边缘。

烛影不停地晃动。好像过了很久,她突然感觉到,一个柔软温热,带着陌生气息的东西落在她的额头。

那东西是……!

这样陌生的触碰,让赵长宁浑身一僵。耳边则是个低沉的声音:“好好睡吧,七叔会帮你的。”

七叔……周承礼。他究竟是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这种问题上,顾老嬷嬷是不会让步的。

赵长宁只能低下头叫嬷嬷给她缠在脖上,然后去了窦氏那里吃早膳。

赶着去衙门的赵承义已经出门了,这年代当官也不容易。

赵长宁吃了碗羊汤面,放了两粒青蒜,一叠切得细细的,用香油和细盐拌的瓜丝。这些都是她惯常爱吃的,她吃完后赵长宁才对窦氏说:“母亲再睡会儿吧。儿子就先走了。”

窦氏把提篮给了旁边的书童,殷切地送儿子出门:“晚上娘给你炖只鸽子,记得早些回来。”

赵长宁点头应了母亲,带着书童四安出了门。

她走到门口,却看到有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怯生生地喊了声长兄。

她身后跟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屈身喊大少爷。

赵长宁问她:“茵姐儿,你这么早来请安?”这是她的庶妹玉茵,生母是个丫头,生下她就死了。她在窦氏这里养大的,因为是庶出,父亲也不重视,可怜兮兮的没人照看。

小萝莉只到她的腰高,被揉了一下头发,脸蛋立刻泛红,扭着衣袖不敢说话。

赵长宁走出几步,只听到后面响起小孩的脚步声,茵姐儿迈着小短腿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衣袖:“哥哥!”

赵长宁回头看她,她对小孩子很有耐心:“茵姐儿要做什么?”

茵姐儿却立刻缩回手,小声地说:“我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在窦氏这里,窦氏对庶女也没多大的耐心照顾,赵玉婵又常和她们这些庶女过不起。只有赵长宁会对她和善的微笑,她长这么大,没有人照顾她,稍微遇到个对她好的,便巴巴的如小狗一般跟上去。

“哥哥要去书房了。”赵长宁又半蹲,见她想抱抱自己又不敢,模了模她的头,“过两天再来看你,好吗?”

茵姐儿小小年纪,竟就长得精致极了,眼瞳大而幽幽,如瓷女圭女圭一样雪白。

她才笑了说:“好,我等哥哥过来。”她说完在衣袖里掏啊掏,拿出个蓝底绣粉樱的香囊给赵长宁,“是腊梅香的香囊。”

长宁见她看着自己,只得把香囊挂腰上,轻声叮嘱她:“茵姐儿,在人前的时候要叫我长兄,姐儿记住了吗?”

她不是嫡出,如果让别人听到茵姐儿叫她哥哥,她会有麻烦的。

“茵姐儿听话的。”茵姐儿点了点头,直到看到赵长宁高挑的身影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她心里开始期盼起来,哥哥说过几日回来看她。虽然哥哥总是记不住,她只能每天早点来请安,希望能碰到他。

赵长宁心里想着族学的事,自然没把这个小豆丁记在心上。

她先去了正房给赵老太爷请安,却见赵老太爷屋里已经点了蜡烛,赵长淮、赵长松二人立在旁侧。对面有个做老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个穿蓝绸右衽长袍,腰间挂了块美玉,鬓若刀裁,清朗俊秀的青年男子。这两个人赵长宁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杜世侄愿意来咱们族学一起进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赵老太爷笑得非常慈祥,“我家子弟顽劣没学问,可没得让杜世侄见笑了。说来,杜世侄如何认得我这孙儿长淮的?”

那青年就一拱手道:“老太爷这话实在是谦虚了,你家族学光是今年,便一并出了三个举人,我父亲对你们族学大为赞赏,叮嘱我过来好生读书,明年同大家一起下场。我认得子为,还是上次在举场见了之后便一见如故了。”

子为就是赵长淮的字。

青年这么一说,赵老太爷纵然谦虚也笑了起来。赵家的族学这次出了三位举人,其中两个名次都相当不错,他心里是得意得很的。他又问这位姓杜的青年:“……杜大人近日可好?我听说他叫皇上钦点了,做太子殿下的老师,这可要恭喜令尊了。”

赵老太爷说的这里,赵长宁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屋里这位的身份其实有点吓人,他是礼部侍郎兼任国子监祭酒杜大人的儿子,礼部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大员,而且杜大人最近刚被钦点做了太子的老师。

太子老师这个职位比较特殊了,如果不出意外,一般都是下一任阁老接班人。

难怪赵老太爷这么一大早爬起来,平日他可起不了这么早。这青年身份极高,他不出面几个小辈怕还接不住。

赵长宁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反而是一皱眉,她不想现在进去给赵老太爷请安。但看到天色快亮了,也没有办法,让书童在外头等她,小厮通传后径直走了进去。

“孙儿给祖父请安。”赵长宁跪下行了礼,昨夜跪的膝盖还疼,一碰到地脸色就稍微变了变。

“长宁起来吧。”赵老太爷心情好,含笑让他起身,然后指了指他跟那青年说,“这就是我那长孙长宁,与他们两个一齐中的举,是我家的嫡长孙儿。”

赵长宁便与这位青年伸出来的手一握,只报了自己的名字:“赵长宁。”

这位青年的声音倒是干净,带一点笑意:“杜少陵。”但是还没等他握住赵长宁的手,赵长宁就已经收回了手。

杜少陵有些错愕,才抬头看他,只见这赵长宁长得清瘦,脖上竟然缠了兔儿卧,衬得一张脸玉雕雪砌,嘴唇的颜色淡淡的。几乎不和人接触,就立刻移走了视线。

那兔儿卧最奇怪,他嘴唇微抿的样子应该很冷淡的。但这兔儿卧毛茸茸的,却显得有些可怜荏苒。

赵长宁却觉得刚才那下有点牵扯到了膝盖的疼,脸色一直不太好看。那边这位杜少陵已经和赵长松、赵长淮二人称兄道弟起来。赵老太爷对这位杜少陵非常看重,还叫族学里的古先生过来特地叮嘱了一番,要好生重视杜少陵。

又叮嘱了赵长宁:“……你是哥哥,好生看着他们一些。”

赵长宁应是辞别了赵老太爷,一行人朝族学所在地走去。赵长宁因腿伤犯了走在最后面,他们却走得快,一转眼就走到了前面。

族学在赵家的西北角,沿着高高的墙是三间的竹舍,靠着一片梅林,这个季节正是香影横斜,寒梅初绽的时候。又是刚下过大雪,大家都揣着手在外面赏雪看梅。原来几人到得早,竟然已经在赏梅了。

长宁看到赵长松被众人簇拥着,腰间戴的玉佩便价值不菲,赵长松淡淡笑着道:“我说这真正的美人,就该如寒梅,凌寒不惧冷冷清清,又不喜与人接触,却生了身冰肌玉骨,叫你心里痒痒却觉得碰了她是亵渎了她。”

旁边二房家的表亲徐明就说:“三哥竟然不喜欢枝头的桃花杏花,那多软和柔媚!这寒梅一般的,冻也要冻死人了。”他是托了自己的姑母,也就是赵长松的母亲徐氏,才进得这族学里读书,平日一贯奉承着赵长松。

“六弟当真是个俗人,那等俗气的姑娘容易得,这等却是难得的。”赵长松笑着摇头,“粗人!等哪天哥哥得了个,好生给你们看看。”

赵长宁见他们这般不学无术,心道一声纨绔弟子,在这里论起女人来了。外面冷都冷死了,去里面说不好了?随后她才走入了族学之中。

杜少陵也听到了这番话,跟旁边的赵长淮说:“你三弟竟然在家里也敢这么说话。”

“他是二叔的儿子,在家里受宠,没有人会说他的。”赵长淮只是淡淡地看了赵长松一眼,“管他做什么,外头太冷了,进来取暖吧。”

杜少陵笑了笑:“梅花开得这么好,你这混蛋却不解风情,跟你长兄差不多,你们俩不愧是亲生的……”

赵长淮听到这里抿了抿唇。他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个。他觉得赵长宁懦弱无能,根本不配跟他争,偏还中了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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