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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啰里吧嗦说了这许多,新娘子只哦了一声,又接着去啃她的鸡爪子去了。

岳鸣过来报信的时候,她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小堆的骨头,此时已有七分饱了,想着等啃好鸡爪子,鸭肫粥也差不多凉下来了,再喝个半碗粥才美妙。心里头想着吃的喝的,岳鸣说的话一句也未留意去听。倒是李大娘及静好等人心下暗暗焦急,老爷归家,看到五爷抢亲,只怕又免不了一顿打。若是老爷发怒,叫五爷把人送还回去,可真就成一场笑话了,人家新娘子的名声也要败坏在他手里了。

血人一般的新郎官凤楼额上流着冷汗,哼哼着被搀到新房里间时,新娘子正在埋头啃着鸡爪子,左手擎着一个,右手抓一个,啃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凤楼一看,倒忘了一身的伤痛,驻足,嘿嘿低笑了两声。这一笑,把新娘子吓得一哆嗦,却还舍不得丢下手中的鸡爪子,抬头望着新郎官,傻傻问道:“你,你回来啦?”

新郎官一脸的血与汗,面目狰狞道:“我回来了。”又笑,“我那里挨着毒打,你这里又吃又喝,嘿嘿嘿。”

新娘子举着手里的鸡爪子,还是一副傻模样,怯怯问道:“那,这……这我还能吃吗?”

新郎官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抹去额上冷汗,烦闷摆手道:“吃吧吃吧。”摆了一下手,牵动了手臂上的伤,痛得吸了一口冷气。

新娘子哦了一声,果然又低头啃她的鸡爪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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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的站头太多,五月半路上被晃睡着了,坐过了一站,慌忙从车上跳下来时,发现正好在古北家乐福门前。看看时间还有一点,凭着记忆慢慢找到旧货店福九善门口。店面极小,门口也没有显眼的招牌,初看之下还以为是普通的住家户,直到看见有人从里面拎着购物袋出来才知道没走错。推门入内,店员收银员用日语一齐扬声打招呼:“いっらしゃいませ!”她脑子里还有点?*??模?瓜帕艘惶?Ⅻbr />

上次和朝子来时,她除了标准日本语以外还看中了一本日语词典,词典的注释词条都是日语,没有中文,正合心意。但是朝子是大嘴巴,怕被她四处去说,所以就没买,今天正好买下来。店内转了一转,词典还在。来都来了,又顺便挑了原版的《铁道员》、《寻羊冒险记》,另外还有几张日剧DVD碟片。

她在赤羽也差不多工作四五个月了,这个时候,标准日本语等教材对她来说已经太过简单,她有时间时,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看起了日剧。背单词不论在宿舍还是在赤羽都得偷偷模模,但日剧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每天兴高采烈地和她一起看,看完再凑到一起热烈地探讨剧情,说哇这个好美,那个好帅。只有她,会一句一句地悄悄分析剧中人物的台词。

直到有一天,一个不会中文的挑剔客人提出很多要求,面必须要煮到几分老,金枪鱼刺身必须要鱼月复部位,清酒要烫到几分热,烧酒中加的梅干要这个牌子不能用那个牌子。等等。要求可说是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五月都应付了下来,从头到尾都也没想到过要去找店长或领班求助。客人买单后,突然问她:“五月酱的一级过了?”

她没听懂,啊了一声,问:“什么一级?”日语竟然也有还有等级考试,她吃惊不小。

客人颇有些惋惜道:“你连一级都不知道?以你的水平,一级完全可以合格。”

五月半是开玩笑半是谦虚地摆手:“除了店里的菜单以外,我听不懂也看不懂,会的都是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而已。”

然后就悄悄去网吧查了一查,原来不止英语有四六级托福雅思,任何一个语种都是有考级测试的。而日语,除了等级考试以外,还有一种名为J.TEST的实用日本语鉴定考试。而就影响力来说,日语一级知名度最大,J.TEST资格证书次之。

在居酒屋做服务员除了健康证以外,什么资格证书都不再需要。日语一级证书有什么用处,将来是否能够用到也不得而知,但她还是决定去考级。却又听说每次考试名额有限,自己报名很难报上,稳妥点的做法就是报个培训学校的培训班,交了学费,学校自会安排代本校的学生报名。

古北那一带,日语学校也罢各种面向日本人的店铺诊所也好,应有尽有。五月下定决心的当天就找到一家培训学校。前台小姐问她:“日语学了多久了?”她答说大半年了,前台小姐头也不抬地说,“那你报三级的班。”

五月摇头,说:“我报一级。”

前台小姐这下终于抬头看她了:“学了大半年,顶多只能算有点基础,还是初学者的水平。报一级太冒进,你要是听不懂,上课时跟不上进度怎么办?不如先考个三级,再二级,再一级,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

她固执地摇头:“我要考一级,所以报一级。”

最后折中了一下,报了两个班。一个是常规一级培训,上完后再紧接着参加另一个一级考试强化班。两个班都是每周日下午一堂课,一堂课两个小时。学费价格不菲,两个班加起来正好抵她一个半月的工资。到了打钱回家的时候,把这一周领的十元二十元的零碎纸币都凑到一起,也只凑了几百元。

爸爸第二天果然打电话来问,她就老老实实说自己报名学日语了,爸爸在电话那头很是不悦地问:“你在日餐厅里就要学日语?那你要是去英国餐厅里就要学英语?去法国餐厅的话就学法语?”

五月想了想,如实回答:“对。”

钟爸爸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暗讽,不由得发怒说:“你学日语干什么?将来好做二鬼子?你怎么不想上天?你本来那家中餐厅随便打打工不是很好?非要换到这家小日本餐厅来?我跟你说,你这里工资高我也不稀罕,我宁愿你还在原来的地方老老实实地打工!小日本要是敢来我开的饭店里吃饭,看我不拿扫帚把他赶出去!好好的中国人,非要去给小日本点头哈腰……上班时间也有猫腻,哪有下午三点多才开始上班的餐厅?你当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开饭店,哪天不是天不亮就开门做早市?下午三点开门营业,什么正经事都耽误光了,笑话。在咱们乡下,你下午三点开门营业看看,不被人笑死!”

钟爸爸本来不是话多的人,因为这两天在街上听了两句闲话,人家说他:“你家五月跟着她表姐在上海,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家也能富起来了,哪天市里买了房子,或是家里盖起了别墅,到时别忘了叫咱们也去坐一坐。”一番话把钟爸爸说得无名火起,却无处发作,第二天又发现女儿的汇款比上月少,当下就打电话劈头盖脸地把五月骂了一通。

直到五月答应下个月把钱补上,钟爸爸那头才住了嘴,最后慢慢说了一句:“你在外头打工归打工,我是没办法跟在你后面看着你,但你给我记住:不能丢我钟家的脸,也不要把你自己的尊严都丢掉了。”义正词严地训完话,“啪”地一声撂下话筒。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店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女伴或是携家带口领着老婆孩子来用餐的客人,店里的女孩子们就不会再往前凑,为的是不使客人难堪。再说,和家人亦或女朋友前来用餐的客人也不会猛灌酒,继而猛开酒;二来,比起年轻的客人,美代较为喜欢年老的客人,原因无他,年纪越老,有可能职位就越高,自然收入就高,开起酒买起单来也就更大方。

但今天这客人不仅年轻,而且还带了女伴来,美代跪坐在包房里殷勤招待,门口也挤了一堆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五月就有点看不懂了。

久美子神秘兮兮地把耳朵伸到她耳朵边上,说:“那个男客人,姓泽居,咱们美代桑暗恋的人……以前来过几次,都是和一群老头子来的,这一次把女朋友带来了,漂亮吧?咱们美代桑要失恋了,可惜了。嘻嘻嘻。”

五月吸气,表示不敢相信。她见多了那些老男人对美代的示好与巴结,当着美代的面故作豪气地要酒开酒的样子,连她都觉得幼稚好笑。以美代的名气与魅力与财气,看中哪个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久美子多少有些得意洋洋地卖弄着笑道:“你不懂,美代桑对他一见钟情,是真爱。他从前哪怕一个人来,美代桑也会送他一条活鲷鱼,去和他说几句话。而且,也从不向他推销酒,有时他应酬喝酒时,她就会悄悄往他的酒里多加乌龙茶或矿泉水……不信你等一会儿看。”其余的几个女孩子纷纷点头,以示久美子的话千真万确。

五月不由得咋舌,谁料到竟然还有叫美代为之倾心、且求而不得的男人,一时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追着久美子问:“真的?真的?哪里人?做什么的?”

久美子面有得色,把五月往角落里拉了拉:“你小声一点,别被美代桑听见了,她心里肯定正难过着哪。”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迷你工作手册来,蘸了唾沫翻找了好一会,停下来,念道,“姓名:姓泽居,名晋。老家福井,庆应大学出身。年龄: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八……目前在东京工作,来上海是因为出差,会中文,中文好像点有台湾腔……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共来过两次,一次是和白井来的,一次是和长谷川来的。”

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几个手下女孩子,带着些考问的意味,问:“白井认识吗?爱给人发日币小费的那个,秃头的,总把脑后的几根花白头发梳到额头来、风一吹就惨不忍睹的那个……朝子,你上次不也从他那里拿到一千日元的小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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