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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怎么也来了?”二老太太却是误会了,以为儿子是担心自己才这么急着赶过来,方才受的委屈登时全涌上心头,径自过去,又是炫耀又是抱怨道,“你那衙里公务繁忙,万岁爷一日也离不得,恁般劳累,还巴巴跑到这里作甚?咱们倒是一片赤诚,想着同气连枝,互相照顾些才好,人家眼皮儿却是高着呢,一心的攀龙附凤……”

最后几句话却是大有缘由。实在是在场众人哪个不知,杨泽芳就是因为攀附四皇子才被皇上冷落的。

二老太太本不想提这个事儿,毕竟杨泽芳会有这个罪名可不就是拜儿子杨泽安所赐?

却委实是被方才一系列的事给刺激狠了——

本是来看笑话的,结果倒好,自己倒成了大大的笑话。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甚而想着,旁人清楚事情缘由又如何?也让天下人瞧瞧,杨泽芳和自家儿子,到底哪一个更得皇上信重——

不是说杨泽芳最得皇上看重吗,还不是被儿子一道奏折就给拉下来了。

孰料话还说完,杨泽芳已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好险没跳起来,本就尴尬的脸色顿时青红不定,不满道:

“娘亲,您胡说什么!”

今儿大朝会上明显可以看出,四皇子已然重得圣宠。所谓爱屋及乌,皇上定不会想着继续为难四皇子的外家李家。这样的话,堂兄杨泽芳不过买了个李家的山庄又算什么不得了的事?

相较之下,自己之前大义灭亲主动上表弹劾,倒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倒好,自己这边儿还想着该怎么描补一下,好让整件事不那么难看呢,就被老娘这么毫不顾忌的撕破了最后一张遮羞布

就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一时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低声喝断了二老太太的话,又忙不迭转向杨泽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恭喜堂兄得此佳婿,沈侍卫和贤侄女儿真乃天作之合。”

说着又压低声音不住赔罪:

“之前多有误会,还请堂兄大人大量,切莫放在心上,改日弟定当登门负荆请罪。”

“泽安!”二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个?被儿子当众呵斥不说,甚而自己眼里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还要对一向看不起的大房低声下气?

不想自己这边儿都气成这样了,自来孝顺的儿子却丝毫没有过来请罪的意思,反是对着杨泽芳不住打拱作揖,然后疾步过来,一把扶住二老太太——说是扶,其实说是拖拽更为恰当。

直到被塞回马车上,二老太太才意识到发生什么。只觉仿若堕入冰窟一般,刚要哭嚎,不妨杨泽安一声断喝在轿子外响起:

“娘亲若想要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就只管哭!”

二老太太涌出的眼泪登时被吓了回去,旁边冷眼瞧着的黄氏又是解气又是惶恐——

婆母性情刚愎,最好显摆自己,拿捏别人,今儿个终于尝到苦头了;只丈夫的样子,怕是朝中政局果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不得会影响到身家、仕途……

随着杨泽安一家逃也似的离开,其他人也都神情尴尬的纷纷告辞,转眼间方才还闹哄哄的院子里也就沈佑并一些家丁还惊魂不定的站在那里了。

“你——”到了这会儿,沈佑才回过神来,有心质疑沈承的身份,万幸意识到什么,话到嘴边才改了口,“那个,爹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承却根本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直接看向管家,以着主人的姿态道,“送客。”

说话间已有仆妇出来,手里还端着个火盆,笑盈盈的上前:

“姑爷快来踏火盆,赶跑身上的晦气。”

又有丫鬟跑过来,说是连沐浴的艾叶水也准备好了……

杨泽芳也上前,上下打量沈承,确定沈承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才重重的拍了下沈承的肩: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走,咱们爷儿俩喝两杯。”

说道最后,眼圈儿都有些发红。

沈承眼睛也有些发热,忙越过火盆,又由着仆妇蘸了柚子叶的水在身上抽了几下,这才上前搀住杨泽芳,翁婿两个亲亲热热的往后院去了。

竟是把个沈佑完全当成了隐形人一般。

沈佑心下着恼——

这杨泽芳是不是瞎了眼了?竟会把沈承这么一个不孝的混账当块宝?说什么儒学大家,我呸!

还未想通所以然,管家已然冷着脸上前催道:

“二公子慢走,说不得我家姑爷和老爷还有体己话要说呢,就不多留二公子了。”

语气里真是说不出的快意——方才这位沈家二公子言谈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他能来是给了杨家多大的脸面是的。自己早看的不顺眼了。以为外人不知道吗?那沈国公自己犯了错,却非要把姑爷推出去顶缸。

老爷没让人把沈佑这么个为虎作伥的东西打出去就不错了。

沈佑阴着脸出了杨家,翻身上马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府的匾额,依稀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一时又是凄凉又是愤怒。

看岳父杨泽安的模样,今日朝堂上必然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当务之急,可不得先确定父亲的安危?

沈府门前这会儿也是热闹非凡。

接到沈青云要回来的消息,裘氏简直喜极而泣。忙不迭好好打扮一番,早早的就带了人到门口迎着了。

堪堪到得巳时,裘氏已是望眼欲穿,远远的终于瞧见一辆青布马车。

眼看着马车在府门前停好,裘氏心里一沉,瞧这恓惶的模样,怕是即便人被放了回来,也颇受了些敲打。

罢了,好歹人平安无事。且老爷既然回来了,岂不是意味着沈承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沈承一死,国公府已是板上钉钉属于儿子了,也算是额外的收获吧。以后再也不用烦心国公府会被继子抢去了。

这般想着,忙打叠精神,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果然是灰头土脸的沈青云从马车上下来。

这么些日子的牢狱之灾,对沈青云的打击果然不小,脸上瘦的已是缩了腮,便是脊背也有些弯,哪还有之前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裘氏喊了一声“国公爷”,眼泪跟着就下来了。

沈青云神情也有些黯然,瞧着依旧巍峨轩敞的公府大门,又想起之前天牢中暗无天日的生活,只觉和做梦一般。

“好了,公爷吉星高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妾身已是备好了洗尘宴……”

裘氏边拭泪边道,却是一字儿都没提过沈承。

裘氏是有意回避,沈青云却是根本就不想提——

相较于自己的狼狈不堪,沈承的风生水起无疑太让沈青云无法接受了。

夫妻两个正要转身进府,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两人回头,可不正是宝贝儿子沈佑正打马而来?

瞧见府门前的沈青云,沈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些日子处处碰壁,甚而外家都是冷脸相待,颇是让沈佑体会了一番人情冷暖,也非常深刻的意识到,有父亲沈青云撑着,自己才是人人艳羡的国公府嫡公子,不然,有谁会放在眼里?

这般想着,不期然想起鲜衣怒马的兄长沈承——好像这个哥哥并没有依靠家里,甚而处处被父母打压,却是完全靠了他自身的力量,走到了那样一个让人仰望的高位……

看沈佑只顾瞧着沈青云发呆,却连问安都忘了,裘氏忙不迭拉了儿子一把,又忙着向沈青云邀功:

“瞧瞧这孩子,瞧见公爷回来,高兴的都傻了。”

“公爷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公爷早日离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佑哥儿东奔西跑,人都整整瘦了一圈。今儿个又因为承哥儿,跑去杨家苦苦相求,公爷既是回来了,也不枉方才佑哥儿送到杨家的那么多宝物……”

话里话外,明显依旧忘不了替沈承埋刺。

“爹——”沈佑终于回神,刚要开口询问沈承得封一等侍卫的事,不妨沈青云已是蹙了眉头,抬高声音瞧向裘氏道:

“什么宝物?什么送到杨家?”

一句话问得裘氏又开始肉疼不已——那些好东西,可不全是裘氏的最爱,甚而有些是裘氏自己都没佩戴过的。

天知道若非反正沈承死了的话,杨希和嫁过来就得守寡,既是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少不得还得把今儿个送出去的宝物再还回来,自己怎么舍得把这些好东西全送出去?

“你说什么?”沈青云已是瞠目结舌——眼瞧着在人前,那逆子春风得意不算,背地里更是把家里的好东西尽皆搜刮一空了?

之前沈承可是逼自己答应过,一旦他才成亲,就得分府另居。那些宝贝既是送出去了,落到那么一个狠心绝情的长子手里,分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气的跺脚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作甚要给杨家送礼!”

看裘氏依旧有些懵懂,沈佑也终于忍不住道:

“娘亲,您恐怕不知道吧?大,大哥,也从天牢中出来了,说是,还被皇上重赏,封了个一等带刀侍卫,您不知道,他方才到杨家时,耀武扬威的模样……”

“你说什么?”裘氏的表情真是和见了鬼一般,不觉一下提高声音,“不是沈承认了罪,公爷才得以安然月兑身吗?怎么老爷这么窘迫,那个混账东西倒是得了福报?”

又想到那些自己亲手从库房里捡拾出来百般不舍眼下却全归了杨家女所有的宝物,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就往后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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