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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金风细雨楼(7)

花无错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有顾红袖那么一个人的,这一点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其实是可以作证的,到底花无错在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对着顾红袖喊了一声“你是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然而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被吓破了胆,这时候哪里还记得那么多细节。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全面回忆苦水铺一战的时候,而是苏梦枕非但没死,反而大获全胜一事会带来什么。

雷滚也意识到了,他在心中咒骂过花无错后,便福至心灵的想到:‘难道这一切都是苏梦枕的阴谋?’

‘那苏梦枕会不会乘胜追击到破板门来?’

雷滚当然不怕苏梦枕,苏梦枕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但这么想归这么想,并不耽搁雷滚连向上面呈请援令,心里还想着:‘总堂主和大堂主究竟在哪里?不然,老二,老三和老四至少也要来一来啊!’

不说二堂主雷动天,三堂主雷媚和四堂主雷恨在哪儿,单就来说总堂主雷损和大堂主狄飞惊,他们正从三合楼撤离。

三合楼位于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势力的分界处,如果苏梦枕杀入破板门,并从破板门往金风细雨楼撤离的话,他必将经过三合楼。狄飞惊和雷损原本就在这里等着苏梦枕,不过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雷损并不出面,主导大局的将只会是狄飞惊。

自然而然的,这场原计划中会有的对峙的最终目的并非对决,而是一场谈判。更准确来说,雷损希望促成狄飞惊和苏梦枕的一场会面,通过这场会面,来判断出苏梦枕现有的状况,进而决定以后的决策。

这听起来很像是大材小用,毕竟接连暴露了两个安插在金风细雨楼中的重要卧底,还折损了不少六分半堂中人。

但雷损对狄飞惊的观察力很有信心,也懂的藉由狄飞惊眼睛得出的结论,要比余无语和花无错等人带来的价值重要太多。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只可惜雷损苦心积虑策划的这一场对峙,从第一道环节上就出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意外,进而导致后面的环节都没了用处。

雷损比位于破板门的雷滚还更快的收到消息,而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雷损都不免露出惊讶的神情。

狄飞惊愣了愣。

雷损作为六分半堂的总堂主,且是“六成雷”的那个六分半堂,又先前也说过,和红袖刀、挽留剑齐名的不应刀就在他手中,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过能见到雷损的人并不太多,且当雷损不动声色走在路上时,常人看到他也很难将他与六分半堂总堂主联系到一起,这都是因为雷损看起来很普通。

他穿着灰袍宽袖,一只左手常常拢在右襟中,不应魔刀他大多时候并不带在身边,加上浑身并没有枭雄气质展露,连表情都不凶恶。事实上,雷损的表情变化并不太多,这统和起来就让他乍一看更像是一个在修身养性的老人家。

而作为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雷损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只狄飞惊愣的并不是雷损竟露出这样错愕的神情,而是这错愕神情的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有什么事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狄飞惊并没有开口问,他心思转圜间已将可能会有的意外罗列了一遍,而这时候雷损已将六分半堂传递过来的密报读完,再着重看了一眼密报上的一处后,便将它递给了狄飞惊。

“你来看。”

狄飞惊低着头,却准确无误的将那份密报接了过去。

事实上,狄飞惊从先前到现在都是低着头的。

他的颈骨在七年前断了,按理说颈骨断了的人不可能活下来,然而狄飞惊却是个例外,他不但活了下来,反而还从七年前活到了现在,只是他没有了颈骨,头便不能抬起来,只能软软的垂着头。

加上他本就年轻,相貌俊秀绝伦,更有出尘气度,就使得知道内情的人多少会在心中生出惋惜,但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小觑他。

不过这正是这个原因,让不少人都猜测狄飞惊并不会武功,他之所以能成为六分半堂中地位仅次于雷损的大堂主,是因为他智谋无双。

“低首神龙”狄飞惊从雷损手中接过那份密报,因为是密报,自然不可能将整件事细无巨细都描绘出来,因而这份密报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将苦水铺一役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其上道苏梦枕一行人从苦水铺全身而退,余无语和花无错丧命当场,苏梦枕毫发无伤,另有不明人士随苏梦枕潜伏而来,仅凭一人重创鲁三箭的箭阵。又在退敌后,苏梦枕带属下退回了金风细雨楼。

狄飞惊那双如漆黑夜空中闪耀夺目星星般的眼睛中,都不禁流露出一种迷惑不解之色。尔后他的眼睛往上睇去,雷损这时候已平复了原本错愕的心情,换上了一副专心聆听的神情。

雷损这是想听一听狄飞惊的看法。

狄飞惊垂下眼帘来,明亮如星的眼睛又落回道那份密报上,缓缓开口道:“这很奇怪,花无错的走报上并没有提到有这么一个不明身份之人——”

雷损接道:“说不定花无错先前的表现,已让苏公子起了疑心?”

狄飞惊顿了顿,方开口否认道:“苏梦枕从不怀疑他的兄弟部属,这也是为何这次我们能将苏梦枕从天泉山引出来,让他踏入苦水铺的最重要原因,更是后面一系列部署的基础。”

绝不怀疑一起同甘共苦过的兄弟,这在一般人来讲都觉得有那么点匪夷所思,毕竟人总是会变的,而且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到了苏梦枕这个高度。身为首领,无论做任何事,启用任何人都得谨慎再谨慎,即便是有心想对某个亲信的下属做到完全的推心置月复,那也会被其他外部因素所影响,进而有所保留。

即便是狄飞惊,他都不会认为雷损完全的信任他。

但以狄飞惊在过去通过各种情报得出的结论,苏梦枕当真是说到做到,说不怀疑就绝不怀疑。狄飞惊正是针对这一点,才授意了苦水铺一役,事情的发展也正验明了这一点——苏梦枕会只带着师无愧,茶花几人就来苦水铺,是相信了花无错的禀报,说六分半堂已将位于苦水铺的势力撤到了破板门。

如果这种事放在雷损身上,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还有在对待叛徒的态度上,雷损也不会像苏梦枕这般亲自来擒人,还在人被擒来后质问一通才决意下手除掉叛徒,雷损只会让那叛徒被带回来时就只能是尸体。

话又说回来,狄飞惊这般判断后,雷损沉吟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那身份不明之人会是谁?”

狄飞惊的眼睛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要以此来代表他在摇头,“我不能确定,只不过能做到以一己之力破开十分堂的箭阵的,全天下恐怕屈指可数。”

雷损脸色出奇的凝重,他道:“我不能,苏公子亦不能。”

苏梦枕有他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有“梦枕红袖第一刀”的称号,而雷损作为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武功自然不会差,他痛下苦功修习“快慢九字诀”,为雷门武功注入了新的元气,又为了能够苦修得成,雷损不惜自断三指,以求将“临兵斗者皆陈列于前”的技法能够淋漓尽致,发挥无遗,可以说光凭这一功法,雷损就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不太多。

如今雷损这么说,无疑是让在苦水铺一役中出现的不明人士的武功高低,有了更直观的表述,同时也表达了对此人的无比重视——在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间斗争已进入白热化的现在,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似乎能以一己之力决定事态走向的不明人物呢?

因此在雷损和狄飞惊从三合楼退走后,苦水铺一役的任何细枝末节都被放大了呈到狄飞惊面前,这其中就包括了“恰巧”在那儿避雨的王小石和白愁飞。

在没有进一步调查前,狄飞惊就已知道这二人,不过他只知道他们俩来到京城不到半年,很有点身手,但六分半堂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狄飞惊也只是约束手下,不要去骚扰这两个似乎“来历不明,身怀绝技”的年轻人,因为他知道除了真正的劲敌外,不一定事事都要出手。

有些人只要对他们不理不睬,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消失匿迹,根本犯不着为他们动手,这是更明智且不费力气的做法。

如今再来看这两个人,狄飞惊没有贸然将他们两个和苦水铺一役联系起来,但他觉得他有点忽略了这两个不甚有名的人。

——任何有名的人,本来都是个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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