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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唯我不败(13)

令狐冲转念又想:“任教主毕竟是左道之士,他若是败死在少林寺,那岂不是不会在江湖中掀起大风波?”

可想到任盈盈在自己最茫然无助,便是师父和师娘都对他心生失望时帮助自己,又甘愿舍生,他又怎么忍心看她被囚禁在少林寺后山阴寒之地?

令狐冲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得自己宁可性命不在,也决计要维护任盈盈平安周全。当下便去看顾剑谱,却又想到顾剑谱虽然性格不羁,但也曾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他又怎么能对他刀剑相向?

一时之间,令狐冲内心矛盾重重,最终只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性命来求仁求全。

心念一定后,令狐冲就朝着顾剑谱拜了一拜:“你先前不曾说我剑法有独到之处,欲见识一番吗?如今我觉得正是个好机会。”

顾剑谱好似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瞪大眼睛看向令狐冲:“你——”

没想到他们这时候窝里反的左冷禅,他心下对截胡的令狐冲暗恨不已,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岳不群后,就冷笑着对顾剑谱说:“阁下难道不知华山派的令狐少侠心系魔教妖女任盈盈,也就是我们任大帮主的女儿吗?如今他这未来岳父有难,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岳不群淡然出声道:“我华山派庙下,早已容不下令狐冲这尊大佛了。”

左冷禅嗤笑一声,倒也没再和岳不群攀扯“令狐冲到底是不是华山派弃徒”的事情,只目光炯炯的去看顾剑谱。

顾剑谱抿了抿嘴,不甚欣悦道:“令狐冲你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见识我的非同凡响,而不是为了你们人的儿女情长才和我约战的,对吧?”

左冷禅:“…??”

岳不群:“……?”

任我行:“???”

令狐冲:“……任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

顾剑谱气得鼓起了脸:“可她不是被少林寺的大和尚选中了要以身相饲吗?”

说完他就恍然大悟起来,“也对啊,能对正道选中相饲的魔头都是魅力不小的,你若是对她心心相惜也说得过去。”

方证大师:“……”

令狐冲:“……”

其他人如左冷禅明知道现在时机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朝方证大师投去探究的目光,到底先前顾剑谱都能对《葵花宝典》和《辟邪剑谱》的来历如数家珍,那想必说少林寺方丈大师和江湖中女魔头以身相镇,也不会是信口开河吧?

方证大师不想说话。

顾剑谱才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他这么自我安慰一番后,心情就舒朗起来,朝着令狐冲笑了笑:“那我们就来比试一番好了。”

令狐冲收起心中痛闷,道:“好。”

左冷禅本想出声说令狐冲这后辈不懂先来后到,可见顾剑谱在令狐冲对他刀剑相向后,竟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甚至是还对令狐冲毫无芥蒂地笑了笑,左冷禅却是心中有了谱:

无论顾剑谱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定然是个笑面虎!

人家真不是……

一时间没他人说话,任我行和向问天也把位置让了开,留给顾剑谱和令狐冲一绝定生死。

东方不败也往旁边站,和任我行一方,正道中人一方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他的神情却也是旁观者中最轻松的,心中并不担心顾剑谱会落败不说,反而觉得他势必还会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感觉是没由来的,可东方不败却很愿意去相信。

书归正题。

顾剑谱和令狐冲对立而战,顾剑谱显得兴致昂扬,他从袖中抽出谁知道从哪里来的长剑。

其他人没谁会特别注意,这柄长剑上干净如斯,连半分血迹都没有。

而令狐冲却是没有抽出他的长剑,他心意已决不会和顾剑谱动手,只等着他出剑自己败死。忽听得顾剑谱志得意满道:“你的剑法是有独到之处不假,可再怎么都是比不过我的,不过等你落败后想来练一练,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令狐冲:“!!”

“你怎么这么惊讶?”顾剑谱似想通了轻哼一声,“都说过我很通情达理了。”

令狐冲:“……”

他不是惊讶这个,好吗?他只是想说顾剑谱所说的比试,真的就只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啊,不是什么非要杀死敌手的那种。

令狐冲想到这儿,更是无地自容,唯有抽出长剑来全力以赴,让顾剑谱好生见识下他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

全然不知旁观者神色各异,如同开了染坊般。

现在不提他们如何各怀心思,单就来说场上顾剑谱先出招,长剑带起如虹剑光。

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意在看出敌招中的破绽,进而剑指其破绽,从而破招无敌。这确实是很厉害的一路剑法,而令狐冲虽然练习时日不长,可往前他凭借着这一剑法可以说是所向披靡,盖因无论招式如何精妙,只要是有招,就会有破绽。

现在也是如此。

令狐冲在顾剑谱出第一招时,定睛一看便是看到他剑招中的破绽,于是长剑刺出,直指他破绽所在,然而他长剑所指之处,顾剑谱手中长剑已比他更快的速度变了招,破绽又出,令狐冲只有再变招去刺他破绽处。

然而令狐冲寻破绽的功夫,根本比不过顾剑谱变招之迅捷,变化之繁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以及说实话,顾剑谱他所用的剑法只能说是形似辟邪剑法。换句话说他懂得辟邪剑法的精髓所在,然后就用套用了这精髓,来用他所会的剑法来冒充辟邪剑法。另外顾青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他如今闲庭信步般的,只是想多看一看令狐冲从风清扬那儿学来的剑法——先前任我行提及风清扬,令狐冲的表现已出卖了他。

他们俩这一人喂招,一人见招拆招的不亦乐乎,旁观众人渐渐也模出了门道。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当年能纵横武林,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出手如鬼如魅,迅捷无比,而令狐冲出剑有时有招,有时无招,而无招之时,长剑似乎乱挡乱架,却是曲尽其妙,若是换做他人,在招数被接连化解后,已是方寸大失,可他们二人如今占上风的仍是辟邪剑法,且此人并没有出全力,这从他出剑的速度全无变化,又全然比不上先前一招击杀余沧海时的,就可见一斑。

很显然,他在点到为止。

可正是如此,才更显出此人的可怕。

任我行深知这一点,他和向问天相对瞧了一眼,都是深有忧色。不曾想顾剑谱年轻看起来虽轻,可剑法竟已大成。

任我行还想得更多,《辟邪剑谱》和他“赏赐”给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既是系出同源,那想来都有“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一说,可他们竟是不受影响,相反剑法还练就得这般高,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葵花宝典》?不过现在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今日如何从少林寺中全身而退。

看如今的情况,令狐冲是伤不了这人分毫,不过却是能损耗他的内力,但东方不败那厮又在一旁虎视眈眈,须得有人来掣肘他才行。

可任我行并不能指望那正道中人,他们巴不得他和东方不败两败俱伤呢。任我行又是决计不愿意死在这里的,他还有他的宏图伟业去成就,就这么思来想去的,任我行觉得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且这还是很铤而走险的一条路。

然而如今不破釜沉舟不行了……任我行低声朝着向问天吩咐一句,完了叹道:“若盈盈看到令狐少侠对她的这份心,也不枉她舍命一场。”

任我行说这话无异于是想要激发令狐冲的潜力,以及让场上的顾剑谱为此分心,好让他和向问天有可乘之机。

没错,任我行和向问天眼见令狐冲不敌,就想要以多胜少。

这时候又何谈什么不公平呢?谁让他们俩都是魔教中人。

说实话他们俩齐齐上场,是在场大部人都意想不到的,而且这次轮到了左冷禅几欲跳脚,高呼:“无耻之极!”

可他只是叫嚣叫嚣,完全没有说他要上去帮衬顾剑谱一二的意思,反而是在任我行看来已倒戈的令狐冲又倒戈了回去,他不再对着顾剑谱出招,反而是停下来把剑朝向了他和向问天。

任我行:“…?!”

任我行此时就该有不好预感的,然而他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下一刻就听得顾剑谱眉开眼笑道:“任我行你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和我对决,是因为你终于见识到我和《葵花宝典》的厉害之处了吗?还算你有点眼光。”

转身却是朝向问天嫌弃起来:“你竟连自己的功法都看不起,我真替吸功入地小法感到悲哀,不若我帮它重新找个习练者吧?”

说着剑光一闪,向问天原本朝着顾剑谱后心出的拳,都没来得及出完,咽喉便被顾剑谱的长剑刺穿,整个人轰然倒地。

顾剑谱把还带着血的长剑抽出来,眸光一转,就用长剑捅了捅呆愣住的令狐冲,叫他到一边去:“我要对任我行趁热打铁啦,你不要碍事。”

令狐冲:“……”

忽然有种“有了新人忘旧人”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不过令狐少侠现在确定顾剑谱实实在在对他手下留情了,当下二话不说就收了长剑退到一边,全然没意识到他衣服上留了一道血痕。

而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中发生的,远远超出任我行的意料不说,就是方证大师那边九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先前还有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顾剑谱能一招叫余沧海毙命,是因为他出招出其不意,那现在这丝侥幸已全然无影无踪,要知道顾剑谱他刚才对着向问天出招,是在他已和令狐冲缠斗片刻的情况下。

还是在任我行眼皮子底下!

他到底藏了多少拙?

东方不败手指尖寒光一闪而逝,那原本准备迎击向问天和任我行的绣花针被他收了回去。看顾剑谱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知道是他多虑了呢。

可他先前的举措几乎是下意识的,东方不败思及此垂下眼帘。

而场上顾剑谱他已是重新举起了仍干净的长剑,朝着错愕不已的任我行笑脸相迎:“既然你那么的迫不及待,那我就拿出全部招数了。唉,没办法,谁让我就是那么通情达理呢。”

令狐冲:“……”

任我行:“!!”

左冷禅再度以他伪君子之心度了顾剑谱之月复,更坚定地认为顾剑谱是那么的笑里藏刀,不过笑里藏刀好啊,快把任我行这个奸人给干-掉!

可就在左冷禅在心中为顾剑谱加油助威之际,方证大师却是慈眉善目的站了出来:“阿弥陀佛。本寺本是佛门净地,如今竟接连造下杀业,实在不妥,老衲厚颜奉劝施主一句莫再犯杀孽——”

顾剑谱眨巴下眼:“大和尚为何说的我会杀了任我行一样?”

方证大师:“……”

左冷禅:“!!”

东方不败亦扬了扬眉,听顾剑谱继续说道:“我先前说得明明白白,我要让任我行知道和我系出同源的《葵花宝典》比他的吸星**厉害不知多少,他若是死了又怎么会知道?”

是这么个理解法吗?

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挑衅呢?且他的言外之意岂非“我一定会打败他,到时候丧家之犬的他定然会深刻知道吸星**不过尔尔”?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啊,看任我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可见一斑。

又顾剑谱话都说到这份,方证大师还能说什么呢。

只等着看吸星**对决辟邪剑法呗,尽管吸星**的主人半分都不觉得期待。

任我行眼藏狠戾,冷笑着对顾剑谱道:“你好得很!”

顾剑谱照单全收:“我知道。”

任我行的脸色反而看起来更难看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为今之计,任我行只有全力打败顾剑谱,才能挽回他被踩到地上的尊严。

很可惜任我行想得很好,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

顾剑谱他本就是抱着让任我行对他辟邪剑谱…神魂颠倒的目的,自是言出即行,而任我行的吸星**是厉害,是让江湖中人闻之变色,可吸星**是有限制的,比如说它需要接触到敌身,又比如说若是内力足够深厚,吸星**反而是吸不动的。

顾剑谱他一剑谱没甚内力,可任我行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值得一提的是若论吸取旁人内力的功法,顾青所会的北冥神功才是这类功法的祖宗和魁首,而吸星**不过是从当年丁春秋的“化功**”中演化来的,比北冥神功差得远。

总而言之,任我行很快就败下阵来。

且比起令狐冲基本没怎么受伤,任我行可就惨得多,他身上多处负伤不说,又因为内力反噬导致受了内伤,倒在地上时,还吐了两口心头血。

顾剑谱收了长剑,小骄傲溢于言表:“怎么样?有没有改变主意对我心服口服?”

令狐冲特别想捂脸,因为他觉得顾剑谱这话在任我行听来定然是天大的侮辱。

嗯……确实是。

任我行都快气疯了,唉。

而左冷禅也是扼腕不已,他真是恨不能自己上手去了结了任我行,可他若是亲自上阵,那未免落人话柄,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所动作。不过左冷禅转念就把期望的目光落到了东方不败身上,推几由人的认为东方不败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

可左大掌门又失望了,东方不败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像是一个很合格的看客。

左冷禅在心中嗤笑:‘蠢货。’

东方不败自是感觉到了左大掌门的目光,他却没有回敬回去,反而是看向了处在中心的顾剑谱,却没言语什么,只等着顾剑谱接下来的动作。

顾剑谱没等来任我行的佩服之言,不太高兴道:“你死鸭子嘴硬就嘴硬吧,反正我就是比吸星**厉害。”

他想到什么一般看向方证大师,方证大师下意识地捏紧了佛珠。“大和尚他归你啦,想到以身饲魔,大和尚你是不是还有点小激动呢?”

方证大师:“……”

东方不败险些笑出声,在方证大师开口前出声道:“方证大师勿须顾忌本座,当年本座和任教主教主之争原就是成王败寇,而本座惦记着任教主当年对本座的种种好处,送任教主去了西湖梅庄安享晚年。如今任教主虽有复起之志,却是难敌辟邪的气焰,偏固执的不认输,想来是着相不已,正需要方证大师佛法熏陶。”

东方不败很清楚方证大师是绝不愿意留任我行和任盈盈在少林寺的,先前他说留他们三人十年,不过是因为有其他掌门人在场。须知道任我行和任盈盈父女,对少林寺来说更像是瘟神,看任盈盈都招得旁门左道为她商议来攻打少林寺了,更不消说他神教中的墙头草和向问天们。

再者任我行在少林寺外,还能更好的分化日月神教,不是吗?

方证大师确实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他现在想借坡下驴都下不来,而在方证大师想着如何应对时,左冷禅就开口道:“方证大师自然慈悲为怀,更何况这本就是先前说好的。”

方证大师:“……”

顾剑谱附和道:“以身饲魔嘛,我知道的。”

说完他就极潇洒的挥挥手,看向冲虚道长道:“既然都决定好了,那大和尚你快把任我行带走,我要和太极剑法比试啦。”

冲虚道长:“……”

冲虚道长是不愿意和顾剑谱比的,一来在他之前,已有令狐冲和任我行和他缠斗过,自己上前比试即便侥幸胜了,也说不上有任何光彩。而看任我行都比不上此人,那自己落败的可能性很大,那更是无甚光彩而言。

若是直接认输,那就更不可行。

冲虚道长瞥了眼下不来的方证大师,只得站出来道:“阁下既已和令狐少侠,任先生接连比试过,如今竟要再与贫道赐教吗?那贫道这个便宜,却占得太大了。”

顾剑谱沉吟起来,当冲虚道长还以为他会说改日再比过时,就听得人家说:“那太好了。”

冲虚道长:“……?”

“照你这么一说,若我到时候打败太极剑法,岂不是更显得我如斯厉害?”顾剑谱言很由衷道:“那快来吧。”

冲虚道长无言。

说好的谦虚是美德呢?

莫大先生和天门道人也是面面相觑,所以是该来的总得要来吗?

令狐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很想说“这就是他的本性,他向来都这么直率”,可若他真这么说了,那恐怕是让其他人更为误解吧?

等等,令狐冲猛然想起那东方教主言谈中提到了“辟邪”,他只说“辟邪”而没说其他,再想想他当时那句话,显然是用“辟邪”来指代顾剑谱,难道他是相信顾剑谱就是《辟邪剑谱》的?

不会是葵花宝典告诉他的吧?

嘛,令狐少侠想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管怎么说,好好的一场任我行和正道魁首们的见面会,就被突如其来的顾剑谱给搅合的面目全非。余沧海和向问天魂归西天,而方证大师不得不收留了被打败的任我行,另外冲虚道长,莫大先生和天门道人接连败在了顾剑谱的长剑下,而即便比试到最后,都不见顾剑谱面露疲色,流过一滴汗,仍旧清爽宜人,这就不得不让正道魁首们更心生忌惮了。

且因为顾剑谱他不按常理出牌,似乎对正邪没什么概念,余沧海他杀,向问天他也杀,又比试的对象也是从任我行到冲虚道长,另外结交的对象一边是令狐冲一边又是东方不败,凡此种种的让他们不好分辨此人到底站在哪方阵营,以及他到底是何居心,是唯恐天下不乱?亦或是进一步的一统武林?

岳不群却是想到了他的弟子林平之,不知这弟子若是知道有他人练就了辟邪剑法,他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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