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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探花郎(17)

游龙生确实同情起了上官飞。

原因无他,只因上官飞他似乎接受不了荆无命竟然苦练着他父亲这件事,在大受打击后意志很是消沉。

任谁看到这么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眨眼间就变成个小可怜,也多少会升起几分怜悯之心的。

与此同时,游龙生又觉得尴尬无比。

会有这样感情,倒不是因为游龙生为荆无命对上官金虹的感情觉得不堪入目,而是他看着现在黯然神伤的上官飞,就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说实在的,一年前的游龙生在大受打击后的那段日子,表现得真的让如今的游少庄主觉得不堪回首。而现在上官飞这么意志消沉,无不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游龙生那段难堪的过去。

这种矛盾的心情驱使游少庄主,他直截了当地去和上官飞说:“你不是该回金钱帮吗?”

这句话戳到了上官飞的痛处,他脸色白的都要透明了:“回去做什么,看荆无命和我父亲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吗?”

游龙生不禁道:“他们从前也是这样的啊。”

上官飞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游龙生的话听了进去,他攥紧了身上的杏黄色衣衫:“我几日不曾回金钱帮,连个信都没有传回去,可我父亲竟是连派人来问我一句都不曾,在他眼中我这个亲生儿子,从来都是没有他的金钱帮重要的,甚至是连荆无命那个无耻之人都比不上。我还回去做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睛渐渐红了,心中的委屈也溢于言表。

游龙生伸手拍了拍上官飞的肩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没忍住自己好奇心道:“你作为上官帮主的儿子,你觉得你父亲他对荆无命是什么看法?”

不等上官飞反应,游龙生就模着下巴道:“听你说上官帮主看重荆无命,甚至超过了你这个亲生儿子,那就是说荆无命在上官帮主心中是极为特别——”

不等游龙生分析完,上官飞已然暴走:“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就从袖子中掏出他的兵刃来,他所用的兵刃和上官金虹如出一撤,是一对龙凤双环。用兵器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龙凤双环更是险中之险,只要一出手,就是招招抢攻的进手招式。不能伤人,便被人伤,是以武林中敢用这种绝险兵器的人并不多。

上官飞惊怒之下就用出了他的龙凤双环,游龙生的鱼肠剑已拔-出,对上这武林中至绝至险之兵刃也仍旧很是沉着,而且很快就将上官飞逼入了死角。

上官飞紧盯着游龙生和他一般年轻的面庞,没有使出龙凤双环中最险要的一招“龙翔凤舞月兑手□□”,而是神色复杂道:“你的武功比一年前高出了太多,你当时到底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游龙生:“……”他听得懂,好吗?而他绝对没有自宫!

上官飞又自顾自道:“据说当时你苦恋‘青魔手’伊哭,所以是苦恋不得让你下定决心的吗?可你后来竟是杀了伊哭,是因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游龙生:“……”

好在游少庄主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反唇相讥道:“你这是在为你父亲担心吗?怕荆无命求而不得就反噬其主?”

上官飞:“……”

来啊来互相伤害。

咳。

最终还是游龙生胜过了上官飞,并收回了对上官飞的同情心,让他去直面顾青。

顾青抬眼看了看上官飞:“你怎么还在这儿?”

上官飞:“……”

上官飞如今对顾青抱有很高的敬畏心,不止是因为顾青道破了荆无命对他父亲上官金虹的特殊感情,更在于顾青直面了他父亲和荆无命,甚至让他们俩打道回府。即使不愿意承认,荆无命的左手剑确实很厉害,连兵器谱上排名第八的“横扫千军”诸葛刚都不是他的对手,而荆无命若是和他父亲配合起来,这世上的高手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如今顾心医能惊退他父亲,无疑说明了他的武功比金钱帮中记录和分析的还要高。

绝顶高手总是会让人畏惧的。

因而即使顾青此时一副人畜无害的做派,上官飞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半晌后低声说:“我的心病还没治好。”

当然了这只是托辞,先前和游龙生说的那番话才算有几分真心。

顾青“唔”了一声,“让我想想啊,你最开始时的心病在于荆无命是你父亲的外室子,你认为他的出现抢夺走了你父亲和你在你父亲心中的地位,可如今事实却是荆无命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的心病按理已治好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

顾青拖长了音节,话锋好似一转道:“你认为你父亲会回应荆无命的感情吗?”

“当然不会!”上官飞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地说。

“这不就结了,”顾青慢吞吞道,“荆无命再是比你受你父亲看重,他也永远不会从你父亲那儿得到他最想要的,相对的他所要承受的痛苦就更多。而你,你虽然得到的重视没有他多,可你叫上官帮主一声父亲,上官帮主会回应你,但荆无命若是叫上官帮主一声情郎,他却什么都得不到。这么一看,你们俩是不是打平了?”

上官飞:“……”

上官飞连想象都不敢去想,他怕他承受不来。

“所以我才说你的心病已被治好,你大可早日回金钱帮。”顾青又看了眼上官飞,“你是不是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你父亲和荆无命?”

上官飞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啊,”顾青眨眨眼,“那你不妨把荆无命当成试图勾引你父亲的狐狸精,而你呢,则是有责任为你去世的母亲捍卫你父亲的所属权。这么一想,你是不是觉得你若再对上荆无命时,会有一种打心底而来的正义感和理直气壮感?”

上官飞:“……”

顾青末了道:“若是这样再不行的话,我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了,说到底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上官飞:“……荆无命才不是上官家的。”

有志气是好事,不是吗?

上官飞就这样被顾青说服,回去打响了家庭保卫战(……)。好吧,其实是原本跟随着上官飞的金钱帮帮众他们找了上来,他们被上官金虹派到保定城来还是有正儿八经的任务,如今若是完不成,那他们就不用回金钱帮,直接在保定城自戕罢。

上官飞仍记得他身为少帮主的职责,就打起精神来完成了上官金虹交代的任务,好歹在预定时间内回到了金钱帮。这既是回到金钱帮,他自然得要去拜见上官金虹的。

上官金虹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荆无命就像是一杆标枪般站在他身后。荆无命站得很直,很挺,而且他就那样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

就算是上官飞进来时,荆无命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可上官飞却控制不住的去看荆无命,他看向他的目光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除了他现在知道荆无命不是他假象中的兄弟,而是他父亲的倾慕者外,还有在看到荆无命的那一刻,上官飞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顾青的狐狸精一说,没控制住就把荆无命的脸代入到了金钱帮中专门蓄养的女人身上……后果是很震撼的,上官飞一个踉跄,最终在上官金虹看过来时,改踉跄为单膝跪地,低着头唤了一声:“父亲。”

好歹没出大糗。

上官金虹既没有问上官飞有什么心病,他的心病治得如何,还有在外可有遇到什么难题,他只是冷冷道:“在金钱帮中,只有帮主。”

上官飞把头低得更低,若是以往他定然会因为上官金虹这句话伤心难过许久,可过去这短短几日的经历,让他的承受力仿佛都跟着高了起来。不,严格来说是他找到了平衡之法:

他想了想荆无命此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然后上官飞就多少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上官金虹的声音再度响起:“退下。”

“是,帮主。”上官飞垂着头往后退去,等他退出书房时,他还小心翼翼地往里瞄了一眼。书房中上官金虹站的笔直在处理公务,荆无命比他站的还直,就那么不知喜怒哀乐般,连眼睛都不眨的。

上官飞得承认,荆无命对他父亲忠诚无比。

那他父亲又是怎么看待荆无命呢?他父亲那么英明神武,他会不知道荆无命对他抱有的那种叫人难以启齿的感情吗?

上官飞扪心自问若他处在他父亲的位置上,身边有那么一个又忠心又能用的手下,且两人相处的时间是那么长,那他总是免不了把荆无命放在一个特别的位置上,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是养只阿猫阿狗——不,上官飞回过神来,他绝对不能让荆无命得逞,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棒打鸳鸯。

上官飞:“……”

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该做的是让荆无命死了那份心,让他最好不要在对他父亲有什么非分之想。

没错,就是这样。

先不说上官少帮主该怎么勇斗荆无命,单就来说上官金虹他这一次保定城之旅,让他接连受到了的两次挫折。

首先,对天机老人,上官金虹一直想要击败他,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机老人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一,如果他击败了天机老人,那无疑会更加增强他的信心,还有金钱帮在整个武林中的威望,而威望下带来的权力是上官金虹最渴望的。不,应该说上官金虹唯一的爱好就是权力,他可以为了权力而生,而也可以为了权力而死。

可就在长亭中,上官金虹以细微动作去试探天机老人,可天机老人都能将他的每一个变化都封死,这代表着上官金虹没有找到能一击致命的机会,上官金虹显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其次,便是更让上官金虹生出忌惮之心的顾心医,又他这次和天机老人站到同一战线,又表明他不愿意为金钱帮所用。对这样的人,在上官金虹眼中所代表的只有“死”。

上官金虹总会战胜他的。

保定城内,游龙生突然想到一件事:“阿青,你原先说金钱帮有一本《葵花宝典》,是怎么一回事啊?《葵花宝典》不是被保存在少林寺的藏经阁中吗,金钱帮再厉害还能从藏经阁中偷出它来?还有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顾青不置可否道:“你觉得少林寺的藏经阁被偷,少林寺是会选择秘而不宣,还是大张旗鼓的对外宣告?”

游龙生“呃”了一声,弱气道:“可那毕竟是少林寺。”

经历过少林寺的住持有情人还生下孩子,同为佛门圣地的慈航静斋爱好玩以身饲魔,冠绝天下的妙僧其实是个yin僧等事的顾青,他对游龙生的这句评价不以为然,不过没说什么,反而把话说了回去:“你不是更该关心金钱帮有了《葵花宝典》后,想对《葵花宝典》做什么吗?”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游龙生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不会有人要练它吧?”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顾青说话,不免看向顾青。

顾青“哦”了一声:“你都说是‘要’练它,那就是以后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游龙生:“……”就不能不咬文嚼字吗?

顾青已约了天机老人喝茶,而且他还得回梅花草堂过年,想了想便对游龙生说:“你可以回藏剑山庄了。”

“还是说你愿意去天山找你师父?你找你师父找了近一年,总该找到了才是。”顾青刚说完游龙生就如丧考妣:“完了,我忘了给我师父去信!”

天山上等得雪莲花都谢了的雪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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