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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奈何为贼(21)

石观音她会这么说,这不是因为她去疏勒国去施展美人计了么,自然会有所收获的。

而顾青在听完后,连眉梢都没带挑一挑的:“哦。”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还是等不到下文的石观音主动开口道:“殿下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些。”

顾青问道:“那你觉得疏勒国为何会和他国联合?”

石观音自是知道:“因为它相比于龟兹国来说是个弱国。”

顾青又问:“那疏勒国欲联合的国家知道这一事实吗?”

石观音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所以你期待我在听到你这样的话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害怕?恐慌?痛哭流涕?”顾青说这话时还带着溢于言表的嫌弃,也不知道是对“痛哭流涕”这个词嫌弃得更多,还是对期待他不淡定的石观音嫌弃更多。

石观音:“……”

只无语归无语,可石观音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然得有哪里不对,想想看吧疏勒国之所以会想和其他国家联合,那是因为它是弱国,而同样知道龟兹国是强国,它是弱国的其他国家,自然会有唇亡齿寒之感,这么一来疏勒国若是和同为弱国的邻国联合,邻国会答应下来的几率还是很高的。这么一来问题就变成了两个弱国或多个弱国对阵身为强国的龟兹国,到时候谁更强就说不定了,而这种情况下,身为龟兹国王子的顾青自是得慎重对待,不是吗?

可惜石观音一时间没想这么多,就那么被顾青牵着鼻子走而郁卒不止。

生命在于郁卒。

石观音又是个且郁卒且珍惜的,所以她在再次郁卒过后就坚持不懈地另说一个话题:“妾身听闻楚留香又来王宫了?”

“是啊,他这次得到了我的传召,如果你是想说他无诏回龟兹国是罪该万死的话。”

“殿下知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觉得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原少庄主就不辞辛苦的来劳动殿下。”

顾青扬了扬眉。

“妾身还听闻那原少庄主才高八斗不说,还相貌英俊,怪不得楚留香会为他奔波劳累呢。”

到了这儿,石观音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顾青自是听懂了,他冷不丁开口道:“说来那原随云还八面玲珑,且弹得一手好琴。我们有幸听过一回,楚留香道自从无花‘故世’后,他就没有听过如此悦耳的琴声了。”

石观音福至心灵道:“楚留香对无花旧情难忘。”

顾青却有点惊讶:“他们俩什么时候来的旧情?”

石观音也蹙起娥眉:“不是殿下道那原随云和我儿无花是同道中人的吗?楚留香不正是移情于那原随云?”说来当初石观音在第一次见到楚留香时,就毫不犹豫的给楚留香扣了一顶对无花旧情难忘的帽子,可见她本来就是个荤素不忌的,如今在经过龟兹国的“荼毒”后,就好似更不得了了,当然了也不排除石观音就是想用水性杨花这一招来诬蔑楚留香,一招鲜遍天下什么的。

“不,”顾青施施然地否认道,复而沉声道,“石伯母在说起楚留香和无花有旧情时,可曾考虑过我妹妹的感受?我知道你是想排除异己,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还比不上美人计呢。”

石观音本就知道顾王子对琵琶公主呵护有加,现在听他那么一说,知他是不悦,就在心中抑郁不已,却是不敢再提及楚留香和无花“立身不稳”的猜想。可石观音总觉得顾王子不会那般单纯的夸起原随云,还把原随云和无花放在一起说,定然是有什么深意的。

还别说,等回头石观音去见了无花,赫然想到了无花的年龄问题,当下茅塞顿开,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楚留香是个包藏祸心的,他把原随云带到殿下面前来就是不安好心!”

无花听到这儿,第一个想法竟是王子殿下他该当对原随云无意吧。等这么一想完,无花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也不过是跟着王子殿下去了一趟中原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无花定了定神,开始想楚留香会把原随云带到龟兹国的主要原因,想来以楚留香那副菩萨心肠,他定是被原随云打动才会揽下这桩事。

此时就听得他那老母亲说:“楚留香是想推一个和你相似的原随云,来和你对台打擂。”

无花:“……”

无花觉得石观音是最近在疏勒国王宫呆久了,连疏勒国那边的宫心计都学了过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疏勒国:关我什么事!

“母亲,您想多了。”

石观音轻哼一声,把顾青那番话复述一遍,末了道:“那你说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无花轻轻扬起嘴角:“我想殿下的意思是原随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和他一样。

这似乎没什么好觉得骄傲的吧?

不过看无花先前被楚留香拆穿阴谋诡计时,他也能谈笑风生,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到最后还认为自己比他人高贵得多,就可见无花这家伙是个寡廉鲜耻的,而原随云这个武林三大世家之首的无争山庄少庄主,也是个表里不一之人这件事,就让无花有种某种愉悦感。

看吧,人之初性本恶。

不管怎么说吧,无花这厮已经坏掉了。

石观音对无花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她反正是觉得楚留香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

关于这个问题,楚留香只能说他也不想的。

可惜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在楚留香从无争山庄离开后不到三个月,他就收到了从松江府来的急件。原来是他的至交好友左轻侯的女儿左明珠药石罔效,眼看就要不行了,就连左轻侯请来的神医张简斋都无计可施,左轻侯就那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奉为掌上明珠,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香消玉损,在情急之下就想到了西方魔教教主。

这不是原随云的眼睛被治好,让西方魔教教主的神奇医术也在中原武林广为流传吗?

因而左轻侯就抱着一线希望的来找楚留香,希望能借着楚留香再联系上西方魔教教主——通过原随云复明一事引发的连锁反应,现在全中原武林人士都知道了若想找西方之玉,就先去找关内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

又楚留香收到左轻侯这封信时,他人就在松江府附近,因此即便心中戚戚然,他还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松江府。在来到掷杯山庄后就亲眼目睹了一场离奇事:

左轻侯的女儿左明珠她醒是醒了,可她却说自己是施家庄的大小姐施茵,而神医张简斋诊断说她这可能是借尸还魂,也就是说左明珠死了后,那同样在生病的施茵的魂魄飘来了掷杯山庄,附在了左明珠身上。再换句话说,那就是如今的左明珠她是左明珠的皮囊,内里的灵魂却是施家庄的大小姐施茵。

那她到底算是左明珠,还是算是施茵?

这一个不好说的问题。

而左轻侯是万万不能接受他女儿被借了尸还了魂,楚留香连忙安抚左轻侯道:“这种情况,我也是闻所未闻,不若我写信去问问玉教主,他见识广博,或许曾见识过这种病例也说不定。”

“对对对!”左轻侯立马催促楚留香去写信,没看到张简斋脸上露出的异色,而这一次因为情况特殊,楚留香就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还经由姬冰雁才把信传到了龟兹国王宫,而是直接借用了松江府附近的鸽子站,把左明珠的情况详细写了清楚送去给顾教主。

又在顾教主回信期间,楚留香还硬着头皮去了一趟施家庄,惊奇的发现施茵却是在‘左明珠’醒来的时去世的,且‘左明珠’所描述的闺房摆设,和施家庄施茵闺房里的摆设分毫不差,难不成还真是施茵死后俯身在了左明珠身上?

等楚留香再回到掷杯山庄时,因不好刺激左轻侯就没立即说他在施家庄的见闻,而是过了一日等到了顾教主寄来的回信。

左轻侯一脸哀痛和疲惫:“兄弟你念吧。”

张简斋心中一来是忐忑,二来是好奇,便竖起耳朵听楚留香念那封信。

他们此时就在左明珠院子中,隔着一扇门便是左明珠的闺房,如今自称是施茵的‘左明珠’就躺在床上,亦是忐忑不安的侧耳听楚留香言语。

楚留香他照旧先看了一遍回信,粗略着着时脸色就变幻莫测,让左轻侯和张简斋都跟着提心吊胆。张简斋恨不能说“你倒是念啊”,左轻侯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视死如归道:“念。”

楚留香觉得还是给他家左二哥先吃一个定心丸:“二哥,玉教主的粗略诊断是倾向于认为明珠还是明珠的。”

张简斋心里“咯噔”了一下,可他现在没办法说什么,只得也坐了下来听楚留香念那封信。

事实证明,张简斋老先生坐下来是对的。

因为在这封回信中,顾教主提出了他的假想:左明珠和施茵是一对不容于世的恋人。

一个是掷杯山庄的掌上明珠,一个施家庄的千金小姐。

两人的父辈本是好友,却因为施茵的父亲娶了金弓夫人而结了仇,导致两家从此不相往来,可松江府就那么大,世家女就那么多,两人总归是有机会见面的。

尔后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可这份情本就不容于世,更不容于长辈。

这样的枷锁和无助让她们如同深陷泥沼,渐渐的喘不过气来。先是本就生活在强势如金弓夫人那样的母亲,和同样有薛衣人撑腰的嫂子两人阴影下的施茵撑不住了,她就这么卧病在床起来,大夫也诊断不出缘由,像是心有灵犀般的,在掷杯山庄的左明珠心有所感,她恨不能以身代之。

而正是这样强烈的感情,让左明珠也得了同样的病。

这种病,或许可以把它叫做相思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又越是缠绵病榻,越是思念不得相见的恋人。

越是思念,就越是想见。

越是想见,却越是见不着。

人在病中本就脆弱,更何况是这样的生死关头,于是在心中所有感恋人已逝的情况下,左明珠接手不了这种从此和恋人阴阳相隔的痛苦,她就把自己当成了施茵,借此来自欺欺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楚留香读完后,满室静可听针落下的声音。

什么病症都见过的张简斋嘴巴不自觉张大,大到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左轻侯呆呆愣愣,仿佛三魂六魄已出窍。

就是楚留香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可不管怎么说他的接受能力是其中几人中最高的。想想看他可是经历过被封妃再被降为嫔,水母阴姬在神水宫开后宫,薛衣人和他弟弟薛笑人有着难以启齿感情等事情的男人,便是前段时间不也有最不可能破戒的枯梅大师,都红鸾星动了吗?所以说左明珠爱上了施茵,因着施茵的死而疯魔不已这种在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在如今的香帅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叫人震惊。

这时候,突有一声抽泣声传来。

楚留香分辨下原来是左明珠的贴身丫环在哽咽,是因为太感动了吗?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被这可媲美梁祝化蝶之唯美爱情而感动,单就是说这声并不算大的抽泣声,它在此刻造成的效果却像是在房中劈下一记春雷,把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的左轻侯和张简斋给炸了回魂。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前一句呢,是提出“借尸还魂”这种诊断的张简斋张神医嚷嚷的;后一句则是接连遭受巨大冲击的老父亲左轻侯自言自语的,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的语气不够坚定。

“二哥,其实我先前就见闻过两女子相恋。”楚留香斟酌再三道。

“我才没有爱上施茵——”整个人早就不好了的左明珠,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有什么就那么喷薄而出。

尔后,房内再次陷入了谜一般的静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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