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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卿本佳人(10)

南王世子的死,说起来一言难尽。

本来在南王去年入京见到顾青后,有了李代桃僵的大计谋后,就不怎么许南王世子出外,以免产生什么差池。不过照着藩王和子孙没有奉诏不准离开藩地的约束,南王世子便是想出门,也不能离开藩地,但南王现在的意思是想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等到南王和白云城主叶孤城达成协议后,南王一方面觉得是如虎添翼,对皇位势在必得,另外一方面又不太放心叶孤城,所以就想出了让南王世子拜叶孤城为师,以来就近监视叶孤城。

这么一来,南王就得放南王世子去飞仙岛。

这次他们倒是可以违背诏曰离开藩地了,倒也是,谁让南王现在觉得已经势在必得,不过又为了保险起见,南王世子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用南王世子的排场去飞仙岛,而是带着护卫悄悄的离开藩地。

因为先前在南王府基本上不怎么能出门,所以这下子南王世子虽然知道有要务在身,可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是有点心驰神往。

而这‘花花世界’里就包含了美人,也是他们一行人错过了城镇,只能在一座庵堂里借住一晚。

庵堂本是不愿,只她们平日里都是自给自足,没得香火,南王世子一行人许诺的银钱又多,而且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恶人,所以庵堂这才同意了下来,只让他们住得远远的。

期间南王世子出来透气,刚一抬头间就见一人从花丛中垂眸而来,是一个紫衫白袜,乌黑的发鬓上插着根紫玉钗的女道姑。她的脸色苍白,明若秋水般的眼眸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让她看起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艳而出尘的美。

这时,风也凉了,凉风吹得花丛,有暗香萦绕在南王世子鼻尖。可南王世子再也无暇他顾,他在看到这一出尘月兑俗的美人时已经有点痴了,而且还在那紫衫女道姑隐隐没入花丛中后,想也不想的就追了上去。

随从反应过来是追了过去,可等后面南王世子要跟那绝道姑在屋里共赏巫山**,做属下的哪能去打扰这等事啊,遂就离了屋子几步远候着。

他们是非礼勿听,可另一波人马就专业得多,也见多识广的多,完全不惧会看到什么旖旎画面,在屋顶上掀开了瓦片就往下一探究竟。

等看到那女道姑脚上那双绣着猫头鹰的红色绣花鞋时,已经为时已晚,南王世子已经在情-欲中彻底沉沦,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一波人马当机立断的擒住那女道姑,还将南王世子的属从们也控制了起来,尔后又十万火急的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如实述下,用飞鸽传给了他们的主子。

这就是顾青得到的传书内容。

总结下,就是南王世子被红鞋子的余孽给害死了。

说起红鞋子来,当初顾青在江湖中的化身祝长生,和陆小凤还有司空摘星共同擒拿下了她们的头目,有着熊姥姥、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等称号,手上沾满了无数无辜人鲜血的公孙兰,并把她交给了官府。

后来六扇门接手此事后,总捕头金九龄一改以前和江湖人士和气生财的态度,强硬的将公孙兰背后的红鞋子组织连根拔起。

这红鞋子组织里除了公孙兰外,还有靠着打家劫舍发死人财的二娘,喜欢一言不合就削掉别人鼻子的三娘。京城怡情院的头牌欧阳情也是这组织的成员之一,甚至于先前牵扯进金鹏王朝一案中的上官飞燕,她也穿着一双绣了猫头鹰的红色绣花鞋,再依照着上官飞燕那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她十有八-九也是红鞋子的成员,只不过上官飞燕在金鹏王朝一案结案时,就已经按律斩首,如今已死无对证。

饶是只牵扯出这么几位红鞋子的成员,她们的罪行已罄竹难书,但金九龄却认为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不过后面因为江湖人士滋事,又有楼兰宝藏出世一事弄得江湖中人心惶惶,六扇门再追查下去,就收获浅薄,到最后就有那么些不了了之了。

现如今看来,那漏网之鱼确实有。

这次主谋将南王世子害死的就是,她的身份现如今并不多难查,便是南王府总管江重威的妹妹江轻霞。

至于她为什么要对南王世子下手,倒也不是说要惩罚那看重她的美色,就想对她动手动脚的下流之人,而是南王世子他长得和祝长生一模一样。

祝长生打败公孙兰,并将她送进衙门的事,早在当时就传得沸沸扬扬,而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公孙兰的仰慕者扬言要找祝长生的麻烦,可美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在要去挑战祝长生前,不得掂量下自己的斤两不是。

而现在看来,红鞋子的余孽是自己动手了。

这才有了顾青在理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沉默不已的原因。

这是自己种的因,兜兜转转后又报应回来了啊!

现在“李”还没等到代“桃”,自己就先僵掉了,这缘何不让在旁浇水施肥的顾青痛心疾首。

好在这件事不是没有补救的余地,顾青心思转圜间就想出了为“李”续命的权宜之计——这长相一模一样可是相互的,不是吗?

于是,顾青在去飞仙岛的路上,就临时拐去了南王世子先前也是最终的落脚点,那座让他丧命的庵堂。

顾青自己的属从已经恭恭敬敬的候在庵堂,且没有让消息有任何的外泄。

顾青略一颔首道:“带我去见南王世子。”

属从们二话不说,就给顾青开路。

南王世子的仪容还是保存的很好的,而且服饰整洁,俊朗的面容此刻仿佛栩栩如生,只是“生”在顾青的脸上。

对于南王世子和自家主子长相一模一样这一点,属从们该惊讶的也惊讶过了,顺便还脑补过什么王庭的恩怨情仇。

比如说南王妃当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结果早就有谋朝篡位之心的南王知道皇家忌讳双胞胎,所以自认目光长远的,把其中一个孩子给舍弃了。

可哪想到南王不是目光长远是眼瞎,舍弃的那个无论天资,谋略都是上上等,而被留下的那个就只是个半桶水,该有的心计谋略全没有,反倒是王府的骄奢yin逸学了个十成十。

在这般情况下,被舍弃的那位也就是他们的主子,又如何会甘心,所以在如今南王想意图谋反时,想来一出将计就计,隐在最后做那黄雀,在事成时轻而易举的攫取胜利的果实,让南王一干人等哭都没地方哭去。

嗯……这个猜测没毛病。

而且这么一来,属从们对自家主子在看到南王世子的尸体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看不说,还分毫不避讳的握住南王世子的双手举到眼前,用仿佛是看心仪事物的目光看了一遍,也分毫不觉得讶异。

到底血浓于水嘛。

这就误会有点大了,虽说严格来讲,顾青确实和南王世子有血亲关系,可顾青这么一丝不苟的观察南王世子的尸体,并非是缅怀,而是他在通过细节演绎南王世子的为人。

毕竟在这之前,顾青就只有去年带着魏子云去南王藩地时,不远不近的看过南王世子一面,在那后虽然有南王世子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让顾青能够在再次见到南王世子前,就能将他的生平给演绎得七七八八,可现在不是要尽善尽美么。

在做到位后,顾青一面拿帕子擦他根本就没有和南王世子直接接触过的手,一面吩咐候在一旁的属从:“你们去把南王世子属从们的衣服月兑了。”

属从:“……??”

这是要弄啥?

不弄什么,就只是来个“乾坤大挪移”而已。

说白了,就是顾青接下来来扮南王世子,而他的属从代替南王世子本来的属从,这般组合后替代南王世子一行人,去往南海飞仙岛。

南王世子将会在飞仙岛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也足够顾青安排好人,再接着给“南王世子”续命了。

这么着的,顾青就化为南王世子去了飞仙岛。

南海,飞仙岛。

白云城自成一城,城中居民安居乐业,一派繁华平和景象,丝毫看不出任何他们城主已经参与到篡权夺位的阴谋中去的迹象。

事实上,这件事应当只有叶孤城一人知晓。

就像是他身边的以叶为姓,单数字为名的亲卫们都不知晓分毫,比方说这次负责接待南王世子一行人的叶二,他就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家城主突然会收徒,而且这徒弟早已经过了学剑的最佳年纪,难不成对方天资粹美到让城主起了爱才之心?

叶二的这种想法,在他接到对方不到片刻,就消失殆尽。

说实话,在远远看到登陆到港口来的南王世子时,叶二其实还抱有之前想法的,那南王世子眉目英朗,头戴簪缨冠,一身华服而来,在品格上似有几分像他们城主。然而等那南王世子再走近些,叶二就开始暗自皱眉了,原因无他,那南王世子脚步虚浮不说,更兼姿态倨傲,看着不过就是普通的会些拳脚功夫,但不过都是花拳绣腿的世家子弟。

城主到底相中了他哪里?

接下来的相处中,叶二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他们家城主的眼光,还有刷新着自己的忍耐值:

“你们城主在哪里?怎么没有出来迎接本世子?”

这对他们城主全无敬畏之心的态度!

上一个敢在飞仙岛嚣张的,他的尸骨早就喂了海里的鱼。叶二心里恼火归恼火,可城主既然交代了要好生接待南王世子,就得让南王世子全须全尾不是,因而叶二就忍着一剑戳向这趾高气扬的南王世子的想法,脸上毫无波动道:“城主正在议事厅处理白云城事务,因而特派了我来迎接世子,且世子远道而来,不若先去别院休息?”

“哦?”

叶二内心的波动刚要平息下来,谁料到这南王世子竟然道:“那你就带本世子去议事厅,本世子即刻就想见到你们城主。”

叶二自是要阻拦:“世子!”

那南王世子却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问:“怎么了?”

他竟然这么理直气壮的问“怎么了”,到底有没有点他只是白云城的客人的觉悟,叶二再忍耐道:“城主正和本城长老们商议城内私务,不方便此刻接待世子。”

南王世子又用那高高在上的口吻道:“难不成你们白云城的私务,比接待本世子要重要?如果真是这样,那本世子倒想要知道知道是何等重要的私务了!”

叶二想起南海里被喂了鱼的尸骨,才勉强冷静下来,低头没让南王世子看到他眼里的鄙薄之意,道:“不若世子在此稍等片刻,我等先去通报城主——”

话还没有说完,南王世子就“哼”了一声,不耐烦道:“让你带路你带路便是,难不成你想违抗本世子的命令?”

叶二:南王世子你已经死了三回了,你知道吗?

他们这边发生了冲突,自是有他人先行去通报叶孤城。

叶孤城坐在上首,听着属下说南王世子在他府中摆出世子谱耀武扬威,并且非要来议事厅时,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连轻鄙或是被触怒的情绪也没有,虽然他很清楚为何那南王世子执意要来议事厅,不过是想探听他白云城的私密罢了。

“让他来。”

属下虽有几分迟疑,但在白云城里叶孤城的话就是圣旨,“是。”

待这名属下退下后,议事厅中白云城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是不明白叶孤城为何要收这么位明显难伺候的主儿做徒弟,而且现在看来对对方还有着莫名的纵容。

出于好奇,他们就停下手头的事务,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口,等着看正主出场,结果等见到了正主,长老们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底这位南王世子虽然年轻英俊,又因为地处高位,带着怎么掩饰都掩饰不去的倨傲,便是对待他们城主时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都还不自觉的往外露三分,可长老们都看得出他内劲不足,虽不知天资具体几何,可看他眼神没有一位上等剑客该有的锐利,怎么看都不像是学剑的好苗子,所以他们城主这慧眼识珠的到底慧在哪里?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虽被南王世子打扰,可议事还要继续议下去,大不了就权当南王世子不存在。

南王世子渐渐的也意识到什么,他脸上带出几分不耐烦来,但到底是自己强硬要进来的,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是平白徒增笑柄?

于是,南王世子就端着杯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如寻常般议事,一边借此消磨着时间。

其实吧,南王世子他现在不可谓不是冰火两重天,谁让他又不是真正的南王世子,而且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南王世子。

嗯……这个形容还是比较委婉的,毕竟他们俩相貌一样,以及恐怕在叶孤城眼中,南王世子不过是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

实力扮演着南王世子的顾青,在叶孤城唯一正眼看他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在他眼中,即使是身为当朝亲王世子的南王世子也一文不值,并没有被他看在眼中,再有南王世子这么做的用意,叶孤城心如明镜,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会让南王世子进来,分毫不顾忌的让他旁听,而南王世子呢,他还为他这么做沾沾自喜来着,所以说南王世子是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一点都不为过。

可现在问题是,这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是顾青亲自扮演出来的,而且他还很清楚旁人尤其是叶孤城对他扮演出来的南王世子的评价。

这不是冰火两重天是什么。

嘛,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一种挑战,不是吗?

最后,议事在顾青心思转圜,而南王世子神游天外中结束了。

叶孤城这时候正眼看了他第二眼,淡淡道:“世子,请随我来。”

“哦,好的。”顾青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道,而等他们俩相携离去,留在议事厅中的长老们又想起先前的疑窦,这次因为叶孤城不在场,所以他们就放开了讨论起来:

“城主这是看重那南王世子哪点了?以老夫看,就是孤鸿那小子都比这南王世子强上好些。”

“你可别说叶孤鸿那吃里扒外的混小子了,每次看到他学那西门吹雪学的忘记自己本性,我都想抽他一顿。”

“我们现在不是在说这南王世子的吗?”

“依我看,既是城主把他收为徒弟,指点他剑招,那他怎么都该有亮眼之处的,我可不认为城主会随随便便就收个徒弟。”

“这倒是,老五你怎么不说话?”

“啊!哦。我这不是在想城主的侍妾们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吗,城主他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该有后了不是?到时候城主想怎么教孩子剑招就怎么教!”

五长老这话可是说出了一众长老们的心声,像他们城主容貌好,剑法绝妙,又威名在外的,怎么看都是十全十美的人物,可唯独一点,现如今城主眼看都快要到而立之年,没娶妻不说,就是后院的侍妾们也都是他们给张罗的,而且都张罗好几年了,一个肚子有动静的都没有,这叫什么事啊。

一众长老在议事厅里“忆苦思甜”,唯独年龄最小的六长老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边叶孤城和‘南王世子’共处一室,叶孤城端起白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语气如白水般寡淡道:“既王爷把世子送于我处,让我指点世子武艺,那不知世子想如何学起?”

南王世子不过会几招花拳绣腿,而且对江湖人士是瞧不上的,再有本身好高骛远,当即顾青就用略带挑剔的语气说:“我听我父王极力推崇过城主的绝技‘天外飞仙’,不若城主就教我这一招吧。”

叶孤城闻言,轻抬起眼看向说出这样大话的南王世子。叶孤城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而且他坐在上首,不肖有龙椅或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他就如同这里的君王,容不得旁人有任何放肆的君王。

被这么盯着的南王世子,明显是受不了这种威压的,他勉力挤出一个笑,自发改口道:“本世子只是想见识见识天外飞仙的厉害之处,并非真要学,毕竟本世子身边不缺武功高强的护卫。再者说了,本世子到底为何而来,城主想必也心知肚明,所以城主懂本世子的意思。”

叶孤城垂下眼帘,那威慑力消散了不少,“那便照世子的意思罢。”

总得来说,南王世子和白云城主的相处,就是前者太把自己当回事,后者不把前者当回事,而前者并不知道后者不把他当回事,还以为自己很是一回事。

对此顾青内心一半波动起伏一半毫无波动,而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要做戏做全套,所以南王世子就在城主府的练武场里,练习剑法最基本的招式。

在南王世子看来这相当枯燥乏味,可旁人都不这么想,要知道那可是叶孤城在亲自指点,江湖中无数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这其中就包括近来从武当山来飞仙岛的叶孤鸿。

叶孤鸿是武当派俗家弟子,有“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他和叶孤城名字很像,可勉强说起来叶孤鸿也只是叶孤城的一个远房堂弟,但叶家本就枝叶不丰,故而这远房堂弟虽远,可叶孤鸿和白云城关系也算亲近,之前在剑招上也曾得到过叶孤城的指点。

可这随口指点,和收为徒弟来指点是截然不同的。

而叶孤鸿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他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被叶孤城收为徒弟,于是就来到了练武场来一探究竟。

乍看之下,叶孤鸿就失望透顶,这人连武当派入派一月的弟子都不如不说,还对练习敷衍了事,根本就是对剑不诚,当即叶孤鸿就冷笑出声。

他这么一冷笑,就惊扰到了正拿着剑,刺出很绵软一招的顾青。

顾青转过身来看这位不速之客,不由得在心里挑了挑眉,倒不是说叶孤鸿武功多高,而是他有着苍白的肤色,苍白的手,苍白的剑,还有着有好几分像西门吹雪的容貌,以及那冷酷骄傲的表情,甚至于连站着的姿态都像极了西门吹雪,只是他看起来比西门吹雪年轻,面目轮廓也远比西门吹雪柔和。

一个低配版的西门吹雪。

顾青在心里下了结论后,面上分毫吃惊都没有,稍微一抬下巴,倨傲鲜腆道:“你是哪个?”

一直冷冷盯着他的叶孤鸿,却在他这样的表现下耸然动容道:“你竟不知道西门吹雪?”

说好的学剑的都认得西门吹雪呢?

顾青反问道:“你是西门吹雪?”

叶孤鸿倒是想说他是,可他根本就不是,当下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冷冷道:“在下叶孤鸿。”

顾青挑眉道:“你既是叶孤鸿,那你方才为何提起西门吹雪?”

因为我在模仿他啊!叶孤鸿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不认识西门吹雪的江湖中人,而他觉得很有必要跟这个乡巴佬说清楚:“西门吹雪有着远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更有着天下无双的剑法,但凡江湖中学剑的,又有几个不知道西门吹雪,又有几个不把西门吹雪当成心目中神祇的!”

“你既是姓叶,又和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名字那么相似,想必和叶城主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可你却放着他不去学,却是去学西门吹雪,还说江湖中都把西门吹雪当成神祇,那本世子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和那所谓的江湖人眼中叶孤城是比不上西门吹雪的?”

他语气中的轻视,让叶孤鸿几乎气得跳脚:“你懂什么,他们两个都是天底下绝顶的剑客,在没有比试过的情况下如何能分得出谁更胜一筹!至于我为什么会学西门吹雪,关你这个笨柿子什么事。”

“什么笨柿子,本世子是南王世子!”

“什么?就你连剑都拿不稳——”

“够了。”叶孤城的声音插-入进来,明明声音中没带任何责难,只是寻常语气下的一句话,可却让叶孤鸿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这给人一种很诡异的违和感,因为像极了西门吹雪的脸上,露出绝非西门吹雪的神情,而很快这种违和感就消失了,因为叶孤鸿手中握有他的那柄从外表上也像极了西门吹雪的那把剑,神情再度恢复成了他最开始出现在顾青面前的冷酷高傲。

像远山上冰雪般的高傲。

然而他再形似西门吹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第二个西门吹雪。

叶孤城的目光从叶孤鸿身上掠过,看向顾青:“世子今日挥剑次数还余两百下,还望世子不要荒怠。”

“本世子知道了。”可就这样甘心听话,怎么看都显得输人还输阵,所以自尊心很强的‘南王世子’在叶孤城转身欲离开时,冷不丁的出声道:“叶城主觉得你自己和西门吹雪相比,到底谁更厉害?”

叶孤城顿了顿才慢慢道:“在没有一较高下前,我回答不了世子的问题。”

说完,叶孤城就没有多做停留,慢慢离开了练武场。

顾青朝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他这么肆无忌惮,倒把叶孤鸿惊得不行,要知道他还从来没见过对叶孤城这么不敬的人,就像他对西门吹雪也没有多少敬畏之意。

叶孤鸿想到这儿,觉得没必要跟这么个和他们处在不同世界的人一般见识,那只会让他觉得掉价而已,于是他冲着顾青冷笑一声,也抱着他那把乌鞘剑离开了。

顾青这次可是实力扮演了个不讨喜的角色呀,可他自己并不怎么在意,尽管南王世子和他本人长得一模一样,而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呢?

其实都不用顾青照镜子来感慨,单看模仿西门吹雪到极致,但分毫精髓都没有掌握到的叶孤鸿,就已经有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算得上同类型的对照组。

至于为什么会说叶孤鸿没有学进去半分精髓,泛泛来谈是指叶孤鸿并没有练就西门吹雪的无双剑法,深入来讲的话,那就是寂寞。

远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冬夜里流星般孤独的寂寞。

以及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顾青忽然间明白了叶孤城在没有受到任何钳制,即便是他真的受到了来自南王的钳制,但那都是在南王看来的,而叶孤城本人其实并以为许的这种情况下,为何会答应参与进谋朝篡位的事情中去。

因为高处不胜寒,不胜寂寞。

那么为何不来做些轰轰烈烈的事,来打发这无聊的人生呢。

或许在旁人看来,就因为无聊而去搞出这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大事这种理由太不可思议,而且还相当的扯淡,可顾青太理解不过了,因为他自己就在做同样的事情。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一切都是捕风,一切都是捉影。

顾青垂下眼帘,望着手中的乌鞘剑,眼底涌出了笑意,然后他又刺出了一招没什么力度,而且角度还不怎么对的剑招。

还有一百九十九下。

守在不远处的叶二暗自叹息,城主到底看上这榆木疙瘩哪里了?就这样别说良木,就是朽木也没他这么朽。

朽木顾青果然朽,他在城主府呆的小半个月里,几乎没什么进步。

叶孤城也并不在乎他有没有进步,即使这样会坠了他的美名。他依然每日都会去海边练剑,日日不缀,就是南王世子一行人要离开的这一天也一样,而且这段时间是不准许任何人来打扰他的,可这天有所不同,在他练剑时那南王世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地方打听到他会在这里练剑,而且还蛮横的闯过来,就在旁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在这期间,叶孤城的剑刺出去的角度,没有任何一点偏差。

等到最后时辰已到,叶孤城收了剑,缓步走了过来,等经过南王世子身边时,叶孤城礼节性的说:“我就不送世子了,世子一路顺风。”

正当他略一颔首后就打算经过南王世子身边,径自离去时,听得南王世子开口道:“不管我父王跟师父你就那件事说了什么,师父你都可以置之不理的吧?可为什么你还是会答应下来呢?”

叶孤城如寒星般的眼睛里似有一丝极暗沉的幽光,他侧过脸来看向南王世子:“世子为何会这么想?”

南王世子毫不客气的说:“因为我父王说城主你太难掌控,我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所以就想着直接问问城主你,毕竟这件事太重要了!”

叶孤城回过头去,语气淡淡道:“世子多虑了,我既是答应了王爷,必当会言出即行。”

“那就好。”南王世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相信,可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那要是再说下去,不就是有伤革命情谊吗?所以他就没有再说什么,而叶孤城也没有。

只是等叶孤城拿着他的剑走出了一丈远后,突然又开口道:“海边风大,世子还是不要再在礁石上停留的好。”

惊涛拍岸,卷起乱石拍空。

叶孤城的声音却没有淹没在海风与惊涛声中,它被送到了顾青的耳中,而顾青再回首时,海岸边已经没有了叶孤城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睛,从礁石上走下来,身上的配饰没有凌乱分毫,便是没有被束进金缨展翅珠冠里的头发也没有随风而动,干净整齐的如履平地。

该回京城了呢。

于是乎,南王世子一行人就怎么来的,怎么去港口坐船回陆地,再回南王的藩地。

叶二长长的吁了口气,这难伺候的主儿终于走了,不然他真的要忍不住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了,要知道他在他的小本本上记录的,他有二十三回想把南王世子弄死填海!

谢天谢地。

而‘南王世子’回陆地的这一路上,确如叶孤城临别时的赠言那般一帆风顺。

等回到陆地上,来继续伪装南王世子的人选,顾青已经给找到了,而且南王世子原本的属从那边也安排妥当,只不过属从们在禀报完这些事情后,神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踌躇一番道:“主子,这南王世子怕是替那无剑剑客祝长生挡了灾——一开始只是江湖上有小道传言说无剑剑客祝长生死了,而四条眉毛陆小凤正到处找他,后来我等调查了下,才发现最开始跟陆小凤说祝长生死了的人,是神针薛老夫人的孙女‘冷罗刹’薛冰,我等想这薛冰十有八-九也是红鞋子的一员。”

顾青的神情也微妙起来,所以在南王世子死后就轮到祝长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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